第198章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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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中重案會由三司同審,三司分別是刑部、大理寺以及督察院,提審犯人必須三司皆在。

  金氏此言一出,刑部尚書、督察院右都御史以及大理寺卿鄭業皆面面相覷。

  鄭業對金氏有維護之心,便清了清嗓,開口道:「聽說金陳兩家是舊識,當年多虧金家相助陳大人才能參加科舉,陳大人為金寒時補習也正因要還當年的恩情,是這樣嗎?」

  這不是什麼秘密,金氏便坦然頷首應下。

  鄭業點點頭,與刑部尚書和右都御史道:「金陳兩家素有往來,如此倒是可以證明陳大人所言不虛。」

  證明此事的同時又維護了金氏的名譽。

  刑部尚書年過五旬,下巴蓄著小鬍子,擼著鬍子若有所思的點著頭。

  右都御史卻道:「既是如此,陳大人為何飽受酷刑卻也不肯交代實情呢?」

  鄭業掃了他一眼,左都御史與右都御史雖只差一字,卻差了近乎一級,看來右都御史不大想讓陳濯全身而退了。

  陳濯眸光複雜的看著金氏,心裡既擔憂又動容,他太知道她來這裡需要有多少勇氣,他們也都清楚此事傳開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可她卻還是義無反顧的來了。

  陳濯沒有交代自己為何要買牡丹花,一是因為他不想將金氏牽扯其中,二來他知那游商已死,即便他道出真相,有金氏為他作證,卻也不能徹底洗清他的嫌疑。

  既是如此又何必牽連她的名聲呢?

  金氏想的自然沒有陳濯這般深,那日聽蘇鈺說陳濯與這游商有往來,她便有所懷疑。

  此番得到了準確的消息,她便立刻趕來為陳濯作證。

  名聲很重要,但遠不如他和寒時的安危重要。

  若人都沒了,她要這名聲又有何用?

  陳濯沉聲回道:「我給那人錢財只是為了買牡丹花而已,至於我送給何人與案情有關嗎?

  更何況那人是名商販,柴米油鹽、古玩字畫皆有涉及,難道與他有往來便是買賣考題嗎?」

  右都御史被問得一哽,偏頭看向刑部尚書和鄭業,「兩位大人如何看?」

  鄭業思忖後著開口道:「翰林院幾位大人的確曾看到陳大人給了那游商銀錢,但他們當時並未看到兩人交易了何物。

  如今陳大人與金小姐證詞相佐,本官以為不能僅憑那幾位大臣的證詞做定數。」

  刑部尚書擼著鬍子,再度點頭,表示認同。

  右都御史則反駁道:「話雖如此,可如今也沒有直接證據可證陳大人與金寒時清白無辜。

  其餘那些考生皆已招供,可見春闈舞弊案並非子虛烏有,既是如此陳大人與金寒時便仍有嫌疑。」

  刑部尚書又點了點頭,似覺右都御史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鄭業擰著眉,偏頭掃了右都御史一眼,這老小子看來是鐵了心要落井下石了。

  他想了想,開口道:「那本官問你們,可還記得那盆牡丹的品種?」

  「自然記得。」金氏連忙回道。

  鄭業點點頭,命人給他們兩人皆遞了紙筆,開口道:「那你們現在便寫下那盆花的品種及特點,如若一致本官便可將其列為重點證據。」

  「兩位大人意下如何?」

  刑部尚書很好說話的點頭應下,右都御史抿抿唇,沒吱聲。

  兩人接過紙筆,很快落筆,待呈至鄭業手中時,鄭業明顯鬆了一口氣。

  兩張紙上皆寫著「雪落煙霞」,那是一盆粉底描白邊的牡丹,十分稀少,是以陳濯才會特意尋了那游商定購。

  「如此看來陳大人真有可能是被誤會了。」刑部尚書擼著鬍子感慨道。

  金氏眼中亮起點點星光,卻聽右都御史淡淡道:「可萬一這是他們提前商定好的呢?」

  鄭業有些不悅,「那方才范大人怎麼不說?倒省得讓本官浪費時間!」

  右都御史是想看看陳濯與金氏所言到底真假,如果對不上就可以直接判定他們是在說謊,陳濯便更難自證。

  「鄭大人、吳尚書,此案涉及朝廷根本,陛下將此事交於我們三人,我們自要格外謹慎,絕不能有一絲錯漏,否則哪裡對得起陛下對我們的信任?」

  刑部尚書連連頭,「對對,此言有理啊。」

  鄭業有些氣沉,但御史台出身的人最會上綱上線,他也不能再有意偏頗,只能繼續羈押陳濯,再行審問。

  「大人,我所言句句是真,陳大人他是被冤枉的!」金氏哪懂朝堂上的彎彎繞,更不了解明明她與陳大人所言一致,為什麼官府還不肯放人。

  鄭業只得安撫道:「金小姐,審案流程便是如此,最後結果更要由聖上決裁。

  金小姐先回去吧,若有什麼線索可再來告知我們。」

  「你快回去吧,不要擔心我……我們,清者自清,我相信朝廷會還我們一個公道的。」陳濯這幾日雖飽受折磨,但此時卻彎唇牽起一抹柔和的笑意,似乎全然忘了現在的處境。

  被獄卒帶走時他還不忘回頭提醒,「早些回去,不必憂心,照顧好自己。」

  金氏淚眼朦朧的看著他被人架走,心中百味雜陳,這都什麼時候他還想著安慰她。

  謝夫人和王氏在馬車裡候著金氏,見她出來連忙詢問。

  金氏面色凝重的搖了搖頭,王氏立刻道:「這麼確鑿的證據他們都不肯信?老鄭糊塗了不成,晚上我定要罵他一頓!」

  「王姐姐,不關鄭大人的事,他已經盡力了。」金氏如何看不出鄭業的維護。

  只這件事太過複雜了,根本不是他們三言兩語就能解決的。

  ……

  慧昌公主幾乎徹夜難眠,閉上眼睛腦海中便浮現出金寒時溫潤如玉的模樣,轉而一變,又見他鮮血淋漓的倒在她眼前,瞬間驚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睡意皆無。

  她整日魂不守舍,更沒什麼胃口用飯,直到這日她打探一個消息,更讓她的驚恐不安達到了頂峰。

  「居然是表哥親自用刑,那他可豈不連性命都難保了?」若連小命都丟了,屆時就算再查出真相又能如何?

  慧昌公主在殿內急得直轉圈,最後咬咬牙,沉聲道:「走,我們去玉芙宮!」

  茶樓的雅間中,蘇容與蘇鈺相對而坐。

  蘇鈺一直在忙著追查那游商留下的帳冊,而蘇容也動用一切力量調查考題泄露之事,只兩件事進展都不算順利。

  蘇容比蘇鈺還憂愁些,因為金寒時還有可能洗清罪名,可秦閣老無論如何都難逃失察之過,現在他只求能為外祖父洗刷居心叵測的罪名。

  「如果考題不是秦閣老泄露出去的,那便一定在某個時刻離開了他的視線,而絕非如他所言那般莫名奇妙突然泄露。」

  蘇容頷首,覺得蘇鈺所言在理。

  蘇鈺又沉眸開口道:「殿下想辦法見秦閣老一面,讓他細細回憶自定下考題以來都見過什麼人,做過什麼事。

  一定要事無巨細,哪怕是與什麼人喝了一杯茶,特別是他的親近之人。」

  人只有在最信任的人面前才會放下防備,能讓秦閣老毫無察覺,顯然此事定熟悉的人作案。

  蘇容聞言肅然,「寧王的意思是,我們身邊出了叛徒?」

  「若非如此,誰能悄無聲息的接近秦閣老,在不驚動他的情況下將考題偷出來?」

  這是蘇容最不願見到的,他事先已經提醒過外祖父了,可外祖父還是被人算計了,想來這個人一定得外祖父十分信任。

  「只有找到這個人,才能讓秦閣老全身而退。」

  蘇容鄭重點頭,「你放心,本宮一定會全力以赴。」

  頓了頓,他有些愧疚的開口道:「反是金家的事,本宮愧為太子,卻什麼忙都幫不上。」

  蘇鈺對此並不在意,在決定扶持蘇容時,他就知道蘇容這個太子弱得很,也未曾指望讓他來做什麼。

  這時墨西走過來,俯身在蘇鈺耳邊低語幾句。

  蘇鈺聞言擰起眉心,起身道:「殿下先行去去秦閣老,臣有事先回王府。」

  見蘇鈺神色不虞,想來應是寧王府出了什麼事,忙頷首應下。

  他目送蘇鈺離開,才拿出帕子覆在唇上,虛弱的咳了起來。

  如今已是多事之秋,但願不要再出什麼事了。

  雲嫣然方一回府,便在二門處被林氏的人的「請」去了松鶴堂。

  雲嫣然沒逃避,坦然去了。


  雲嫣然畢恭畢敬的行了禮,仿佛先前的衝突並不存在,林氏陰測測的掃了她一眼,旋即勾起唇角,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道:「雲嫣然,你已是寧王妃,要處處為你家王爺的名聲考慮,如今竟鬧出這麼一檔子事,連累著寧王府都跟你丟臉!」

  雲嫣然一直在外打探那游商的事情,是以還不知發生了什麼,聞言也只是疑惑的皺了皺眉。

  林氏的嘴角就快翹到了天上,強自壓下,露出凝重的表情,「女子該恪守婦道,你母親雖與你父親義絕,但也該潔身自好,怎麼能與其他男子牽扯不清,平白讓人笑話!」

  「母妃所言何意?」雲嫣然目光冷下。

  林氏端茶啜飲,她身邊的秋華則垂首回道:「王妃還不知道吧,今日令堂親自去了大理寺為陳大人作保……」

  秋華將事情娓娓道來,雲嫣然雖有些驚訝,但聽她這般說,有些事情便漸漸清晰起來。

  怪不得那日娘親要特意追出來詢問陳大人是約見游商的,以及那滿屋子的牡丹花從何而來,甚至為何陳大人會如此維護母親,原是如此。

  她並不覺得此事如何,反是替自家娘親覺得歡喜。

  如娘親這般好的女子,值得人傾心相待。

  雲嫣然反是氣定神閒起來,笑望著林氏道:「母妃找我來就是為了此事?」

  見她笑得明媚,林氏皺眉道:「你竟還笑得出來?你母親做出這般寡廉鮮恥之事,你不覺得羞恥嗎?」

  林氏心中清楚,這定是宋清君的手筆。

  她一早便聽秋華說了金氏與陳濯相伴而行一事,但這種事她不好出手,否則蘇鈺查到她頭上又是一樁麻煩事,便命人給宋清君送了信。

  可宋清君遲遲未有動靜,就在她以為宋清君是個窩囊廢的時候,焉知他竟來了這麼一手,真是漂亮。

  「母妃,我母親雖非未出閣的女子,但只要男未婚女未嫁,便有追求幸福的權力,這哪裡丟人了?」雲嫣然乾脆坐了下來,淺笑著望向林氏。

  「我母親年少遇人不淑,這輩子過得很是辛苦,若她有願託付終身之人,我自會全力贊成。」

  林氏只覺匪夷所思,金氏做出這麼有損顏面之事,雲嫣然非但不引以為恥,竟還大加讚許?

  「旁的小門小戶如何做我不管,但你是寧王妃,我不允許有任何事折損了寧王府的顏面!」林氏疾言厲色,語調冷沉。

  雲嫣然勾勾嘴角,「金家是白身,自不能與出身高貴的母妃相比。」

  這句話聽著像奉承,可配合雲嫣然唇角的笑意就顯得格外刺目了。

  林氏出身不高,在遇到老寧王爺前不過是個七品官戶家的小姐,雖然是官戶,但若放在長安甚至還不如金家有面子。

  「雲嫣然,你大膽!」這是林氏的軟肋,是她做了多年王妃依然無法抹去的自卑。

  雲嫣然眨眨眼,無辜又無害,「我沒說什麼啊,母妃緣何動怒?」

  林氏氣得目眥欲咧,眼底又泛起了一層血紅,就在這時有婢女急匆匆從門外跑進來,慌忙道:「太王妃,不好了,王爺與恆郡王打起來了,您快去看看吧!」

  「什麼!?」林氏大驚失色,再也顧不上雲嫣然,慌忙而去。

  雲嫣然挑挑眉,臉上無一絲憂色。

  這婢女說話不嚴謹啊,以他們兩人的身手那怎麼能叫打起來呢,那分明是單方面毆打才對。

  雲嫣然趕到時林氏正心疼的攙扶著蘇恆,怒聲斥責著蘇鈺,「你憑什麼動手打恆兒,即便你是王爺,你沒有資格毆打手足,我要上奏陛下彈劾你!」

  蘇鈺拂了拂衣袖並不存在的薄灰,淡漠道:「長兄如父,我有義務考察他們的功課。

  寧王府靠軍功立身,三弟貴為郡王,身手卻連軍中一個尋常的士兵都不如,母妃若不覺得丟人,大可以宣揚得人盡皆知。」

  「母妃,我沒事。」蘇恆擦了擦嘴角的血,咬牙切齒道。

  他也不知道蘇鈺抽了什麼瘋,跑到他院中便說要考驗他的身手,便後便不由分說的動起手來。

  他的確不敵蘇鈺,已受了皮肉之苦,怎還能再承受一番精神上的折辱。

  蘇鈺面不改色,淡漠道:「我身為寧王,自要顧慮府上榮耀,三弟的身手著實差勁了些,切要勤加鍛鍊,莫要折辱了我寧王府的顏面。」

  說完,他挽著抿唇忍笑的雲嫣然翩然離去,不理會身後那母子二人寒若青石的臉色。

  雲嫣然握著蘇鈺的手,輕聲問道:「你怎麼知道母妃方才就是這般說我的?」

  林氏拿王府顏面說事,轉眼就被蘇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她的話說來說去就那麼幾句而已。」

  雲嫣然點點頭,不過有件事她一直存有疑惑,「阿鈺,雖然你自小不在母妃身邊,感情略淡了些。

  可你畢竟是她的親生兒子,她為何對你成見這般大?」

  若哪家府邸有蘇鈺這般優秀的兒郎只會是全府的榮耀,可他們母子卻宛若勁敵,好像有不共戴天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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