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聽了雲嫣然的話,蘇鈺似是想到了什麼不甚開心的回憶,眸光深了深。

  雲嫣然忙道:「沒事,我只是隨口一問,你不必……」

  蘇鈺攥了攥她的手,望著她的眸子溫和輕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是一個有些冗長無聊的故事,待解決了此事我再講給你聽。」

  雲嫣然從善如流的點頭,轉而問道:「你今天見了太子殿下嗎,可有什麼進展?」

  蘇鈺將打探到的情況道了來,「這游商在長安有一相好,原是百花樓的舞姬,前些日子被他贖了出來,但目前為止這個舞姬都未曾現身。」

  游商的住處早已被錦衣衛翻了個底朝天,卻還沒找到那本帳冊,想來應被他託付給了其他人,而這個女人有很大的嫌疑。

  雲嫣然若有所思的蹙著眉心,「錦衣衛知道這個女人的存在嗎?」

  「薛澤非平庸之輩,又在我們之前便了解這名游商,想來應是知曉的。」蘇鈺之所以百戰百勝,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他從不會輕視自己的對手。

  雲嫣然的眉心蹙的更緊了,「看來我們要抓緊時間了,一定要在薛澤之前找到她。」

  長安城說大也不算大,她又只是一個弱女子,找到她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她一介女流能在錦衣衛的四處追捕下安穩躲過這麼多天,可見其是個聰敏的女子。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想要找到她,必須要先行了解她。」雲嫣然眸光凌凌,宛若日光下的寒冰,清冷透徹。

  蘇鈺眸光一凝,心底泛起不好的預感,「你想怎麼了解?」

  雲嫣然微啟薄唇,一字一頓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要親自去一趟百花樓。」

  ……

  秦閣老被暫時關押在大理寺的牢房中,這裡雖比錦衣衛的大牢好上許多,但牢中不見天日,潮濕陰暗,有一股濃濃的發霉氣息。

  鄭業對秦閣老很敬重,給他安排了床鋪桌椅,但天氣剛入春,乍暖還寒,屋內更是寒氣刺骨。

  秦閣老裹著棉被,正伏在案上寫著什麼。

  他的頭髮早已花白,此番更白了大半,因在牢中無法梳洗,往日最重乾淨整潔的秦閣老也難免頭髮凌亂,上面還沾染著草絮。

  他似是受了寒,寫幾個字便忍不住咳嗦起來,清瘦的身子佝僂著,老態龍鍾讓人心酸。

  蘇容站在陰影下望著秦閣老的背影,眼中早已滑下清淚。

  在他的記憶中,外祖父永遠仙風道骨,他手中幾乎書冊不離手,因長時間待在書房中,身上似都浸透了墨香。

  他是當今最有名望的大儒,天下所有文人墨客都要敬他一聲「秦老」,並非因他的官位,而是因他縱貫古今的學識。

  外祖父是蘇容自小最為崇拜的人,甚至遠遠超過宣平帝在他心中的地位。

  小時候外祖父會將他抱至膝頭,教他讀書習字,看他的文章時笑會含笑驕傲的摸著鬍鬚。

  可此時在蘇容眼中,他只是一個最尋常不過的老人,本應子孫繞膝頤養天年的時候,卻因朝堂爭鬥而落得如今境遇。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袖將臉上的淚痕擦乾,待情緒緩和了一些才抬步走出,開口喚道:「外祖父。」

  秦閣老詫然轉身,忙落下筆走了過來,「殿下,您怎麼來了?」

  他滿目擔憂,「這牢中陰冷刺骨,您身子本就不好,怎能來這種地方,快回東宮吧。」

  蘇容搖搖頭,努力露出淡然笑意,「我沒事的,外祖父不必掛懷。」

  蘇容命人打開了牢門,他打開食盒,拿出裡面的酒菜,「外祖父這些日子定然沒有吃好吧,這是秦府廚子做的,都是您平日愛吃的飯菜,快趁熱用些。」

  秦閣老眼眶泛紅,但也沒有多說什麼,只頷首道:「好好。」

  酒菜入喉,飯菜明明還是那個味道,可如今吃起來卻似摻雜了苦澀。

  蘇容沒有說什麼,只陪著秦閣老坐下一同用膳,待秦閣老吃好,他才開口問道:「外祖父,您細細想想,自從您將考題封存後都見過些什麼人,有什麼不同以往的事,哪怕是咱們府中的人也儘管告訴我。」

  秦閣老也無一日不再琢磨,可他當真沒想出什麼特別之處。

  他本就是個較為謹慎的人,在蘇容提醒過他後,他更多了幾分注意,考題幾乎隨身攜帶,哪怕睡覺也要壓在枕下,可以說片刻不離身。


  秦閣老略略蹙了下眉,蘇容敏銳的察覺道了,忙問道:「外祖父可是想到什麼了?」

  秦閣老面色複雜,糾結道:「其實也不算什麼,就是有一次我與紀安去茶樓喝茶,小二不慎打翻茶水染濕了我的衣裳,我去屏風後更換了衣物。

  因怕考題受損,便暫時擱在了桌上,但我並未離開房間,那考題也原封未動。」

  秦閣老並不懷疑紀安,只是聽蘇容這般問,他才將此事道來。

  因為秦府一直風平浪靜,莫說什麼怪事,就連風吹草動都沒有。

  紀安是秦閣老的得意門生,蘇容還小時他便一直在秦府讀書,時常聽秦閣老誇他天資聰穎,日後必定是輔佐郡王的能臣。

  紀安年紀雖輕,但已官拜吏部右侍郎,日後前程不可小覷。

  他與秦閣老雖是師徒,但關係更像父子,他在成親之前一直住在秦府,可以說是半個秦家人,莫說秦閣老不懷疑他,就連蘇容也不相信他會背叛秦家。

  可如今他更為相信蘇鈺,蘇鈺說過世上沒有什麼偶然,大部分的偶然都是人為精心策劃的必然。

  蘇容點點頭,沒有與秦閣老多議此事,只道:「外祖父在這裡要多注意身子,外面的事我由我打點。」

  在秦閣老心中,蘇容一直是個孩子,而且是個心懷悲憫,心底善良的好孩子。

  論心機手腕,他可能不如昭王獻王,但秦閣老深信只有太子才能讓大越繁盛。

  他給太子講的皆是聖人之道,但今日他要教給太子一個為君之道。

  「殿下,每個人都會面臨得失的抉擇,您是太子,行事要顧慮大局,更要懂得棄車保帥之理!」

  如果他難以洗脫罪名,太子執意為他求情只會越發讓陛下不喜。

  他已是一隻腳邁進棺材的人,死不足惜,只可惜不能看到太子登基為帝的那日了。

  蘇容看著秦閣老,目光堅定,「先為人子,再為人臣,我若連自己的至親都護不住,要這儲君之位又有何用呢?」

  秦閣老嘴唇顫顫,一時無言,心中動容又憂愁,太子是個良善的好孩子,但只憑良善是坐不到那個位置的啊。

  ……

  入夜,華燈初上,不同於其他街道的蕭條冷清,西街拂柳巷中可算燈火輝煌,人聲鼎沸。

  這條街上花樓毗鄰,大小花樓皆張燈結彩,樓內傳來靡靡樂聲和男人女子的調笑聲。

  姑娘們穿著鮮艷大膽的衣裙,站在門前朝著往來的男客扔帕子送香吻,一片纏綿旖旎。

  雲嫣然站在巷口望向身邊的人,開口問道:「阿婉,這裡魚龍混雜,你確定要跟過來?」

  阿婉笑了笑,心想這算什麼,在後世她見過的場面可多著呢!

  「你知我向來不顧及男女之防的,反倒是你,你家王爺居然答應讓你來這種地方,我還真挺意外的。」

  雲嫣然無奈的牽了牽唇,他自然不願意,是以她出來時他都沒理會她,現在想來應該還在家裡生悶氣吧。

  但他一向尊重她的決定,只要是她想做的,他都未曾有過阻攔。

  想到他氣結的模樣,雲嫣然搖了搖頭,待將表哥救出來她一定要好好負荊請罪了。

  兩人相視一眼,邁進了這條花街柳巷,她們身後跟著滿臉興奮的墨東和面無表情的墨西。

  阿婉壓低聲音小聲道:「你家王爺怎麼沒跟來?」

  「你覺他長得像看客嗎?」

  阿婉挑挑眉,「也是,你家王爺那一身貴氣,怕是要將這花樓變成了道觀。」

  那張俊美的臉上就差點刻上「禁慾」二字了,帶他出來顯然就是來找茬的。

  阿婉與雲嫣然都穿著合身的男裝,兩人刻意將臉色塗黑,眉毛畫重,看著便像兩個身家富貴的浪蕩公子。

  阿婉手執摺扇,還會眉眼含笑的用摺扇挑起姑娘們的下巴,入戲之快讓雲嫣然為之嘆服。

  兩人入了百花樓,老鴇久經歷練,眼睛最是毒辣,一眼瞧出兩人身上乃是名貴的蜀錦,忙笑著迎上前。

  「二位公子是第一次來吧,樓上有雅間,奴家給您二位帶路可好?」

  雲嫣然搖搖頭,笑眯眯的環顧四周,「我瞧樓下更熱鬧些,先在樓下給小爺找張散台,再找兩個好看的姑娘來,酒水一定要最好的,莫要用破爛東西糊弄小爺!」


  說罷便丟從懷中取出一錠金元寶丟了過去。

  阿婉偏頭掃了雲嫣然一眼,演技與她不分彼此嘛!

  老鴇接了金元寶,眼睛都泛起了光,她放在嘴裡咬了咬,旋即嘴角差點咧到耳後。

  隨手的賞錢都是個金元寶,這兩位可真是財神爺啊。

  老鴇喜滋滋的給兩人安排了座位,又給墨東墨西在兩人身後開了個小桌子。

  墨東大快朵頤,開心的用著桌上的糕點。

  他們的任務是保護王妃,只要不喝酒誤事,吃些東西自然不妨事。

  見墨西不動,墨東忙道:「你怎麼不吃啊?」

  墨西掃他一眼,眸中滿是嫌棄。

  墨東卻道:「這可是公費吃喝,若非跟著王妃,墨南那個鐵公雞會讓咱們吃這些好東西嗎?」

  墨西眼帘顫了顫,某些不愉快的回憶浮現在腦海中。

  似乎每次出行墨南給他們的報銷的標準都以每頓兩個肉包計算,若吃多了只能自行報銷。

  這般想著,墨西也默默將手伸向了精美的點心,不要錢的,不吃白不吃……

  老鴇找來了幾個姑娘,雲嫣然和阿婉各留了兩個在身側。

  姑娘們早已得了老鴇的示意,都知道這兩位是個有錢的主,伺候得格外殷勤。

  雲嫣然攬著一個姑娘,任由她扎了一小塊新鮮瓜果送入她的口中,看得墨東墨西目瞪口呆。

  墨東咽了咽口水,懟了懟墨西,「回去稟報的時候把這段掐了如何?」

  墨西往日最是厭煩墨東,但這次也點了點頭,沉沉的應了一聲「好。」

  善意的隱瞞對主子好,對他們更好。

  雲嫣然看著高台上的舞蹈,撇了撇嘴,冷笑道:「都說百花樓堪稱長安最好的花樓,可這歌舞著實尋常,還不如我府上的歌姬呢!」

  阿婉點頭附和道:「聽說你們百花樓最有名的是驚鴻舞,今日何時能跳?」

  一個姑娘笑著道:「兩位公子想看奴家這便去讓媽媽安排。」

  雲嫣然點點頭,不多時台上的舞姬們便跳起了驚鴻舞。

  雲嫣然面露嗤笑,「不過如此。」

  話鋒一轉,她好奇問道:「聽說你們這有個叫花腰的姑娘跳舞一絕,哪個是啊?」

  「公子想看花腰那可來晚了,花腰一月前已被恩客贖身從良。」

  阿婉面露遺憾,「竟這般不湊巧?你們百花樓的姑娘身家都高,不知是哪家權貴公子啊?」

  姑娘笑著為阿婉斟酒,阿婉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並非城中的權貴老爺們,而是一名商戶,聽說那人有些門路,似是找到了一樁不錯的生意,一下子賺了不少錢,就將花腰贖走了。」

  雲嫣然與阿婉兩人相視一眼,雲嫣然饒有興致的問道:「那想來花腰定是個極美的姑娘了?」

  幾乎沒有女人會主動為妓,她們最羨慕的便是被人贖身的姐妹,但提及花腰她們並無嫉妒之意,反是都對她讚不絕口。

  原來這花腰不僅生得漂亮舞姿動人,性情也爽朗仗義,遇到姐妹被人欺負都會出手相助。

  「我們一般都是被家人賣進這來的,只有花腰是因媽媽有一飯之恩,所以才甘願簽了賣身契為花樓跳舞。

  花腰時常說若生在江湖,她願意做個俠女行俠仗義。」

  「竟有如此奇女子,可惜我晚來一步,無緣得見了。」雲嫣然遺憾的感慨了一句,旋即打聽起那名游商來。

  姑娘們對他的了解不多,知道:「花腰是個清官,多少達官貴人想要寵幸她都被她拒絕了。

  我們也沒想到她會喜歡其貌不揚的梁韓,但梁韓對她倒還真是不錯,願為她贖身,也算她沒看錯人。」

  雲嫣然與阿婉打探了一圈,最後也沒得出更多的消息,兩人便打算打道回府,卻在百花樓門前迎面撞見了前來的薛澤……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