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最後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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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預感自己應該是保不住這個孩子了。

  看著后座上觸目驚心的血跡,周助理大聲催促著司機踩油門加速,她看了一眼車窗外飛速掠過的景物,氣息也已經越來越虛弱模糊了。

  在被送去醫院搶救的過程中徹底暈了過去,再次醒來之後,眼前是醫院的天花板,周圍很安靜,沒有了以前其他病人嘈雜哭鬧的聲音。

  整個病房裡只有她和背對著她忙碌的護士,感受到身後傳來的動靜,護士回頭觀察了一眼,立馬跑去叫了主治醫生過來。

  然後便是浩浩蕩蕩的一群醫療團隊趕了過來,經過一番仔細的檢查才接續離去,等他們都離開了,護士才和她說:「霧小姐,您的這個孩子很艱難地才保了下來,往後需要更加小心,剛才主任也說了建議您這段時間都留院觀察。」

  聽到孩子沒事,霧禾禾懸著的一顆心,慢慢放了下來,然後問:「送我來的人呢?」

  「送您來的那個人剛才還在這裡的,那是您先生吧,他送你來忙碌擔心了一晚上。」

  霧禾禾說:「不是,他是我先生的助理。」

  護士尷尬一笑,「原來是這樣。」

  霧禾禾又問,「所以除了周助理,沒有別的人來過了嗎?」

  護士仔細回想了一下,然後慢慢搖頭,「沒看見有別的人。您是在等家屬嗎,可以現在聯繫一下。」

  霧禾禾也搖了搖頭。護士很快就去別的病房查房忙別的事情里,她看著這四周空蕩蕩的一切,整間病房裡一時間就又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不過很快病房的門就被人打開了,霧禾禾坐在病床上往門口看去,以為是醫生護士進來,沒想到見到了周助理,隨即陸演便跟著進來了。

  陸演進來時的臉色說不上好,甚至有些面無表情的陰沉冷漠,從進門開始他陰鷙淡漠的視線就一直盯著她看,伸手將襯衫上的黑色領帶一把扯了下來,解開了袖口和胸前幾顆扣子。

  房間裡明明有三個人,此時卻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

  周助理走到旁邊對他說,「孩子已經保住了,但是後續可能會出現滑胎的現象,要保胎的話建議住院治療比較保險一點。」

  說著便拿出紙張和筆遞給了陸演,陸演問:「簽的是什麼?」

  「住院的單子和同意書那些,沒問題的話您先簽了,後面手續我去辦。」

  周助理說完這句話,陸演便把東西接了過來,正當周助理以為他要拿筆簽字的時候,卻看見他親手把這些紙撕的粉碎,然後三兩下地便化作碎片被一把丟了過去,在空氣中散落後全部落在了病床上女人蓋著的被子上。

  在一旁目睹的周助理被這一舉動嚇得一愣,霧禾禾更是直接臉色蒼白地僵在原地,有幾張紙片還打在了她的臉上,她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周助理頓時不敢出聲,這時陸演一雙銳目覆上冰冷的寒意,寒著臉重重咬字道:「住院保胎?浪費這個錢幹什麼,從今天開始,沒我的允許你不許再擅自處理她的事情,誰都不用再管她,她愛怎麼樣怎麼樣,這個孩子她願意留就留,不願意留就直接做手術!」

  周助理低低地喊了一聲,「陸先生……」似乎是在提醒著男人此刻不宜說這些話再刺激病床上的女人。

  望著他這雙冰冷的眼眸,霧禾禾死死地咬住唇不讓眼淚落下,看著滿地狼狽飛舞的碎紙張又更是心裡一痛。

  她喉間一哽,忍著眼底的酸澀淚意對他說,「你來這裡衝著我發脾氣算什麼?如果你不想用顧悠然來換我的話那你可以不來的,乾脆讓我自生自滅算了,況且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因你而起,我是無辜的,你憑什麼現在事後來對我指責發火?!」

  他眯眸冷笑一聲,「是啊,以後我都打算讓你自生自滅了,你應該高興了對不對?」

  「你何必這麼陰陽怪氣,不就是用了顧悠然來換我之後又後悔了,這次事情我一是被你們牽連的,二,我也沒有逼你一定要選我,一定要用她來換我,你現在何至於在這裡大發雷霆?!」她失控地朝他大喊。

  周助理看見霧禾禾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知道不能再這麼下去了,不然好不容易保住的孩子說不定又要出什麼意外。

  他上前想勸陸演先冷靜一會兒,結果男人在深深地看了一眼霧禾禾後便面帶冷色地轉身離去了,離開的時候把門甩得很大聲,周助理心裡再次一震。

  他立馬轉頭看著霧禾禾,見她眼淚已經近乎決堤般涌了出來,他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拿著紙巾遞給她。


  霧禾禾哽咽著說:「他憑什麼這麼對我,憑什麼發這麼大的脾氣,我因為他和那個女人的破事遭受了無妄之災都還沒有說什麼,他就先這麼對我了……」

  稍微安慰了她一會兒,周助理便思索起來,覺得自家老闆不應該為今天的事大發雷霆才對,雖然最後不得不把顧小姐推了出去,但是也做好了萬全保障,誰都沒有受傷,那為什麼還會說這樣的話。

  最後,他說:「您誤會了,陸總他應該不是為了今天這事兒生氣。」

  「那是為什麼?」

  周助理看著她說:「你忘記您預約的人流手術嗎?既然你本來就不想要這個孩子,那先生今天才會這樣子說,反正就算現在保住了您也還是會流掉的,那的確也沒有必要再保胎了。」

  她撫上了自己的腹部,說:「我何嘗不想留下這個孩子,但是檢查的結果不太好,畸形的影響可能是終生的,我不敢冒這個險。」

  周助理說:「那也只是初步檢查結果嗎,按胎兒的發育情況來看,也不是一點餘地都沒有。」

  霧禾禾說:「可是再拖下去,就錯過最佳的人流時候了。」

  他一愣,然後嘆息一聲:「那這些事情您和先生商量過嗎?」

  她苦澀地笑了笑,「我哪裡有機會說,你看看今天這個樣子,就更加不可能好好坐下來說話了。」

  周助理走了以後,霧禾禾在病房裡頭呆坐了幾個小時,她拿起手機想給念念一個電話,最後猶豫了很久沒有撥過去。

  她現在這個樣子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又怎麼去照顧女兒。

  回想起陸演對她的冷漠和發火,她心裡就抑制不住的一陣陣疼痛,霧禾禾啊霧禾禾,怎麼你到現在還是會因為他有這麼強的情緒波動呢,到底你什麼時候也能學著冷漠一點,不要再為感情的這些事情想東想西。

  感情有什麼好想的,過好自己的生活才重要,為什麼要這麼在乎另一個人。

  她在醫院了整整住了一個星期,每天做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這間高級病房裡,發呆,看電視,每天醫生都會來做一次檢查。

  然後她就會看到醫生有些凝重的眉頭,她每次問醫生是不是孩子的情況不太好,醫生都不肯明說,只告訴她按照醫囑好好休息。

  雖然是沒有說什麼不好的消息,但是她也隱隱約約猜到了一點,總歸不會是很好的情況,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天,某分鐘裡,她都會徹底失去這個和她沒有什麼緣分的孩子。

  晚上她躺在床上一點睡意都沒有,腦子放空不去想別的事情,但是就是怎麼也睡不著。

  她剛一小心轉身,就看見陸演打開門從外面進來了。

  他進來之後二話不說地就拿了把椅子在她床旁坐著,比起上一次怒火滔天的樣子這次明顯冷靜了許多,整個人懶散地靠在椅背上,看著她。

  她與他對視上,避無可避。

  「你來幹什麼?」

  他唇角泛起冰冷的笑,「不來看看怎麼知道你有沒有虐待我的孩子。」

  這種針鋒相對的樣子讓霧禾禾的頭再次突突痛了起來,但是今天她不想再和他吵了,反而問了他一個問題。

  「如果我真的去流掉了孩子你是不是恨不得殺了我?」

  「不僅是恨不得殺了你,我不會放過霧家,不會放過你在意的人,你一定會付出代價的。」

  「陸演,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想流掉,我對他的愛不比你少,但是這個孩子有可能是天生殘疾,你難道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天生殘疾,你聽明白了嗎?」

  她不斷地重複,這讓陸演神色慢慢沉了下來,他說:「那又怎麼樣,殘疾也好痴傻也好,我都會盡我全力保護好他,我會讓這個孩子過上世界上最幸福的生活!」

  他的話擲地有聲,霧禾禾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受,只淡淡地道:「可是也許他不願意來到這個世界上呢。」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悲觀,檢查結果也沒有完全確定下來不是嗎,為什麼你一定要這麼急著為這個孩子判下死刑呢?」

  她躺在床上,眼淚順著眼角流到枕頭上,「可是等月份大了再引產,我受到那些影響怎麼辦?」

  她沒有明說是什麼影響,也許是有可能以後再也無法生育了,陸演卻是心底猛地一震,盯著她看了很久,最後才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掌心。

  也就是這一瞬間,霧禾禾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伸著去慢慢撫摸他的眉毛,眼睛,鼻樑,到最後滑落的時候,他緊緊將這隻手攥住,貼著她的掌心用力呼吸。


  她眼底有淚光閃現,面色卻是平靜的,「你知道嗎,其實無論是孩子,還是當時跟你說離婚,我都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其實也很捨不得。」

  多麼,多麼的捨不得。

  在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能感覺到他身形一僵。

  她繼續小聲說著:「我從以前開始就那麼喜歡你,到現在其實也不怎麼變過,我是恨你,但就算是恨你的時候我覺得我還是愛你的,可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討厭這樣的自己。」

  「結婚的時候你說永遠不要對你有任何期盼,我點頭了,但其實我多麼希望你也能夠我像對顧悠然那樣溫柔、耐心,我多麼希望你可以多把時間陪我和念念,你給了我一個家,但是後來我發現這個家一點也不像家,為什麼啊,是不是就是因為是我逼你結婚的,是我讓你和她再也不可能複合了,所以你心裡永遠都有一根刺,覺得我永遠都在你面前抬不起頭。」

  她的眼淚再次無聲落下。

  「可是你又總是忽冷忽熱,讓我覺得你對我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也許我的直覺並沒有錯,你並不是一點也不喜歡我,所以我心軟了,我又開始幻想和你那些不切實際的未來,但你總是一次次地又讓我失望……」

  失望過後就是無盡的深淵,慢慢地到了一種絕望的境地,他卻以為只要兩人互退一步就都可以重歸於好。

  她說:「你以前總是提醒我說不要妄想除了「陸太太」身份意外的東西,我比誰都明白如果我追求感情那我的下場一定不會太好,可是我就是這麼天真地愛著你,果不其然,糾纏到了今天,我已經絕望到好像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再失去了。」

  「你永遠高高在上,永遠對我像對著你的寵物一樣,有時間有心情了就打發哄一下,遇到別的事情就把我拋之腦後……」

  「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喜歡,那我寧願不要……」

  說完長長的一段話,她就閉著眼睛任由眼淚滑落。

  他快要被她的悲傷吞沒,胸口間沒有預兆地鈍痛起來。

  他攥著她的手不放,眼裡有著偏執的暗色和複雜。

  他說:「以前是我不懂怎麼去愛一個人,以後都不會再這樣了,我會對你好的,我這輩子絕對不會和你分開。」

  她說:「你是不懂怎麼去愛一個人,還是你根本不愛我?你對我的喜歡根本是可有可無的,我在你眼裡連什麼都算不上!」

  他眼睛無比深邃地盯著她,在失控的邊緣朝她喊:「我愛你我愛你!如果不是因為愛你,我還會被你折磨成這個樣子嗎?!」

  吼完這一句,他又深吸了口氣逼自己慢慢恢復冷靜對她說:「我以前從來不跟你談感情,因為我覺得愛你這件事情會讓我失去太多東西,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如果愛一個人會變成這樣那我覺得我完全可以割捨掉這份感情……」

  說著,他自嘲一笑,「但是後來我才發現我錯了,愛就是愛了,又哪有這麼容易說放下就放下。」

  感情的確是沒法控制的事,在很多年前就喜歡上了。但是他當時選擇放下,因為如果承認了這份感情,那就意味著對不起姓秦那位。

  後來他的確也打算走上正途,慢慢地將這段感情捨棄,和悠然步入了感情正途。

  偏偏她又要出現打亂這一切,措不及防地闖入他的生活,逼著他不得不娶她。

  他恨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不是她,他一定會娶悠然,和悠然過上理想中的日子,他也不會成為知情人眼中那個搶了別人未婚妻的人,他完美順遂的人生就這樣被她攪渾,關鍵是她也不愛他啊,她就是為了他的錢,他的家世來的——

  所以一開始,他恨極了她,年少時朦朧的愛意也早就被摔得支離破碎,只剩下冷漠以對。

  但是後來他就不這麼想了啊,他自以為是的恨在她的面前一次次被瓦解。

  他出差久了會想她,會記掛她的電話,回到家會很想抱一抱她,在床上的時候會很興奮地控制不住力道,得知她早產的時候他拋下一切連夜飛回國,那時候腦子都是空白的,他連合作有問題都沒有這麼緊張不安過。

  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在幻想未來,他也在不停地規劃。

  他不停地工作,掙錢,他要讓她和孩子過上最好的生活。

  她和他爸媽不合,他早早帶她搬了出來,除了節日不會再逼她回陸家老宅去應付那些人情世故。

  他從來不帶她去應酬,因為他覺得她就不用出現在這種場合。


  他從來不帶她去和朋友聚會,吃飯,因為要好的朋友里全都知道當年往事,肯定對她有所意見,所以他就想著能免則免。

  但是他也必須承認,他對她故意的忽視冷漠傷害到了她,他會改的,真的會的,只要他還願意給他一個機會。

  但是無論他怎麼表達自己的真心,她都好像不願意了,甚至還把顧悠然親手送到他的床上,她怎麼能這麼狠心?

  她說:「反正無論怎麼努力這段強求的婚姻都不可能再回到正常的原點,你放手吧,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

  「對不起……」他頓了頓,說:「我以後再也不會了,我會全心全意對你,對這個家,你要愛,我給你,保證這一輩子再也不會分開……至於這個孩子,我尊重你的決定,我們以後可以生更多更健康的孩子,你要是不願意生了,我也可以去做手術,完全看你意願……禾禾,我不可能放手的,我好不容易承認了自己對你的感情,不可能再放手……」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捂著臉痛哭出聲,「我求你了,不要這樣,讓我走吧……」

  男人瀕臨失控的情緒幾乎要摧毀他的意志,看著她身心疲倦的虛弱模樣,他頓時感到心裡一陣抽痛。

  陸演俯身把她抱進了懷裡,撥開她額前的碎發,在她額頭落下一吻,最後一路往下貼住她柔軟的唇瓣,他身體很僵硬地貼著她,呼吸停頓,瞳孔里不舍地倒映著她的模樣。

  她沒什麼反應,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

  他就更加用力地吻了下去,深深地汲取著她的呼吸,一下比一下更重。

  最後呼吸紊亂地在她上方停了下來,看著她有了點血色的唇瓣,他又忍不住再次俯身抱了抱她,小心翼翼地在她眼睛,臉頰,唇瓣來回輾轉。

  最後,他亦是在她耳旁喃喃道:「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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