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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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妍的事很快便被寨民們忘卻,今日大家都忙著「跳月」,眼下又聚在一起,載歌載舞。

  周瑾年坐在床邊,聽外頭鼓聲陣陣,伴著歡呼聲,以及男男女女唱的山歌,分明是一派喜慶,落在他耳里,那些喧鬧,似乎都成了諷刺他的利器,讓他更加徹底地被孤獨包攬。

  他是個不受寵的皇子。父親不疼,母親生下他便將他當做試毒的容器,一遍又一遍地凌遲著年幼的他。他熬著所有的苦痛長大,想方設法地出頭,無非就是為了獲得父親的關注與重視,好擺脫母親的魔爪。可在他十歲那年,那個扭曲的女人忽然就死了,看著她靜靜地躺在那裡,安靜又溫柔,周瑾年覺得陌生,覺得可悲。

  終於擺脫這個女人了。

  周瑾年心想,往後,他便不必再承受那些磨難了。可是,為何心還是會覺得痛呢?他不想的,也不覺得自己會難過。可是看著她的屍體,他還是流下了眼淚。

  後來,他通過自己的努力,終於獲得了父親的信任。他潛伏在大曦,探查敵情,為來日開戰鋪路,他的目的,從來不僅僅是為了討好父親,他想,他要掌控整個南戎,往後便不會再受人桎梏、欺辱。只是沒想到,竟會意外地遇見李妍。她的明媚、張洋、肆意,無一不在吸引著他。可後來,他得知她是錦州太守的女兒,他想,這樣的姑娘,還是讓她保留一份純真,不該同他一樣墜入無底深淵。

  他所希望的,不過是她一生無憂罷了。

  只是他沒想到,她竟大膽到對他下了催情藥。饒是他體質特殊,意志堅定,亦是躲不過那藥的摧殘,他一忍再忍,忍得鼻間都滴出了血,可當他看到她在燭光下白皙如雪的肌膚時,理智還是瞬間崩塌了。

  一夜肆虐。

  醒來時,他又氣又惱,不知該如何面對,便說了那樣一句傷人的話。只是沒想到,這個姑娘的性子如此硬氣,從此便不肯再搭理他。

  一開始選擇放棄她,原本就是痛苦的抉擇。徹底得到她之後,他便再也放不下了。

  可是該怎麼辦呢?

  江山和她,他都想要啊。

  *

  李妍醒來時,屋內燭火微微,看不大清周圍的環境,但能看清躺在自己身邊的男子。

  他是南戎人,眉眼本就比較深邃,此刻在燭光的暈染下,透出一絲別樣的俊美。她承認是她色迷心竅,才會不管不顧地逼他就範。可站在家國的立場上,她知道,這個男人,愛不得。

  對她來說,一時的男歡女愛遠遠比不上家國利益。若有一天,戰場相見,她想,她的劍一定會直指他的咽喉,無論她有多麼喜歡他。

  就這般睜眼到天邊透出了魚肚白,李妍才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見她醒來,周瑾年歡喜地握住她的手:「可還有哪裡難受?」

  李妍搖了搖頭:「我們這是在哪兒?」

  「神木寨。」周瑾年道,「是這裡的寨民救了我們。」

  「神木寨?我們已經到神木寨了?」李妍驚喜道。

  「嗯。」周瑾年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確定溫度正常,他才徹底鬆了一口氣,「餓了麼?我去給你拿吃的。」

  「我自己可以。」李妍坐起身,想要下床,可剛站起來,雙腿便一陣虛軟,忍不住又坐回床上,用手臂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

  「別逞強。」周瑾年扶著她躺好,「我去去就回。」

  周瑾年回來時,手中端著一個托盤,而身後跟著一個蒙面的姑娘。

  見到那位姑娘,李妍整個人都驚呆了:「你是……」

  明月朝她點了點頭,表示問好,而後刻意用粗噶的嗓音道:「我叫阿蠻,是這裡的大夫。」

  聽到她的聲音,李妍不禁一臉失落,是啊,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如何還能活著?

  「對不住,將姑娘認成了一位故人。只是姑娘瞧著,當真同我那位故人像極了。」

  明月笑了笑:「我自幼便生活在這寨子裡,從未離開過,不大可能與姑娘相熟。」她示意李妍,「姑娘先喝粥,暖暖胃,晚些時候再喝藥,排清體內的毒素。」

  李妍頷首:「多謝姑娘。」

  吃完飯,明月進來替李妍把脈,察覺她的脈象雖弱了些,但到底恢復了平穩,明月心中徹底鬆了一口氣:「姑娘來自哪裡?為何會出現在南疆?」


  她說話時,李妍便忍不住盯著她的眼睛瞧,雖說看不見鼻子以下的部位,但只是那雙眼睛,圓而靈動,分明就是故人模樣。

  可眼前這位姑娘,說話的聲音同明月不同,再看她的肚子,分明是有了身孕,再怎麼樣,都不可能是明月。她只好壓下情緒,答道:「我聽聞神木寨裡頭的姑娘有會蠱術的,我的兄長如今昏迷不醒,也許只有失憶蠱可以救他,便想來尋求幫助。」

  兄長?

  李妍並沒有親兄長。她口中唯一的兄長,便是沈知禮。

  是沈知禮出事了麼?明月心頭像是漏跳了一拍,下意識地握緊了掌心。

  她壓下情緒,讓自己保持鎮靜:「失憶蠱只是能讓人忘卻往事,同治病並無關係。不知姑娘為何會想到失憶蠱?」

  李妍解釋道:「大夫說,我兄長是因為失去摯愛,痛不欲生,這才沉睡不願醒來。唯一的法子,便是讓他忘卻往事,忘記傷痛,這樣興許能夠醒過來。兄長已經昏迷許久,若是再這樣睡下去,哪怕日後能醒過來,恐怕也同活死人無異了。」

  明月聽完,心頭揪著疼。就在此時,腹中的胎兒仿佛能感知到她的傷痛一般,動了兩下,她急忙伸手安撫,眉眼之間滿是溫柔。

  李妍看著明月,越發覺得她實在眼熟,便試探著問:「冒昧問一句,姑娘為何蒙面?」

  明月垂眸,眼中似有傷痛:「從前家中遭了火,臉被燒毀了,我這嗓子,也是那時候壞了的。」

  李妍聽完,不禁有些內疚:「對不起啊,我不該勾起你的傷心事。」

  明月搖了搖頭:「沒事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李妍又問:「方才姑娘說到失憶蠱,姑娘會蠱術的,對嗎?可不可以,勞煩姑娘同我走一趟,去救救我的兄長?」

  明月有些為難:「非我不願,只是我如今這身子,我夫君只怕是不會同意。」

  聽到「夫君」二字,李妍最後的一絲幻想也徹底破滅了。她勉強笑了笑:「姑娘可帶你夫君一同前往,若能治好我兄長,我願給一千兩黃金做為報酬,你看可行?」

  明月道:「那等我夫君回來,我同他商量一下,再給姑娘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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