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必死局!向萬曆交投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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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0章 必死局!向萬曆交投名狀!

  「陛下,司馬遷有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草民只是一個俗人,而您貴為天子,富有四海,指頭縫裡稍稍漏出一些,草民就知足了。」

  張重輝的直接大膽,是朱翊鈞萬萬沒有想到的。

  見慣了『彎彎繞繞』偽君子的萬曆皇帝,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麼直接的『小人』!

  他甚至還生出了,跟這種『直來直往』的人談條件,似乎還不錯的感覺……

  「你想要什麼?」朱翊鈞居然鬼使神差地問了出來,雖然他不一定真的會給。

  張重輝早就知道了萬曆皇帝的『不講信用』,然而他卻像是不知道一樣,說道:

  「回陛下,既然您都已經為張簡修和張允修官復原職了,草民也斗膽請您賞一個官兒給草民噹噹吧。」

  朱翊鈞聞言怪笑一聲,意味不明地問道:「你也想當官啊?」

  「回陛下,其實草民並不想當官。」張重輝張嘴就是編道:

  「您也知道,草民現在入贅趙家,雖然老丈人待人極好,可草民終究身無官職地位,總覺得沒有安全感。

  草民只想要個有皇糧可食的閒官兒就行,如此一來,也不用擔心將來發生什麼變故,以至於年老悽慘到無米可食了。」

  張重輝說完了,朱翊鈞都有些無言以對了……

  合著張重輝要個官當,居然只是怕老了沒飯吃?想靠皇糧養老?

  如此鬼扯的理由,朱翊鈞要是相信就有鬼了,於是他只道:「先說法子。」

  眼看萬曆皇帝擺明了就是『避重就輕』的想要『白嫖』,張重輝卻是並沒有去質疑些什麼,而是直接就將法子說了出來:

  「回陛下,既然您顧念父子情深,不想一步到位,直接誘太子殿下造反,以達到廢太子的目的,那就只能用『釜底抽薪』的法子,來使太子殿下『不得不』被廢了!」

  「釜底抽薪?」朱翊鈞面露不解:「怎麼釜底抽薪?」

  「回陛下,其實很簡單。」張重輝開始說道:

  「眼下雖然說一件兩件小錯,或是一件兩件大錯,都不足以為由讓您廢了太子。可若是,三件,四件,五六七八件呢?

  支持太子的大臣們或許能替太子辯解,亦或者是遮掩那麼幾件小事,可小事一多,那便成了大事!大事一多,那便……

  陛下,量變引起質變,只要太子殿下犯得錯誤足夠多,哪怕全都是小錯,也足矣讓人身敗名裂了!

  屆時大臣們只會是遮無可遮,擋無可擋,他們若是仍舊死保太子,那他們便是在置家國江山為兒戲!

  陛下,草民知道您十分清楚,這些讀書人們視名聲比命還重要,他們斷斷不敢背負上『置江山於兒戲』的千古罵名!」

  張重輝的話可謂是直接,卻又不怎麼直接,然而朱翊鈞卻是瞬間就聽懂了。

  因為張重輝說的這個『法子』,是朱翊鈞早就『用過』,且還用失敗了的。

  早在當初,剛剛冊立朱常洛為太子時,朱翊鈞就專門讓陳矩著人,送了不少名貴的好東西給太子。

  朱翊鈞希望太子朱常洛能因此而變得喜好奢靡,驕縱狂妄,從而得到潞王朱翊鏐那般不佳,卻也無傷大雅的『臭』名聲。

  然而,朱翊鈞實在是低估了自家大兒子的老實本分,不論他怎麼著人去給朱常洛送名貴禮物,朱常洛在東宮的日子永遠都過得那麼緊緊巴巴。

  甚至還有傳言說,太子窮酸的捉襟見肘,甚至連碳火都點不起了。

  對此,朱翊鈞沒有去查,因為人人都說是鄭貴妃著人暗中剋扣。

  朱翊鈞怕真的查出這麼個結果會讓自己傷心,故而他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至於送貴禮給太子一事,也從送著送著,變成沒怎麼送,再到最後乾脆不送了……

  「張重輝,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想讓朕將太子給培養成紈絝子弟!」

  朱翊鈞看起來很是憤怒,再聽他的這番訓斥話語,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位老父親是在不滿張重輝的膽大包天,膽敢對他兒子生出壞心。

  雖然張重輝提出的『壞點子』,朱翊鈞自己早就做過,他甚至都知道這樣做是錯的,卻還是去做了。


  沒辦法,手心手背都是肉,手心的肉總比手背的多。

  為了捧在手心上的寶貝兒子朱常洵,朱翊鈞只能是『苦一苦』手背上的朱常洛了。

  朱翊鈞的憤怒,張重輝看在了眼裡。

  張重輝只能說這位皇帝的『演技』不太行,差勁到讓他一眼就看出了朱翊鈞壓根就不是在心疼兒子,而是在單純的質疑,他這個法子的『成功』可能性。

  「陛下,事到如今,草民只有這麼一個法子了。」張重輝再一次替朱翊鈞找好了『說辭』,道:

  「草民知道您不忍心看到太子殿下變成一個紈絝之人,可太子生在皇室,便是紈絝些其實也無妨。

  您若是覺得對不起太子,完全可以在廢太子後,給他一塊好的封地,再給他榮華富貴一生。

  陛下,您想想您最喜愛的福王殿下,您若是再不做出割捨,福王殿下這輩子都只能是一個王爺了。

  陛下,您真的捨得讓福王殿下成年之後,永遠離開您,去千里之外的封地,與您和鄭貴妃遙遙無望嗎?」

  聽著這番雙標至極的『勸誡』,朱翊鈞十分清楚,張重輝這是看穿了他的真實想法。

  朱翊鈞更清楚,張重輝這已經不只是在給他這個皇帝『遞』梯子爬了,這更是在『背』著他這個皇帝爬梯子啊!

  「唉……」朱翊鈞也懶得裝了,他微微嘆氣道:「太子老實,你這個餿主意沒用的。」

  「陛下,這可不一定。」張重輝早就有所準備一般,說道:

  「陛下,太子殿下天性的確純良敦厚,如此之人實在難以誤入歧途。

  但,草民認為這世間沒有絕對的人和事,事瞬息萬變,人亦是如此!

  太子殿下之所以本性敦厚,那是因為他從小到大,身邊皆是良善之輩。

  但倘若,太子身邊出了奸戾之人呢?陛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張重輝的話音才剛落下,朱翊鈞就忙道:

  「翰林院的那些書呆子們,個個都標榜著自己是坦蕩君子。

  他們為人迂腐,肯定不敢在太子面前作出不正之風,言不正之事。」

  朱翊鈞的意思很明顯,太子的老師不管背地裡什麼鳥樣,表面上永遠都是君子,他們不敢教壞,更不敢帶壞太子。

  也就是說——該上哪兒找奸戾之人來帶壞太子啊?

  「陛下,既然講師這條路走不通,何不從太子伴讀,或是從太子身邊伺候的宦官們下手呢?」張重輝提議道。

  「沒用的。」朱翊鈞搖頭道:

  「太子的老師里,有一個叫郭正域的,此人你也知道,他就是塊硬骨頭。

  但凡太子身邊有德行不正的人,都會被他斥責驅趕,並對太子再三叮囑遠離這種宵小之……」

  朱翊鈞說著說著,話突然停了下來,他也是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暴露了』些什麼……

  與此同時,張重輝也聽出來了,萬曆皇帝之所以如此了解這些情況,可不就是早就想過要帶壞太子,卻屢試屢敗了嗎?

  張重輝看出來了,但他很給面子的假裝自己沒看出來,轉而接話道:

  「陛下,草民記得,上次太子來找草民時說過,此次妖書跟郭正域有所牽扯。

  既然如此,何不直接借著這個由頭,罷了郭正域的官呢?」

  「不可!」朱翊鈞二話不說便拒絕道:「郭正域待太子極好,且極負責任,太子為此還特地求過朕,他……總之不行。」

  看著朱翊鈞那副欲言又止的糾結模樣,張重輝也是十分不解。

  你都已經狠心到想要廢了你兒子的太子之位了,怎麼這時候又心疼上兒子了?

  張重輝無法理解朱翊鈞這彆扭又婆媽的想法,但這也正好,倒還省得他再多廢別的功夫了。

  「那陛下,或許就只能使美人計了。」張重輝又提議道。

  「不行!」朱翊鈞再次搖頭道:「女色傷身,太子年紀又還小,朕不想太子傷著身體。」

  又一個提議被朱翊鈞否定了,再聽他說的那些理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有多疼愛朱常洛這個長子呢。

  「陛下,您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這很難辦啊……」張重輝先是嘆氣,緊接著又是一副實在『無可奈何』了的模樣道:


  「既然如此,那恐怕就只有一個人,才能擔任這帶壞太子的奸戾之輩了。」

  「誰?」朱翊鈞問道。

  「回陛下。」張重輝將手一拱:「那就只能是,草民我自己上了。」

  「你?」朱翊鈞居然一改多疑常態,只問道:「伱能行嗎?」

  「陛下,一來草民認識郭正域,自信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安然無恙。」張重輝說著看向了朱翊鈞,拆穿對方心思道:

  「二來,想必陛下您也早就看出來了,眼下除了草民以外,恐怕也沒有其他更合適的人選了吧?」

  一時間,氣氛再一次安靜了下來。

  朱翊鈞雖然並不太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張重輝很聰明,不僅算計起人來幾乎滴水不漏,就連給他這個皇帝遞梯子時也能夠做到不動聲色。

  這樣的一個人,很適合做一把刀,更適合做他這個皇帝的『白手套』!

  可這樣一個充滿了不確定因素的人,這樣一把鋒利到極有可能反傷了自己的刀,朱翊鈞用著不放心!

  「你應該看過《水滸傳》吧?」朱翊鈞突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你可知道,上梁山需要什麼嗎?」

  張重輝心知肚明朱翊鈞問這個問題的真正意思,他回道:

  「回陛下,草民雖然沒有看過《水滸傳》,卻也曾聽聞,上梁山都要納『投名狀』。」

  「那你的『投名狀』呢?」朱翊鈞也不拐彎抹角了。

  「回陛下。」張重輝十分認真地回道:

  「將來太子一旦被廢,東窗事發後,草民身為罪魁禍首,自然罪責難逃!

  屆時不僅太子恨不得殺了草民,滿朝大臣們更是不會放過我!

  到那時候,這世間也就只有陛下您,才能夠保下草民一命!

  草民以為,如此以身入局,便已經是最好的投名狀了!」

  張重輝的意思很直接,他的『投名狀』就是自己將來的命!

  畢竟張重輝一旦踏入了廢太子一事,便意味著將要得罪朱常洛這個太子,以及滿朝擁戴朱常洛的臣子們!

  到那時候,除非萬曆皇帝肯保張重輝,不然,他將死無葬身之地!

  張重輝的這一個投名狀,可謂是充滿了誠意,更是充滿了『賭』的意味!

  畢竟到時候東窗事發後,萬曆皇帝要是拍拍屁股直接不理,那可就完犢子了!

  與此同時,朱翊鈞也知道,張重輝的心思里,絕對還有其他『小算盤』在打著!

  他才不信張重輝會那麼老實!

  但,朱翊鈞還是收下了這份『投名狀』!

  不就是賭嗎?誰不敢?

  他站在皇帝的高位之上,還能賭不過一個性命都被自己捏在手裡的張重輝不成?

  「你不是想要當官嗎?」朱翊鈞大手一揮,大方道:

  「既然如此,那朕便賜你為太子伴讀吧!」

  朱翊鈞也是早就想好了,乾脆就豁出去賭一把!讓張重輝這個禍害去帶壞他兒子!

  到時候不僅能廢了太子,說不定,還能順帶把一整個張家全都給端了!

  朱翊鈞更是想好了,倘若張重輝膽敢跟他耍心機,他便將事情『提前』捅出來!

  到時候就算廢不了太子,他也能用張重輝惑亂皇室,諂媚太子為由,端了一整個張家!

  朱翊鈞不知道張重輝到底是不是真心想為自己這個皇帝辦事,就算是真心,他也不信!更不需要!

  朱翊鈞只知道,張重輝這次自作聰明踏進來的,是一個必死局!

  與此同時,聽到『聖令』的張重輝顯然愣了一下,他忙問道:

  「陛下,太子伴讀算什麼官啊?沒有俸祿可食吧?」

  「你還挑上了?」朱翊鈞故意佯裝不悅,怒道:

  「能給太子當伴讀的人,都是朝中大官的兒子,且教習太子的先生全都是學識淵博的翰林!朕沒跟你收束脩就不錯了,你還敢嫌沒俸祿?」

  張重輝雖然早就知道萬曆皇帝會耍賴不給官當,但他也是沒想到,朱翊鈞的心居然這麼大!

  還真就放心讓他一個罪臣之後,接近半大兒子!?


  關鍵還是太子伴讀這種,幾乎天天都能跟太子見到面的身份!

  張重輝知道萬曆這是在鋌而走險,他更知道自己踏進的是一個必死局!

  而且最要緊的是,這樣一個『必死局』的主動權,還被萬曆皇帝給牢牢掌控著!

  也就是說,眼下的全部情況,全都不利於張重輝!

  然而,這一切,全都是張重輝自己主動選的!

  早在雕刻第一版妖書時,張重輝就已經做好了『落入虎穴』的準備!

  事事瞬息萬變,不到蓋棺材板的那一步,誰都不知道最後會發生什麼!

  不到最後一刻,誰知道『必死局』最後死的那個人,會是誰呢!

  「陛下,草民有一個問題。」張重輝問道:「草民既然都能跟太子殿下一同讀書了,那請問,草民將來可以考科舉入仕嗎?」

  朱翊鈞冷冷反問:「你說呢?」

  「好吧……」張重輝一臉失落,又道:「那草民還有一個問……」

  「你怎麼這麼多問題!」

  「不是,草民就是想知道……東宮管飯嗎?

  「……」

  「陛下?您不會連飯都不管吧?」

  「管,鴻臚寺管你撐行了吧!」

  「草民多謝天子隆恩,就是鴻臚寺的伙食有點難……算了,請問陛下,草民現在可以自由了嗎?」

  「不可以。」

  「……」

  「你不是想要為君父分憂嗎?正好,朕手頭上有一件重中之重的大事,要你先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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