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回:碧子佳人心無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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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陽治喝道:「平妹!你今日見了李教主三番兩次無禮!看我一會兒如何罰你!」梁平都吐了吐舌頭,嘻嘻笑道:「哥哥從來都這般說,卻從來捨不得打我呢。」她笑著笑著眼角完成了月牙,蹦蹦跳跳的跑到李北殷身側,喜道:「小跟班……哎呦不對,李教主!李教主太自謙了,你這幾路劍法分明世間罕見,怎的能說粗通劍術?」

  六滅師太劇烈的咳嗽幾聲,又吐了幾口血出來,李北殷催出一道厥陰劍,柔和點在她心脈之上,隔空注入滾滾自愈真氣,旋即收指道:「師太,你覺著如何了?」六滅師太長長出了口氣,凝眉道:「李教主,這幾路劍法對貧尼而言,至關重要,且請你千萬把六路劍法來歷告訴我。」李北殷點點頭,說道:「師太放心,我一定相告,但請師太不要再動手。」六滅師太卻是對此劍法萬般動情,竟是一滴清淚劃面而過,長嘆道:「可惜咱們正邪不兩立……何況峨眉已經與崑崙、北宗結親,這事怕是沒得商量了。」

  梁陽治低頭嘆氣,說道:「師太,陽治聽你的意思,你和家師算是把陽治的婚事當做兩派結盟之基石了?」六滅師太摸了一把嘴角鮮血,冷倪道:「怎麼,你崑崙派是要反悔了嗎?」梁陽治凝眉說道:「家師有令,不敢不從。但陽治也非是強迫他人遺願的宵小……既然崑崙已經承諾給北宗、少林、麒麟教、天山四派,決定聯手,那便是推翻之前峨眉、崑崙兩派正道聯軍阻擊幽豐宮的設想,陽治和峨眉派的婚約,還請就此重新商議。」六滅師太冷冷道:「峨眉派再不濟,還沒輪到別派來給我退婚!梁陽治,我看你是比李北殷還要狂妄不少。」

  梁陽治凝眉道:「師太誤會,家師臨行前已然交待的一清二楚。若是此番來到北宗並無其他變故,自當與峨眉聯姻,成就聯軍之勢。但家師補充強調,若是能遇到天方教眾人,必須毫無所求與其交好。」

  文卿真人忽的朗笑兩聲,走來說道:「文璇這個脾氣,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後一點沒變。」說罷其人探出一隻手,貼在她後背上,灌入陣陣日月真氣,將受損心脈快速修復,嘆道:「文璇,我們四派在峨眉金頂互稱至尊之際,也曾說過,一旦意見分歧,需得少數服從多數。如今天山、北宗、北少林三派決定與天方麒麟教交好,又豈是峨眉派一家反對,就能改變?」

  六滅師太恍然大悟,冷冷嘆道:「如果我沒猜錯,今日氏多大師一反常態,親近天方教,龍門七星不顧與峨眉派聯姻,也要與麒麟教交好,當是有人在背後謀劃一切,推波助瀾。而且這個人的身份一定威望極高,能震得住在場所有人,這計劃才能成形……也不會有別人了,便是文卿真人你吧。」

  文卿真人撫須一笑,嘆道:「文璇,你猜的不錯。你跟我來。」說罷文卿真人將六滅師太扶到一側無人處,雙雙坐在台階上。文卿真人嘆道:「老道知道這麼做會煞了峨眉面子,但當初老道派天卿去試探你意見之時,你把天卿趕了出來,我便知道你一定不同意我拉天方教入局,對不對。」六滅師太看了文卿真人一眼,冷冷道:「不但當時不同意,現在也休想!我等四派雖是互稱至尊,少數服從多數,但峨眉派與天方教至死方休!大不了峨眉不做這個至尊,不爭這個盟主了!」

  文卿真人點了點她秀氣的腦門,啐道:「你這個姑娘!人才武功胸襟,什麼都好,人也聰明也不死板。就是一點,你太過執著正魔之間。其實你心裡跟明鏡一樣,甚么正魔之間,正邪之辯,不過是藉口把戲,你終是咽不下心裡那口氣。但是孩子,峨眉派還經得起幾次折騰?不管當初上山盜走黃龍刀的是不是李太冥,那人都不是李北殷,你這氣灑在他身上,非但拿不會刀,也報不了仇,還會就此使峨眉派與各派交惡,這是何苦呢?」

  六滅師太一陣沉默,凝眉道:「真人!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苦心布局,無法就是兩件事。第一是要峨眉接受天方教加入正道聯軍,第二是我的徒弟貝碧青和澹臺儀。」文卿真人一驚,嘆道:「看來你心裡甚麼都清楚。唉,文璇,是你峨眉派的那口氣重要,還是門派百年的生死存亡重要,你當心裡有數。再說了,這麼多年峨眉派好容易才從天火天災中重建,太不容易了。如今幽豐宮第一個要對付的便是峨眉派,你如今不拉攏天方教,反要再次得罪,峨眉派如何能應敵?」

  六滅師太冷冷道:「無需多言,峨眉派自然心裡有數。」旋即她說道:「可我到底已經遣信給崑崙,也正面答應齊掌教澹臺和沈同光的婚事,怕是……」文卿真人打斷道:「北宗那邊,我已經替你打通了……」六滅師太秀目一瞠,咬牙道:「果然是老狐狸!你早就把一切都盤算好了……」文卿真人大笑道:「不止如此,怕是後面的事說出來,你是要被老道氣的再吐一口血出來。」六滅師太目欲絕眥,顫聲道:「李北殷那魔徒……他……玷污了小儀的清白?!是不是?!」

  文卿真人唉了一聲,笑道:「李北殷是麒麟教教主,又不是甚麼採花大盜,你徒兒不過是在老道撮合下,和李北殷在幾位師叔伯面前立下三生之約,還沒有你說的那麼激進!」六滅師太劇烈咳嗽幾聲,哇的一口紫黑淤血吐了出來,怒道:「逆徒!逆徒……」文卿真人哈哈大笑,說道:「吐吧吐吧,淤血吐出來,心脈便順暢了。」六滅師太凝眉道:「你……你這個真人,做的什麼不三不四的勾當!你……你為老不尊你!」文卿真人笑道:「唉,不尊就不尊吧,比起大局和你兩個徒兒幸福相比,老道這點名頭算不得什麼。文璇你想罵就罵吧,老道經得起。」


  六滅師太忽的秀目蘊淚,喊道:「我罵你有什麼用!我身邊只剩這兩個好徒弟!你倒好!一個一個給我拆散了去!我這做師傅的給她們安排婚事都指揮不動!卻都乖乖聽你的話!峨眉難在我手發揚光大,報仇無望!連我師姐都給我趕下山去了!徒弟也陽奉陰違!我活的還有什麼意思!」說罷便舉起一記太羲神劍掌往胸口拍去,文卿真人先出一手把神劍掌扼住,嘆道:「你這是何必?你性子實在太要強,低不得一點頭,這恰恰身為領袖的大忌。」

  六滅師太忽的啜泣到:「我想死你都不許!」文卿真人摸了摸她頭頂柔發,說道:「文璇,你的能力本事,我都看在眼裡,我今天越俎代庖,代你師傅妙相,再給你上一堂課。你記著,身處治世,規矩和原則誰都不能破,一旦破了,必須嚴懲;但生逢亂世,作為領袖就不能有原則,只有隨機應變,才能讓你自己和峨眉派,在這紛繁複雜的局勢下存活。其實這道理你都懂,比誰都運用的活,不然你也不會探出手去把門規修改,把徒兒嫁給旁人。可你就是咽不下天方教這口惡氣,才不肯向李北殷伸出橄欖枝,反而把她們二人嫁給崑崙、北宗的人。」

  文卿真人嘆道:「好了,別哭了。一派執掌,豈能讓人看了笑話?你押注下在北宗身上,這步棋下的很妙,但你把第二注籌碼下在崑崙山身上,卻是一步昏招。」六滅師太摸了一把臉上淚珠,凝眉道:「這是什麼意思?崑崙山武功獨步天下,門人弟子哪一樣遜過麒麟教?我把崑崙一併拉入戰局,有利無弊,可以獲得與天方教一樣的勢力,更無須向仇人搖尾乞憐,哪裡有不對?」

  文卿真人嘆道:「你說的沒有一樣不對,但你忘了宿和真人……」他在六滅師太耳邊一陣耳語,卻是令六滅師太登時安靜下來,不斷思索。文卿真人說道:「文璇,你可明白老道心意?」六滅師太一陣沉默,旋即嘆到:「我確是忘了這件舊事,你這麼一說,倒是也不無道理……」她眼眉一立,喝道:「即便如此!我也不會讓我的徒兒輕易落到李北殷那魔賊手裡!」

  文卿真人淡淡一笑,說道:「那師太是想如何呢?」六滅師太站起身來,凝眉道:「北宗人認親是他們的事,峨眉卻到底是澹臺儀的娘家,貧尼不肯點頭,誰說了也不算!」文卿真人嘆了口氣,說道:「師太,男女好合,是終身大事,怎麼在你這裡變得如此艱難?李北殷年紀輕輕擔任一方大員,也算是女兒家的極好歸宿……」六滅師太冷道:「就看魔徒有沒有這個本事!他若是有本事,便折服了天下各路豪俠,風風光光的把澹臺娶走!若是沒這個本事,便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做他的魔人大夢!」旋即她與文卿真人走到齊宮樞、氏多僧人、梁陽治身側,重新商議此事。

  後山一側,澹臺儀剛穿起了一雙純白小鞋,往前殿趕去,剛走出半截,忽的從身前躥出一道俊雅飄逸,高巍如玉山傾塌的人影,攔住了去路。澹臺儀微微一怔,旋即面露僵笑,柔聲道:「沈師兄……」

  沈同光走上前來,身上一件黑白相間的太極道袍呼呼作響,關切備至,問道:「澹臺,你往哪裡去了?我尋了你一整天,都沒瞧見你的身影。」澹臺儀嗯了一聲,低頭說道:「沈師兄,尋我何事?」沈同光俊然展笑,仿若春風拂面,秀雅非凡,將澹臺儀一隻右手握住,笑道:「我們已是未婚夫妻了,你怎的還如此見外,叫我師兄?我自然是擔心你,龍門三十六洞、二十四潭,常有天險,崢嶸而崔嵬,你若是有些閃失,我只會心疼之至。」

  澹臺儀俏臉緋紅,玉眉一皺,急匆匆將一隻修長玉手從他手中抽出,驚亂難書,面露愁思,凝眉道:「沈師兄,你放尊重些的好……」沈同光淡淡一笑,伸手將她圓潤光滑的肩頭輕握,笑道:「咱們現在當時該親近些了,免得婚後生活你不適應,也免得以後無窮歲月之中,如此生疏。澹臺,沈師兄答應,此後只另倍疼你愛你,我二人夫婦一體……」

  澹臺儀向後猛地一推,腳踩玉墨飛絮躲在一側,驚慌道:「不是!我不是……」沈同光一陣生疑,凝眉失笑道:「甚麼不是?咱們已然在師太和大掌教面前有了婚約,我聽不明白你說的什麼意思?」澹臺儀忙道:「沒什麼,沒什麼……只是咱們一日不是夫妻,當是男女有別,以禮相待的的好,免得惹人非議,辱沒了北宗、峨眉兩派清譽……」說著她輕咽香津,向後再退去數步。

  沈同光凜然一怒,一隻骨節分明的長手扣住澹臺儀的手腕,凝眉道:「澹臺,你果然又見了那魔徒,是不是?你錯了!魔徒便是魔徒,他當初在龍門祭拜他的魔人爹娘,已然是犯了本派大忌,有辱正道子弟名望!他被我逐出山,於情於理我哪一點做得不對?憑什麼?!就因為他是我太冥師叔的遺孤,所以太師傅和幾位師叔伯也都全然向著他,連龍門戒律都可以枉顧?也就因此,他便可以輕而易舉的得到一切?」

  澹臺儀震出一道黃玉般澤華凝結的真氣,將沈同光一隻手骨震開,凝眉嗔道:「沈師兄!小官人就算是魔人,也是個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魔人。他不會暗地裡玩弄手段,利己害人。他下山許久,卻是靠著自己一雙手打下基業,受人尊敬,他哪裡有不勞而獲、輕而易舉的得到一切?更何況……更何況他從不會說這種沒志氣的喪氣話……」


  沈同光怒不可遏,握著她雙肩搖晃,怒道:「澹臺!自當日我等圍攻曲靖,你與魔徒有了一面之緣,就此對他百倍袒護,他究竟給你種了什麼妖蠱!」澹臺儀驚慌失措間,忽的一隻透亮如紅玉般的手掌握住她後肩,向後輕輕一拖,將她從沈同光雙臂間揪扯而出,攬到身前。貝碧青秀眉一凜,嗔怒道:「沈同光!你何以如此對我師妹!」

  沈同光怒不敢言,拱手嘆道:「貝師姐。」貝碧青將澹臺儀護在身後,昂然道:「你們方才的話我都聽到了,澹臺哪一句話說的不對?可有一份錯?你們既是未婚夫妻,便還不是夫妻。自當遵守舊禮,不可辱沒了祖宗清譽。」沈同光一陣不快,負手而立,側向一邊,俊容蒙霜,冷冷道:「貝師姐,澹臺為魔人所惑,這卻不是同光說錯了。李北殷此人貌似忠良老實,實則狡詐淫邪,你們未曾與他同門,自然不知這其中曲折。我不過是想勸澹臺,我們大婚降至,望她提防魔人,免得被其惑亂心神……」

  貝碧青秀眉一凜,柔聲喝道:「那也是我峨眉家事!澹臺一天沒嫁到北宗,便不是北宗的媳婦,北宗人立的規矩、說的話,還沒這個權力干涉本派人之事。」沈同光難以置信的搖搖頭,說道:「貝師姐,貴派掌門尚在前殿與李北殷激戰不休,怎的你卻向著那魔人李北殷說話?」

  貝碧青與澹臺儀聽聞李北殷與六滅師太動起手來,當即紛紛一驚,貝碧青拉著澹臺儀的手臂飄搖而去,冷冷道:「沈道長,本派有要緊之事,我和澹臺當要往前殿看看究竟。我已接任峨眉派掌教一職,便當對我門下門人子弟負責。說句不中聽的話,你這點道行連碧青都敵不過,還想口口聲聲說要保護澹臺。只怕你連李北殷一招都接不下來吧?」說罷貝碧青與澹臺儀同起太羲神行,快速從後殿消失,

  沈同光當即臉色紅得發紫,極是憤惱的瞠目而視,正欲辯上兩句,卻見貝碧青、澹臺儀所使喚的太羲神行神速疾行,他一身輕功卻未煉到家,剛追了兩步便尋不到其人去路。沈同光眼看澹臺儀、貝碧青一道往前殿去了,立在原地心道:「澹臺對李北殷有情,這確是不爭事實。李北殷這魔徒,他怕是得死在我手上,澹臺才肯就此收心。」想起方才貝碧青所言,卻是極為不屑自己修行,又不禁的一陣怒極,心焦似火。

  只是沈同光到底是文武雙全之人,在原地強壓怒火,忽的冷笑幾聲,心道:「澹臺對李北殷有情又如何?師太已然將我二人指腹為婚,只待過些日子便共結連理。就算她心裡不甚歡喜,又如何敢違背師太遺願?」想到這裡,沈同光便是憤惱消減不少,慢慢悠悠的負手獨行,一道往前殿去了。

  他路上想了許久,凝眉道:「我若是對澹臺儀太放心了,那便是自掘墳墓。當初在曲靖師太不也是迫著她一劍要了李北殷狗命,她卻是寧可自己錐心來上一劍,也不捨得傷李北殷分毫。若是今日又是如此,只怕她仍是……」沈同光眉頭又皺,思索許久終是噌的一聲踏地起身,腳踩北宗神行功快步跟了上去。

  貝碧青、澹臺儀一道來到前殿,見六大派卻是和和氣氣的坐在各自座上,冷冷對視,並無人開口。貝碧青剛欲走到師傅面前行禮,卻被澹臺儀輕輕拉住,貝碧青一呆,柔聲問道:「師妹,為何攔我?」澹臺儀指了指四周,低聲道:「師姐你瞧瞧天方教。」貝碧青聞言看去,卻見天方教正處正南方一片狼藉,座椅全數轟碎不說,連後牆都被打的稀稀拉拉,塵土飛揚,碎粒漫天。

  再看看峨眉派一干弟子,均是銀牙輕咬,手握劍柄,怒視對面,六滅師太一件墨綠武袍上暗血淋漓,顯是方才遭了重擊。貝碧青凝眉道:「看來沈同光這話倒是沒說錯,師傅和李北殷怕是又動起手來。」澹臺儀唉了一聲,低聲道:「師姐,只怕師傅和李北殷大動肝火,全是為了我們二人之事……」貝碧青點點頭,深深看了一眼撫須冷笑的楚征南,搖頭嘆道:「看樣子他們好容易平息了干戈,我們此時出現,卻是不大方便,只怕再引起各方衝突,還是隱去的好。」澹臺儀抿嘴點了點頭,旋即攜著貝碧青的手臂悄悄從正殿走回。

  忽的一道人影翻飛而入,落在場中,正是姍姍而來的沈同光,其人來此並不先向幾位師叔伯行禮,反而悄然冷睨了一眼牆角處的峨眉二女,冷笑道:「兩位師太!你們擔憂師太和李北殷動手,還是先向師太行禮問安吧?」此言一出,眾人紛紛向後一看,果真是澹臺儀、貝碧青往前殿走來,卻立在拐角不曾走出來。六滅師太回頭一看,唉了一聲,冷道:「澹臺,碧青,都過來。」

  兩女見避無可避,只得羞怯走到六滅師太身後,行禮道:「掌門師父。」六滅師太咳嗽一聲,埋怨道:「碧青,你已是本派掌教真人,如何能再像弟子一般給師傅行大禮。」旋即她將貝碧青引到身前,又伸手將梁平都、梁陽治妹兄二人招呼至身前,笑道:「平都丫頭,你不是要見見未來嫂嫂的模樣?」

  梁平都盯著貝碧青瞧了許久,貝碧青腰系一口金柄棱格的無雙守雌劍,粉衣嫩衫,頭系一頂青璇美玉冠,清麗絕倫;生的膚質白膩,似羊脂凝玉,肌映流霞,齊眉童眼,眉心生元陽硃砂,嘴角笑紋上揚,如三月春光,如似孩童之顏,讓人忘之心安。只是她似是瞧見了甚麼人,變得心神不寧,眼神驚亂,聽著甚麼未來嫂嫂云云,更是長眉輕蹙,俏臉暈紅。


  梁平都擰起眉頭來,沉默許久,低聲道:「卻是個萬里挑一的大美人呢?」六滅師太奇道:「怎的?你未來嫂嫂生的這般美,聽你的語氣卻是不甚歡喜?」梁平都嗯了一聲,啐道:「生的太美,我嫉妒。只怕以後哥哥娶了嫂嫂,便天天哄著她膩著她,更沒人陪我耍。」六滅師太失笑出聲,旋即看向已然失魂落魄的梁陽治,說道:「陽治,碧青的模樣你可滿意?」

  梁陽治方才愣愣瞧了貝碧青失神,猛地從思游中醒轉,臉上一片通紅,拱手說道:「崑崙馮虛派第三代大弟子梁陽治,見過碧青師太。」貝碧青瞧了瞧遠端的楚征南,見他始終與李北殷絮語不斷,不曾瞧來一眼,倍感黯然,旋即苦笑道:「梁道長不必客氣。」

  梁陽治對六滅師太低聲道:「昆……崑崙山典籍有雲,峨眉山為道家三十六洞天之第七洞天,鍾靈毓秀,天光普照。果然……果然孕育出宛如天人的女子。」六滅師太冷冷一笑,說道:「這是自然,誰能娶了我碧青徒兒,那是祖上三世風水聚在一身之上,才有這等福氣。」她定定看向梁陽治,說道:「陽治,事由突變,恐怕我暫時沒法將碧青交給你……」梁陽治卻是如釋重負,拱手笑道:「師太客氣了,陽治是半個出家人,尚未有婚娶的想法,得師傅和師太錯愛,才接下這門親事。無論如何且聽師太吩咐就好。」

  六滅師太面帶歉色的點點頭,旋即回頭一看,見澹臺儀秀眉輕皺,低頭藏在身後,冷冷道:「澹臺,你藏在人後作甚!給我過來!」澹臺儀暗中哀嘆一聲,忙從身後走來,低聲道:「師……師傅。」六滅師太無名火起,怒道:「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師傅?!」澹臺儀見她當眾發了如此大火,便知怕是她和李北殷在龍門暗立婚約之事被她知曉,自知在劫難逃,眼眶一紅,險些滴下兩行清淚來。

  一側端坐的文卿真人笑道:「唉……文璇,澹臺儀還是個孩子,你大庭廣眾的教訓她,只會令她顏面盡失,卻什麼都改變不得。有甚麼話不妨下來再議。」六滅師太冷呵一聲,凝眉道:「好啊,我瞧著自己的徒弟都不聽我的話,掌教也棄我而去。既然文卿真人德高望重,我看你比我更適合做著峨眉派的掌門。」文卿真人長長唉了一聲,啐道:「丫頭又發了脾氣,群雄在此,你是要天山、峨眉一併丟臉嗎?天山派小門小派,並不足惜,只是峨眉派秀儀四海,容不得有絲毫不妥。」

  六滅師太一陣無奈,便料到這是文卿真人刻意布局,忽的銀牙輕咬,凝眉對文卿真人說道:「如今局面全拜文卿真人所賜,你倒是給貧尼說說,此事如何處置?如何是好?!」文卿真人撫須一笑,對六滅師太耳語道:「師太,既然如此,倒不妨暫時將你兩位徒弟的婚事押後些。」六滅師太怒道:「這是什麼鬼主意!拖得了一時拖得了一世嗎?!」文卿真人笑道:「老道主意雖然餿了些,但也聊勝於無。師太倒不妨……」旋即他對六滅師太一陣耳語。

  六滅師太哼一聲,將澹臺儀手腕扣住,凝眉冷道:「你早晚給師傅一個解釋,私下來再收拾你!」澹臺儀手腕被扣的生疼,又不敢絲毫反抗,心裡一陣叫苦不迭,楚戚戚的看了一眼李北殷,旋即走到六滅師太身側站著。

  沈同光見狀心裡一陣竊喜,心道是總算有人能管得住澹臺儀一顆芳心,旋即腳步輕快的走到眾人面前行禮,說道:「大掌教、師太、真人、大師,同光有禮了。」齊宮樞臉上一陣難看,點點頭並不答言。六滅師太將沈同光引到一側,起身說道:「同光你來的正好,貧尼……貧尼正要宣布一事,你和澹臺均在此處,便是最好不過了。」沈同光心中暗笑:「想來師太是要當眾宣布我和澹臺的婚事,如此一來,也好讓我北宗吃下一顆定心丸。」他冷睨一眼神情莊凝的李北殷,心道:「李北殷,我便是要看看板上釘釘的事,你如何去撬?!你武功再高又能如何,能改變師太看法嗎?」想到從此澹臺儀便是其人未婚嬌妻,公之於天下,再不受李北殷叨擾,沈同光心裡一陣舒暢,喜道:「全聽師太吩咐。」

  六滅師太狠狠嘆了口氣,走到場中,凝眉冷道:「今日各派雲集此處,貧尼斗膽借天下人之口,公之一事。此事貧尼與文卿真人、齊掌教、氏多大師再三議論,終是一致決議……」沈同光立在齊宮樞身後,喜上眉梢,心潮澎湃,只待師太將他與澹臺儀的婚事公布出來。六滅師太一陣遲滯,冷冷瞪了一眼李北殷,旋即強攝心神,冷道:「峨眉與北宗、崑崙即將結親,想必此事諸位已然知曉了。」

  且在之前,此事事先不曾透露於旁人,但私訊早已人盡皆知,只差公布。眾人均道沈同光根骨奇佳,無論人才武功均是當時罕見的人才,與澹臺儀相配自然是一對璧人;梁陽治雖是初初露面,但也是一番仙家做派,俊美正直,與貝碧青也屬良配。忽的聽到六滅師太將結親婚約一事道出,群群驚嘆不止,旋即喜笑顏開。沈同光雙目放光,顯是春風滿面,不住向四周暗裡賀喜之人道謝。此時卻又聽六滅師太繼續道:「但三派聯姻之事,事關重大,適逢幽豐宮作亂武林,各派門人弟子當以大局為重,故而將婚事擱置,直至武林正道剿滅幽豐宮魔教,再行磋商。故而……故而暫不成婚。」

  卻聽六滅師太話語急轉直下,似乎隱隱有退婚之意。眾人又是一陣大亂,眾人紛紛看向北宗、崑崙諸人,齊宮樞顯是已經面如土色,不動聲色的拍了一把大腿,胸膛起伏,顯是氣極又不敢言。

  沈同光臉色一僵,如同被人從將一盆冰水從頭至腳傾倒下來,腦中一炸,聽著四周人議論紛紛,只覺得雙耳轟鳴,呆呆站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忽的凝眉,倍感不解,低聲道:「大掌教,這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怎的忽然……」齊宮樞凝眉不語,臉色鐵青,沈同光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身後不氣不惱,反倒笑意橫生的幾位師叔伯,立刻會意,倍感不妙。

  六滅師太思索許久,卻也覺得此事極難開口,繼而冷聲嘆道:「諸位不必驚亂,此事我等商榷許久,才終做此結論……」沈同光怒不可耐,走上前去,凝眉道:「師太所言甚是,但我等先前已然有約在先,若是師太執意在天下人面前令北宗蒙羞,恐有不妥。」六滅師太低聲道:「同光,此事稍後貧尼會私下與你和陽治一道商量,你且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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