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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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還是霍弛妥協,他一路將她送出定州地界,一如那日來接長靜的時候。

  「等我。」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霍弛只是握住她的手。

  「好了,再耽誤下去,天黑就到不了下一個落腳點了。」

  霍弛捏了捏她的手心,不舍地鬆開。

  裴月姝看了他一眼便回到馬車上,之前照顧長靜的丫鬟被霍弛派來伺候她,加上暗七和暗四帶著人馬一路護送,絕不會再出什麼岔子。

  裴月姝走了,連同霍弛的心也一併帶走了,他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好定州的一切。

  這日手下突然送來一份從南蠻送來的東西,還告知霍弛,南蠻王已死,南蠻陷入無休止的內亂。

  霍弛打開那布袋,發現裡面放了一個小巧的長命鎖,上面刻著裴月姝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這麼多年過去了,還保存得如此完好,可見那人有多麼珍重。

  他將長命鎖握在手心。

  從此之後,這便是他的,他只會做得比他更好。

  太昌七年,趕在年關之前,鎮守定州四年的霍太尉回京述職。

  進城那日,街邊圍滿了百姓,兩邊高樓也擠滿了人。

  這位出身豪族功績頗高的太尉大人不僅生得一表人才,最重要的是至今還未娶。

  不少京中貴女都悄悄躲在高樓上只為一睹為快,有些大膽的還扔下鮮花,場面好不熱鬧。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信中不是說還要幾日嗎?」

  女子一身銀絲墨雪對襟收腰曳的宮裝,外披盤金雪狐絨披風,烏髮如墨束成高髻,頭戴鳳冠金絲為骨,簪著十二支紅翡滴珠金步搖,柳葉長眉,眼尾微挑,端的是雍容華貴。

  她手裡牽著一個穿得圓滾滾的女童,脖間的毛領顯得那張紅彤彤的小肉臉越發可愛精緻。

  她們所經之處,宮道上掃雪的宮人都回身躲避。

  「娘親,我們再走快些,我想爹爹了。」

  裴月姝摸著女兒的腦袋,「靜兒忘記娘親交代你的事了嗎?」

  長靜捂住了嘴,她還不能在外面叫霍叔叔為爹爹。

  「一會我們能見到霍叔叔了嗎?」

  裴月姝莞爾,不敢想像霍弛聽到這個稱呼時會是什麼反應。

  「只遠遠看一眼。」見女兒面露失落,她又補充,「等明天他就會進宮來看你了。」

  「好!」

  只可惜他們走得急,長靜在高牆上只看到了他們的背影。

  這幾日愈發寒冷,長靜在外著了涼燒了幾日,今日才好些。

  為了照顧她,裴月姝都沒有陪著長極去上早朝。

  所以霍弛也撲了個空。

  看著龍椅上初顯帝王風範的兒子,霍弛心裡喜悅之餘更多是愧疚。

  這三年他錯過了太多,只希望往後能夠彌補一二。

  長極看著下面的亞父同樣感慨良多。

  雖然在母后前往定州時,他就有預感亞父會回來,如今真到了這一步,他卻是不知該怎樣面對他了。

  「亞父快請起。」

  他本欲說太尉,但這兩個字就像是已經刻在骨子裡,不由自主便喊出了口。

  等霍弛複述完南蠻的投降事宜,長極便讓他早些回去安置歇息,給他的慶功宴,他很是貼心的放在了明日晚上。

  殊不知霍弛根本就不想回去,他一心只想著去後宮見她們。

  賀蘭辭看著他的背影,一張越發沉穩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早知如此,當初他寧願是自己去定州,也絕不會讓太后踏足那裡一步。

  「霍叔叔!」

  長靜在宮門口看見了那熟悉的人,她立馬跑了上前。

  霍弛變了臉色,但還是被喜悅之情沖淡,他將長靜高高抱起,問她有沒有想他。

  「哼,才沒有想呢,那個時候就是你讓人把娘親帶走了,害得長靜哭了一路,擔心了一路,霍叔叔真是壞死了!」

  長靜突然紅了眼眶,對著霍弛拳打腳踢。

  霍弛乖乖受著,低聲與她道歉。


  暗十是他的人,不怪長靜將一切怪在他身上。

  其實裴月姝回京之後已經和長靜解釋過了,長靜只是那時候太難受,決定要是見到爹爹,一定要好好給娘親和給自己出口氣。

  她打完就從霍弛懷裡下來,邊跑邊喊娘,霍叔叔來了。

  裴月姝猜到他會耐不住性子,讓宮女去準備幾件他能穿的衣裳,此時正坐在椅子上等他。

  景陽宮中物是人非,裡頭伺候的人不算多,也都被提前交代過,所以她們對於霍弛的出現也只是低著頭不敢多看。

  長靜撲到母親懷裡,明明方才還著急著想要去見爹爹,現在卻撅著小嘴看都不看霍弛一眼。

  霍弛少見她盛裝打扮的樣子,愣在原地看了她好一會才上前單膝跪地。

  「太后,微臣回來了。」

  「大人快請起,一路可還順利?」裴月姝眉眼含笑。

  他身上披著一件黑色大氅,頭戴紫金冠,顯得氣勢越發逼人,卻願意對她俯首稱臣。

  「順利,記掛著太后,所以早早趕回來了。」

  裴月姝蹙眉,讓若蘭去膳房要一碗驅寒的薑湯,省得他像那次一樣又著了風寒。

  霍弛也想起了那次,嘴角的弧度就沒有松下來過。

  而後裴月姝將伺候的人都叫下去,粟玉還十分貼心地將門關上。

  「靜兒這是怎麼了,方才不是還急著去宮牆上看爹嗎?」裴月姝露出打趣的笑。

  長靜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句娘親,下一瞬就被霍弛抱起,這次她沒有扭捏乖乖喊了句爹,還伸手碰了碰爹的臉。

  「爹,你是不是很冷,要不要去暖房,靜兒還在暖房養了小豹子哦。」

  「真的嗎?靜兒真厲害。」

  霍弛在女兒紅撲撲的臉上親了一口,並沒有在她興頭上潑冷水,月姝既然敢讓她養,就不會讓豹子傷了她。

  長靜又說起她給小豹子取的名字,說了好一會才想起十叔來。

  「他先回家了,明日再來宮裡看靜兒。」

  長靜拍手說好,然後很是識相地從爹身上下來,她朝著裴月姝揮手,「娘親我去找哥哥了。」

  「別跑太快當心又摔著。」

  糗事被提起,長靜鼓著小臉不理娘親跑出去了。

  霍弛臉上的笑容更甚,他將濕冷的大氅脫下,單膝跪在裴月姝腳邊圈住了她的身體。

  「有沒有想我?」

  「若我說沒有呢。」裴月姝拍開他不老實的手。

  霍弛沒說什麼,只是拉下她的腰身讓她貼著自己,他的臉還是冷的,貼在她臉上引起一陣驚呼。

  裴月姝在他臉上輕彈了一下,見他因為冒著風雪趕路臉頰都凍傷了,她用雙手捂住為他取暖,可暖著暖著就不知為何吻成了一團。

  還是若蘭帶著滾燙的薑湯來才驅散了殿中的曖昧。

  裴月姝推開他,霍弛也十分老實將薑湯喝下。

  他也不見外,拉著裴月姝去她的寢殿,見裡面已經準備好了他的衣服,他朝她張揚一笑。

  可裴月姝下一句話讓他的笑立馬收斂。

  「長極......還不知道你是他的親父。」

  這件事,她一直沒想好如何跟兒子張口。

  畢竟當初,她懷上他的確是將他當做了報復和上位的棋子。

  他原是皇室正統,如今卻要告訴他,他身世不正,也不知他是否能接受,又是否能原諒他們的所作所為。

  「我去跟他說。」霍弛抱住她。

  裴月姝搖頭,還是她來說為好。

  午時,長極散了學牽著妹妹回景陽宮用膳。

  經長靜的口,他已經知道亞父去了景陽宮,所以見到他並不是很驚訝。

  娘親那樣疼愛他,又為了他的皇位不知付出多少心血,更何況娘親還這樣年輕,他並不介意這樣的事,只盼著她能高興就好。

  在朝堂不好和亞父多說,如今在景陽宮,長極朝他行禮作揖,「亞父,這些年辛苦您了。」

  霍弛將他扶起,見他一身龍袍穩重得體的樣子,並沒有像小時候摸他的頭,只是拍了拍他的後背。


  「長高了,也結實了,宮中可有師傅教你騎射?」

  長極點頭,一直都是舅舅在教他,可他記得小時候,他一直期盼的是亞父做他的師傅。

  「爹,為什麼哥哥喊你亞父?」

  單純的長靜以為爹爹也是哥哥的爹爹,她記得亞父是用來稱呼賀蘭叔叔的。

  霍弛抿唇不語,見長極面露尷尬之色,他急忙將長靜抱起,「靜兒餓了吧,我們去用膳。」

  裴月姝已經在等著了,霍弛扭頭瞥向長極,見他背著手往那邊走,他輕嘆了口氣。

  三年不見即便常有書信往來,也到底是生疏了。

  「爹爹不高興嗎?」長靜敏銳察覺到了什麼。

  「高興。」

  霍弛重新揚起笑,只要能陪在她們身邊,他相信遲早會和兒子消除隔閡。

  長靜一想到往後就能和爹娘一起生活,顯得極為興奮,在飯桌上也不消停,邊吃飯還邊嘰嘰喳喳地說話,折騰她爹夾菜和餵她吃飯。

  打從長靜還在裴月姝腹中五個月大時,霍弛就再沒有陪伴過她,對她最是愧疚,如今更是無下限的寵著。

  怕是長靜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想法子去摘。

  長極自懂事以來就是皇帝,他無比明白自己的職責,所以很是懂事地配合課業和教養。

  在飯桌上若不是長靜鬧他,他也不會主動說話。

  此時,他看著亞父和妹妹,眼中透出羨慕之色。

  同時也暗暗擔心,娘親亞父和妹妹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他會不會就漸漸淡了出去。

  「想什麼呢,也不吃菜?」裴月姝給他舀了碗他最喜歡的珍珠翡翠魚羹。

  長極朝娘親笑笑,「兒臣在想妹妹折騰人的功夫漸長。」

  長靜張嘴的動作一頓,也不要爹爹餵飯了。

  她拿起小勺,像模像樣地自己吃飯,把兩個腮幫子塞圓圓鼓鼓,「靜兒很快就四歲了,可以自己吃飯,哥哥說是不是?」

  「是,長靜最棒了。」長極又給妹妹夾了一個軟軟糯糯的小丸子。

  「嘻嘻。」

  霍弛一臉慈愛地看著女兒,又看了眼長極。

  男人大多不善言辭,尤其長極早慧,已經不是那個一根馬鞭就能哄住的孩子,他聰明一世此時也不免有些手足無措。

  夜裡,長極回甘露殿,亞父下午在上書房一邊陪著長靜玩,一邊督促他讀書。

  他看得出來,亞父對他還似以前那般疼愛。

  但他知道這都是因為母后的原因,他到底不是他的親子。

  「仲年,你還記得朕的父皇嗎?」

  仲年是前些年剛到甘露殿伺候的公公。

  「稟陛下,記得的。」

  「他對朕好嗎?」

  蕭玄譽駕崩時,長極還太小了,只隱約還記得一點點他的臉,不過那時他已經病入膏肓,連頭髮都斑白了。

  「極好,陛下是先帝唯一的孩子,先帝恨不得將一切好東西都送到陛下面前。」

  「是嗎?」

  是因為真的疼愛他,還只是因為他是他唯一的孩子。

  母后當初是如何入宮的,他早就從宮人的閒言碎語中知曉了。

  她原有婚配,世人雖說父皇讓她入宮是為了撫恤功臣,但長極知道是父皇硬逼的。

  長極做了好幾年的皇帝,自然明白這個位置的好處。

  母后一定很恨他吧,否則這麼多年也不會一句都沒提過。

  他斂眉,猜測是自己的來到才讓母后認了命,從此困在這宮牆之中。

  擺在長極面前的是好幾個錦盒,裡面放滿了從前和這幾年亞父送他的禮物,其中他最喜歡的還是那條馬鞭。

  可他已經許久沒拿出來看過了。

  按道理,亞父想奪了他的皇位,他本該仇視他的,可神奇的,他絲毫沒有這種想法。

  他拿起馬鞭,手感依舊,只是不再適合他這個年紀用。

  他很羨慕妹妹,有彼此相愛的父母,還都陪在她身邊。

  不像他的父皇,對母后做了那樣的事。

  長極將馬鞭放了回去,讓仲年把東西都放好。

  正要沐浴安寢,宮人來報,「啟稟陛下,太后娘娘來了。」

  長極立即去迎,面露擔憂,「天都暗了外面還那麼冷,母后怎麼來了?」

  「想和你說說話。」裴月姝牽著他的手往裡走。

  見母后揮退宮人,長極意識到母后是要和他說亞父的事。

  「母后放心,兒臣並無異議,只要母后和妹妹能夠高興就好了,至於前朝,憑他們也沒膽子置喙。」

  畢竟亞父出身臨西霍氏,可不是什麼無名之輩,更何況他還是大晉的皇帝。

  他說可以便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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