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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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霧中透著火光,聲音也傳來出來。

  霍弛賭對了,這陣北風撕開了一道口子,也將他們順勢送了出去。

  看到援兵,所有人恍如隔世。

  周時章渾身捂得嚴嚴實實,他本可以不聽太后的吩咐進這密林救援。

  不需要他動手,只需再等幾日,霍弛就會死在南蠻人手裡或是這片密林中。

  可他沒有,他要救的不是他的敵人,只是大晉的將士。

  援軍手腳極快,接上霍弛等人就順著繩索往外撤。

  莫約一個時辰,他們終於走出了這片充斥著死亡的區域。

  暗一和暗七他們都已經暈死過去,更別說那些個兵衛,能活著走出來只能說太過幸運。

  霍弛強撐著一口氣,他眼中的世界變得灰暗、扭曲,可即便如此,他好像也看到了那個女子。

  她從馬車上下來,一身華服,與周遭的一切顯得格格不入。

  她只是神色漠然地看著他。

  霍弛有好多話想問她,可一張口卻只湧出鮮血,他想他現在的樣子定是狼狽極了。

  他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他從來沒以這樣的面目見她。

  他輸了,她還讓人來救自己做什麼?

  只要他死了,她手裡有兵符,大晉的一切都會是她的。

  沒有人再能將她困住,將她當成玩意兒一樣肆意搶奪。

  可裴月姝只是靜靜地看了他一會,便讓人扶他上馬車,秦楚已經在裡面候著了。

  「啟稟太后,南蠻王派了使者前來,他們請求議和,但有個條件。」徐知青看向那輛馬車。

  霍弛殘忍地殺了南蠻王子,還將他的頭顱掛到了城牆上,這對南蠻而言無異於天大的恥辱。

  南蠻王要求他們交出霍弛也是情理之中。

  可若是真這樣做了,往後哪個將士還敢為大晉賣命。

  「先抓起來。」裴月姝護著小腹,眼角眉梢都透著一股冷意。

  「按兵不動,那群蠻人若是識相就會派新的使臣前來。」

  徐知青明白了,只是抓不是殺,就算不得失信於他國。

  而裴月姝沒有交出霍弛的行為,也讓將士們對她越發尊敬。

  等霍弛再睜眼時,已經在乾淨奢華的床榻上,這裡是定州他們住了好些日子的別苑。

  「少主醒了,我還以為您要再睡上幾天呢。」秦楚在外頭曬著藥材,見霍弛出來並不是很驚訝。

  「她呢?」

  「少主是說太后嗎,太后在城主府處理和南蠻的事務,那些南蠻人真是玩不起,打不過就想逼太后將您教出去……」

  秦楚熄了聲音,意識到這對霍弛而言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咳咳,少主還是再歇會吧,您雖然醒了,但吸進的毒瘴太多,尚未排淨。」

  霍弛的確提不起什麼力氣,但他還是固執地往外走,邊走邊問暗七他們的情況。

  「少主,他們都還好,太后吩咐過了,讓您在屋子裡多待幾日!」

  秦楚想攔又不敢攔。

  霍弛冷笑一聲,「她要囚禁我?」

  「不……不是這個道理!」

  他還是少主的人呢,怎麼會幫著外人囚禁他。

  「拜見太尉大人。」

  一位身穿女官官袍的女子走過來,正是從京城跋涉而來的鳶尾。

  「太后命我來看看太尉大人的傷勢如何,看來太尉大人已經全然回復了。」

  鳶尾神情疏離,對待霍弛和尋常官員沒有什麼區別。

  她代表了太后的態度,霍弛什麼都明白了。

  「她不想見我?」

  霍弛揚唇笑,卻沒有了從前的意氣風發,只讓人感到了一股悲涼。

  鳶尾避開他的目光。

  「太后如今忙於和南蠻的議和事宜,實在不得空,大人還是先在此好好養傷。」

  「太后還說,如果大人想要知道崔家的事,就請耐心等待幾日。」

  霍弛點點頭,一時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


  他一言不發扭頭回了屋子裡,秦楚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少主竟然也有這麼乖的時候?

  鳶尾回去復命,不僅是她,秋葵也來了。

  她們見裴月姝小腹隆起,都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姑娘這次以身入局實在是太驚險了些。

  好不容易塵埃落定,卻還……

  鳶尾是最明白裴月姝的人,她絕不會願意在這個節骨眼懷上孩子,一定是被迫的。

  回稟完那邊的情況,鳶尾忍不住多嘴一句。

  「太后……不能再拖了。」

  裴月姝拂著小腹,遲遲沒有言語。

  秋葵看出她的不舍,忙轉移話題。

  「這半年來,陛下長高長壯了不少,讀書也十分用功,就連太傅都說,陛下不愧是鳳子龍孫,將來必定是造福天下的好皇帝。」

  提起長極,裴月姝臉上方才露出笑意。

  「那些日子一定嚇壞他了。」

  他還這么小,卻要經歷尋常人難以想像的殘酷。

  秋葵不敢說太后剛出事的那些日子,陛下怕身邊的人擔心,都是每天晚上自己悄悄在床上哭。

  她們守夜時只能裝作不知道。

  不只是陛下,她們也無不焦心。

  「幸好有賀蘭大人,他幾乎日日都進宮陪著陛下,不少朝臣還藉機生事,說賀蘭大人挾持陛下,清除異己。」

  這時裴月姝早就知曉,這也是長極第一次使用皇帝的權利。

  誰也沒想到四歲的幼帝竟然當朝下旨,將那些污衊賀蘭辭的人拖下去斬首。

  至此,再也沒有人敢生事。

  自己的兒子,裴月姝自己清楚。

  讓她詫異的是秋葵。

  賀蘭一家是秋葵親自接到京城,二人在莊子裡相處了一年多。

  少年情竇初開也是正常的,若是賀蘭辭沒起那心思,秋葵能與他喜結連理是再好不過。

  只是……

  而秋葵這番話明顯是想讓她念及賀蘭辭的好。

  「天下男子多的是,不要為難自己。」她握住她的手。

  秋葵只是笑著點了點頭。

  又過了幾日,南蠻又派了使者前來,只是這次更加蠻橫。

  提出若是不交出霍弛,他們立即率大軍踏平定州。

  至此,議和算是毀了。

  裴月姝身為太后自然不會在此處多留。

  如今該選定一位主帥,留在定州抵禦南蠻入侵。

  外面傳來嘈雜聲,裴月姝正批著公文,依稀聽到了太尉大人幾個字眼。

  她絲毫不意外,讓人放他進來。

  只是二十多天不見,霍弛整個人瘦了一圈,也黑了。

  裴月姝讓人都退下,這裡只剩下他們二人。

  「看來大人的傷都養好了,哀家正好有要事同你商議。」

  「不必商議了,太后設了這麼大的局不就是想將我困在定州抵禦南蠻人嗎?我輸了,也認了。」

  霍弛居高臨下地站在她面前,看著她的眼神有愛也有恨。

  「是我執念太深,讓你抓住了漏洞,故意用當年的真相一步步引我入局,裴月姝,你好得很。」

  「彼此。」裴月姝目光強勢。

  若當時他不起歹念將她藏起來,這一切也就都不會發生。

  她給過他機會的。

  他也明知自己最恨被別人搶奪。

  兩人對視良久,可硝煙味卻是越來越淡。

  霍弛坐下,「說吧,關於崔氏你都知道了什麼?」

  她能設下這局,就說明她查到了一些事情。

  「你真的想知道?哪怕真相毫無意義?」

  霍弛唇角微微顫抖,「你說吧。」

  裴月姝緩緩道來。

  當年崔氏的大爺,也就是霍弛的親舅舅,崔澤銘。


  他曾經犯過一次錯誤,不僅與當時的大公主私相授受,還讓大公主懷了孩子。

  大公主是崇明帝和貴妃的女兒,如珠似玉的嬌養著,結果未婚先孕還被崇明帝知曉。

  崇明帝大怒,不管真相和結果如何,也不願聽大公主的解釋,一碗落子湯下去,而後就讓她在宮裡自生自滅。

  那時崔澤銘並不在京城,等回來時,大公主已經香消玉殞。

  他本要為大公主守節一生,卻抵不過父母的逼迫,娶妻生子。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可貴妃不甘心女兒這樣死去,一直在暗中探查究竟是誰玷污了女兒。

  很快她就查明了真相,她拿出大公主的遺物試探,崔澤銘果然漏了陷。

  他自知犯的是死罪,不願連累家人,正要以死謝罪,卻不想貴妃攔住了他。

  原來崇明帝想讓大公主前往域外和親,以此和域外的部族共享一座銀礦。

  所以他才會這般氣憤甚至不顧女兒的性命。

  逼死她唯一女兒的是崇明帝,她要崇明帝死。

  她讓崔澤銘助她,也說出了大公主是如何沒了孩子活活被餓死在宮殿中。

  崔澤銘不知大公主死得如此悽慘,還有他們的孩子。

  加上貴妃在一旁挑唆。

  恨意逐漸蔓延,一切也都無可挽回。

  那個刺客是江湖第一毒師,曾被崔澤銘救過性命,刺客願意助她,被貴妃安排進了宮。

  只是沒想到貴妃身邊出了叛徒,那份劇毒的湯飲皇帝只喝了一小口。

  就差那麼一點點。

  貴妃被擒住,她為了將害了她女兒的崔澤銘一同拖下地獄毫不猶豫將他供出。

  而後崇明帝稱她被刺客誤殺,而後他便開始料理崔氏。

  這便是當年的真相。

  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死了,至於裴月姝為何知曉,是因為賀蘭家。

  當年那位貴妃正是賀蘭辭的親表姑。

  貴妃是被刺客殺死,皇帝不能名正言順收拾她的家族。

  但往後的幾年,和姜家有關的家族被誣陷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賀蘭一家因為祖上的功勳逃過一劫,卻也不得不遠走他鄉。

  賀蘭辭的父親一直對當年皇帝的不公心存不滿,查了許多年才漸漸意識到當年和貴妃之死有關。

  「賀蘭辭回京之後為了完成他父親的遺願,一直在暗中探查此事,直到他從公主的墳塋中找到了一枚殘缺的玉玦。」

  與當初裴月姝被陸暄妍偷走的那塊玉玦有異曲同工之妙。

  那塊玉玦如今被霍弛收起來了,被別人拿走了那麼多年,他也不想再讓裴月姝拿著,也不想再看見。

  賀蘭辭想要為賀蘭家討個公道,將此事告知了裴月姝,想請她幫忙。

  裴月姝看到那玉玦的第一眼,就想到了霍弛,再順藤摸瓜查到了崔氏。

  很多事情就漸漸清晰了起來。

  崔氏一族死得不明不白,到頭來卻是因為崔澤銘不敢吐露真相。

  當年的刺殺,的確就是崔氏自己動的手。

  皇帝想要斬草除根也沒有錯。

  霍弛遭遇的一切,這麼多年來不懈尋找真相為親人報仇,都成為了一場笑話。

  她說的或許還不夠詳細,因為那時她只是隱隱猜到當年或許並沒有人嫁禍崔氏。

  她將賀蘭辭不久前送來的密信交於霍弛。

  賀蘭辭已經將那件事查得一清二楚,上面寫得無比明了。

  而那個被霍弛抓住的刺客,他即便被折磨得痛不欲生也不願說出真相,也是鐵證。

  這個真相或許不會對任何人產生影響,唯獨霍弛。

  霍弛只是將手壓在上面,長久的沉默後他閉上了眼睛。

  苦澀的淚水從他眼角滑落。

  他尋求了二十年的真相,沒想到竟是這樣。

  除了崔澤銘,哪個人不是無辜枉死?

  可到頭來害死他們的卻是自家人。

  何其可笑?

  而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未嘗不可笑?

  裴月姝垂下眼眸,她如今能做的只是不目睹他現在的狼狽。

  可話說回來,即便去年她將這件事告訴霍弛,他也絕不會相信。

  他一心以為崔氏是被人陷害,怎麼可能接受得了這樣殘忍的真相。

  不過幾息之間,霍弛就已回復了平靜,他十分淡然地抹掉臉上的淚痕,仿佛抹掉的是血。

  「多謝太后告知。」

  裴月姝迴避他的視線,「不必。」

  霍弛站起身,略整理了一下衣袍看上去是要離開。

  「楚律是我殺的,我會留在定州,不將這些南蠻人盡數剷除,我絕不回京。」

  他無神的目光逐漸聚焦,最後停在她的小腹之上。

  「他說的一點沒錯,我這半生,所求的所執念的,全部都如鏡花水月,最後只剩下自我愚弄,我知錯了。」

  「這個孩子是我強求來的,趁著月份還小,讓她早日往生吧,我會為這一切贖罪,往後絕不會再阻太后的路。」

  「微臣會在這裡,守著陛下的江山,無怨亦無悔。」

  「霍弛拜別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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