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歸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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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弛取下那枚可號令霍氏名下一切商行的玉扳指放在她面前,再無多言,轉身離開了她的視線。

  裴月姝知道這是他留給長極的東西,她靠在椅背上,渾身的氣力像是被人抽走了大半,她有些喘不上氣。

  可從開始就註定了他們二人的結局就會這樣,他們有著同一個目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能選擇放下,留守定州,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不多時,鳶尾端著安胎藥進來,見她臉色蒼白還以為霍弛對她做了什麼。

  「太后,我這就去找大夫......」

  「不用,我沒事。」她挺著小腹慢慢坐直,目光匯聚到那碗安胎藥上。

  她現在的身份怎麼能再懷孕生子,朝臣必定要議論紛紛,說不定還會引起動盪。

  她也不知該和長極如何解釋。

  更何況這孩子的父親也無法陪伴她左右。

  或許當時她就不應該心軟。

  須臾,她端起安胎藥卻是一飲而盡。

  她已經坐到這個位置,若是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那還有什麼意思。

  餘生,她只會隨心所欲,再也沒有人能爬到她頭上。

  「通知下去,十日後返京。」

  周時章正在沙場操練,南蠻人緊咬不放,他們大晉的兒郎也不是吃素的,他已經做好留守定州的準備。

  無論太后和霍弛之間究竟是怎樣的感情,可她如今懷著孩子是事實。

  或許也是因為這樣,當時她才會下令,讓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救回被困在毒林中的太尉。

  他留下是最好的安排,這樣霍弛才能陪伴在她們母子身邊。

  只是他沒想到霍弛竟然自請留守,還立下不收服南蠻就不還朝的誓言。

  他變得比之前還要冷漠,似乎對這世間的一切僅剩下蒼白的倦怠。

  兩軍交接之時,他也只是淡淡道,「別用這種眼神看我,當初我放過了你,這次算扯平了。」

  周時章立即變了臉色,再不理會他夾緊馬腹離開。

  霍弛落到這種地步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今日也是太后歸京的日子,可即便如此他也並沒有落井下石說些什麼。

  未來的十年間,也或許更久,沒有詔令,霍弛都不能離開定州返還京師。

  「少主,不去送送嗎?」暗七神色複雜地問道。

  「點兵,隨我出戰!」霍弛的馬如離箭的弦,暗七他們沒有猶豫立即跟了上去。

  他們都是少主一個個從死人堆里救回來的,立誓要一生跟隨,暗七能最後看一眼心愛的女子,就已經無比滿足了。

  城門口,整個定州的官員都來為太后送行,獨霍弛沒有去。

  周時章說,太尉大人帶兵迎敵去了。

  裴月姝點頭,「太尉大人做得對,該當以國事為重,眾位愛卿不必相送了。」

  她揚手,官員們紛紛跪下,「恭送太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鳶尾將鑾駕的帘子打下,直到此時她還是下意識看向遠處,總覺得霍弛或許會來。

  可什麼都沒有。

  兩個人各自駛向他們的方向。

  裴月姝有孕,一路上行駛得並不快,直到兩月後才抵達京師。

  如今她的身孕已經七個月了,一路上因為遮掩妥當,並沒有被隨行的兵衛看出什麼。

  進京時也謊稱太后舟車勞頓身體不適,並沒有讓大臣前來城門口迎接。

  而是連夜進城,直接從承天門駛進皇宮,再到景陽宮。

  長極早早收到了娘親的信,一直在景陽宮等著,哪怕子時都過了,也依舊精神奕奕。

  「銀翹姑姑,娘親真的要回來了嗎?」

  離裴月姝失蹤已經過去了九個月,長極只覺得十分不踏實。

  不僅是他,賀蘭辭也一直在宮門候著,「微臣恭迎太后回宮。」

  裴月姝掀簾看了他一眼,他向來是不蓄鬍的,如今因為操勞大大小小的事宜,連打理自己的時間都沒有。

  不僅如此,他的眉心留下了一道很深的褶皺。


  「愛卿辛苦了,天色已晚,愛卿在宮中留宿吧。」

  「多謝太后。」賀蘭辭朝她淺淺一笑,雖憔悴了許多,但還是和以前一樣溫潤如玉,讓人如沐春風。

  景陽宮上下都是裴月姝的親信,到了裡面裴月姝不必再掩飾。

  長極已經在門口翹首以盼,見鑾駕駛來,還是銀翹眼疾手快將他攬住,才沒讓他失態。

  如今姑娘又有了孩子,還是當心些為妙。

  「娘親!」

  裴月姝立即紅了眼眶,她被鳶尾和秋葵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下去。

  長極再也忍不住,掙開了銀翹的手,撲了上去。

  直到重新回到了她的懷裡,聞到那熟悉的氣息,長極才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娘親平安回來了。

  「娘親!」

  那帶著哽咽的語氣令在場的人都忍不住落淚。

  裴月姝彎不下身子,只能拍著他的後背,強忍淚意道,「長極乖,都是娘不好......」

  如今天氣轉涼,哪怕裴月姝身上披著一件披風,但還是遮掩不住高高隆起的小腹。

  海棠擔心會被人看出來,忙將長極抱起,「陛下,太后,外面涼,還是進去說吧。」

  長極很是懂事的鬆了手,堅強地擦眼淚之時,也有些疑惑娘親的肚子怎麼變那麼大了。

  裴月姝有孕一事,她想自己和長極解釋,也就沒讓景陽宮的人告訴他。

  她們扶著裴月姝進了寢殿,簡單的問候和梳洗之後,所有人收拾好離開,將空間留給她們母子。

  長極靠在娘親身邊,以一種十分依賴的姿勢抱著她的手臂,眼神有時會好奇的掃向她的小腹。

  他從未見過夫人妊娠,自然不會明白。

  「娘親以後不會再離開長極了對不對?」長極眨著眼睛,其中有淚光划過。

  他也不想哭的,亞父和賀蘭叔叔都教過他,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更何況他是皇帝,是天下臣民的表率,絕不可在外露出軟弱的一面。

  可是他真的好想娘親,也好擔心娘親。

  「不會了。」裴月姝滿眼溫柔地親吻他的發頂。

  長極沒忍住,哭得更凶了。

  他本就只是個四歲多點孩子,這些日子他已經做得很好了。

  裴月姝溫聲哄著他,又岔開話題和他說別的話,總算是讓他平復下來。

  她擦乾淨他臉上的眼淚,看著那張和霍弛越發相像的小臉,她突然恍惚了一下。

  「娘親你怎麼了?」

  「沒怎麼。」她朝他笑了笑,而後握著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長極想要弟弟或是妹妹嗎?」

  「弟弟妹妹?」長極認真思考起來,卻是抱住她,「想要,可是長極最想要娘親。」

  裴月姝失笑,沒再說下去,現在已經很晚了,她哄著長極睡覺。

  等他睡著了,她思索著該如何生下這個孩子,又該將他養在何處。

  翌日,裴月姝雖然沒去上早朝,但朝臣們都知道她已經回宮。

  霍太尉突然請命留守定州那偏僻之地,沒個三五年是絕對回不來,霍思邈又在朝上提出要卸除官職回到臨西繼續做他的刺史。

  若是其中沒有什麼陰謀,那霍家算是到此為止。

  雖沒落到和季向兩家同樣的下場,卻也並沒有沾到什麼好,還賠進去一個文武雙全的少主。

  一時間,朝臣對明懿太后的敬意更甚。

  一個女人,從後宮爭鬥到皇權更替,再到如今的朝堂爭霸。

  雖有波折卻也一路笑到了最後,這其中沒有她的步步為營是絕無可能的。

  霍家落下帷幕,在皇帝沒有成長起來之前,這朝堂都將由她一人說了算。

  所以不管之前如何,他們都第一時間提出要拜見,家中女眷若是有封君誥命的,也向宮裡遞了帖子。

  只是今日除了周家和裴家得到太后召見,其餘的都被推掉了。

  周家也便罷了,他們從始至終都站在裴月姝身後,她失蹤的這些時日,也都是周長風和賀鐸一直緊盯著皇宮的安危。

  奇的是裴霖,蕭玄譽沒有登基之前,他也在朝中身負要職,為了全家的性命才不得已正值壯年就隱退。


  如今為了外孫,他方才重新入朝,為賀蘭辭分擔了不少事宜。

  他今日也進了宮,帶著裴月姻和裴嶸。

  裴月姝坐在軟塌上,身上蓋著毯子,不刻意去看根本發現不了什麼。

  她並不是有意想瞞著他們,這是這會兒她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

  「爹。」她目光坦然地看向裴霖,如果說她以前怨過他的不聞不問,可如今看見他花白的頭髮就都釋然了。

  裴霖不只有她一個女兒,他還有一家老小要顧忌,而且也只有他和她斷了聯繫,那時的蕭玄譽才會放心。

  楊邵君見裴月姝不見受苦受累反而豐腴了些,心中稍稍寬慰。

  她到底是女人,心細些,也有經驗,剛開始還只是奇怪,後面依稀發現了毯子下的弧度。

  她雖震驚卻是沒有宣之於口,等要出宮時,她藉口想念陛下留了下來。

  裴月姝見她表情也知她發現了,也沒再瞞著,楊邵君於她而言,不外乎是母親一樣的存在。

  楊邵君掉下眼淚,還以為是她落難的那些日子被欺負了去。

  可裴月姝留下了這個孩子,她又覺得不像,乾脆也就不問什麼了。

  「姝兒,你打算在宮中生下這孩子嗎?」

  肚子都這麼大了,想要落掉根本不現實。

  太后生子的確聞所未聞,但若是小心些,加之她現在的權勢,想來也不會有人跳出來說什麼。

  裴月姝眼神堅定,「總是要生的,屆時還要勞煩舅母多來宮中。」

  「這有什麼,都是一家人,我巴不得給你帶孩子呢,長極是皇帝,有專人看護,正好也了了我的心愿。」

  楊邵君這話的意思也很明顯,若是有人拿這個孩子生事,她也可以將孩子抱回周府養育,大不了就對外說這是時章的孩子。

  她那麼疼愛長極,自然也會好好照顧這個孩子。

  裴月姝點點頭,楊邵君又交代了她這幾個月要注意的事,等長極散了學一同用了晚膳方才出宮。

  回到周府後,她還是放不下心,將兒子叫了過來。

  周時章遲遲不願成親,又在澹陽湖豁出了命跟隨太后,她也看明白了些什麼。

  看樣子,這些日子周時章一直和姝兒形影不離,她突然想到了這個孩子會不會是......

  「周時章,你老實和娘交代,太后的孩子是不是你......」

  周時章漲紅了臉,「娘,你都在說些什麼啊!」

  他垂下頭,神情有些低落,「您不要多想,太后既留下了這個孩子,說明她是情願的,並無受欺辱。」

  楊邵君是既鬆了口氣又有些不甘心。

  既然喜歡她為何不趁著這機會......罷罷罷,周家的兒郎儘是些只會打仗的木頭,她也沒什麼好說的。

  「你也已經老大不小,你祖父祖母還等著抱重孫呢,你......」她才剛起了個頭,周時章就藉口有急事瞬間跑得無影無蹤。

  楊邵君氣得不行卻又無可奈何,乾脆當生了個女兒。

  這日是霍思邈離京的日子,不久前,連同辭官的摺子,他也上了一份退婚的摺子。

  上面寫著孫女頑劣怕是不堪成為一國之後,懇請太后收回結親的旨意。

  裴月姝象徵性拒絕了幾次,最後還是派人去霍府收回了當時賜婚的聖旨,這樁婚事就此作廢。

  而霍家也成了第一位敢拒婚皇室的人。

  可真正原由就只有他們自己知曉了。

  霍煬也洗清了冤屈被放了出來,他本也是倒霉,被賀蘭辭盯上,遭了這無妄之災。

  原是賀蘭辭想用他威脅霍弛就範,結果根本不需要。

  今日也是他離京的日子,他別無所求只想去見一個人。

  「去吧。」霍思邈平靜地看著他,見他毫不猶豫轉身離開,他又忍不住叮囑。

  「早些跟上,別走了你兄長的老路。」

  霍煬一愣立馬明白過來。

  三哥的心上人是宮中太后,怪不得他遲遲不將人娶回家。

  不僅如此還著了他的道自願困在那煙瘴之地。

  而他同樣也是,為了一個女人中了別人的圈套,險些被用去威脅兄長。

  可明明他已經知道了全部真相,卻還是放不下。

  他本想溜進裴府,卻在街上碰見了要進宮的裴月姻。

  他沒有猶豫,將車夫拉下,架著馬車往偏僻之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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