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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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剛一回到主宅,等待他們的梅麗夫人便迎了上來,「主人,你們回來了。」

  「嗯。」

  白玦越來越熾熱的體溫傳進溫融的皮膚,讓她心虛得連梅麗夫人的臉都不敢看,跟著他便想上樓。

  「主人,抱歉打擾您,有件事必須跟您請示。」梅麗夫人追了上來,頗為抱歉地道。

  「什麼事?」白玦停了腳步,他明白不是大事的話梅麗夫人不會挑現在說。

  「是的,在您跟融小姐散步時,您的外祖母派人致電,說想邀請融小姐明天到艾德里安本家去。」

  「明天一早轉告她,委婉拒絕。」白玦想也沒想。

  「老夫人找我幹什麼?」溫融突然插嘴。

  「艾德里奇夫人並未直言。」

  「……我要去!」溫融看向白玦,語氣堅定。

  「你去幹什麼!」白玦轉頭低斥,像是教訓不乖的小孩。

  「外祖母是不是想通過我來找到控制你的方法?」

  「你理這些破事幹什麼?」

  「哎呀,知已知彼百戰百勝嘛,我裝作順從她的話不是可以知道很多東西?」

  「你以為外祖母跟你一樣好騙嗎?你那點小伎倆她一眼就可以看穿,別給我添亂。」白玦當她在講笑話,攬過她就往樓上走。

  「你小瞧我。」別的她不敢說,扮乖巧可是她的強項啊。

  「沒有。」

  「那為什麼不讓我去?」

  「這些事情不用你去理會。」她只要快快樂樂地在他懷裡就可以。

  「我要去!」這個男人又開始亂寵了,「沒那麼嚴重啦,又不會吃了我。」

  「不用再說,總之不許去。」白玦用命令的的口吻道。

  兩人就這樣爭執著上了樓,梅麗夫人站在樓下,第一次不敢確定白主的命令明天早上要不要執行,因為她看到融小姐臉上的堅定,這些日子以來她非常清楚融小姐是因為什麼目的堅持著她厭煩的事,也非常清楚一旦她決定了又會是多麼的堅持。

  不知道白主能不能夠說服融小姐呢。梅麗夫人有些期待。

  直到第二日,溫融一臉笑容地讓她準備去艾德里安家的飛機時,梅麗夫人還是止不住詫異的表情,白主居然真的……妥協了?那個決定了就無人能改變的白主?

  在一棟雄偉的歐式城堡里,竟然有一間標準的日本和室。溫融只能用古怪來形容。而此時,她就跪坐在自己以古怪形容的和室的榻榻米上,微笑注視著從她一進門就一言不發研究日本茶道的老夫人,還有她的身邊一個穿著日本和服的年輕女人。

  艾德里安夫人沏出茶來,叫人送了一碗給她品嘗。

  「如何?」向來嚴肅的老夫人竟露出一絲和藹。

  品了一小口的溫融想了想,如實回答,「嘗不出什麼滋味。」

  老夫人笑了,「那跟我當初第一次品時一樣。」她頓了頓,然後繼續道,「不過若是嘗的次數多了,你就會發現其中的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老夫人您現在真是茶道行家了,連我這個引您進門的都自嘆不如。」跪坐在艾德里安夫人身邊的年輕女人掩嘴笑道。

  「您過謙了,這茶與禪本為一體,您精彩的人生,可是讓您品出茶中味的關鍵呢,小輩閱歷尚淺,茶道即使研究再多,也是不足的。」

  「若是論人生經驗,我倒的確可以倚老賣老。」老夫人點點頭,隨即像記得什麼似的道:「哦,我忘了替你們介紹,小融,這是你二舅舅日本妻子的女兒,是日本的茶道世家小姐,隨了母姓叫戶葉琉璃子。琉璃子,這位就你表哥白玦的未婚妻,白融。」

  「您好,融姐姐,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琉璃子俯身,跪坐著行了個大禮。

  「你好。」溫融自認不會那麼高難度的動作,只得點了點頭。

  「再喝一點,看看有沒有什麼其他滋味?」老夫人再次邀請道。

  溫融聽話地捧起茶碗再喝一口,抿了抿嘴,然後笑道:「我喝茶都是苦的。」

  「這怎麼能行,」老夫人笑著搖搖頭,帶著對小輩的關愛道,「我這個嘗盡人生疾苦的老人都能喝得出甜來,你怎么喝得儘是苦的?」

  原來今天走慈愛路線。溫融臉上帶笑,心裡瞭然地點點頭。


  「要說苦,我那可憐的女兒才應是喝得儘是一杯苦茶。」艾德里奇夫人望著溫融,憶起已逝的女兒,「我深愛的女兒還未看到凱文長大,便已被主召喚,願主保佑她。」她低頭劃了個十字。

  溫融與戶葉琉璃子都不是天主教徒,沒有跟老夫人一同劃十字,只默默無語。

  「我的女兒自小就可愛得像個天使般,既漂亮又懂事。」老夫人陷進回憶里,「她愛身邊的所有人,她的父母,她的丈夫,她的弟弟,最愛的就是她的孩子,我引以為傲的外孫凱文。因為她出嫁後,她無可挑剔地當著白家主母,丈夫還是讓她傷透了心,她將一切的愛都寄託到了凱文身上。為了更好地教育孩子,她總是會仔細詢問我管教孩子的細節,為了凱文她真是用盡了心血,而凱文,最終也是沒讓她失望。」

  若是她不了解白玦的事的話,她一定會被艾德里安夫人的話打動。她知道到的白玦的生母,是個冷冰冰的美人。為了鞏固她在白家的地位與權勢,她嚴厲並且冷酷地控制著白玦,幾近粗暴地灌輸著他嫡尊庶卑的貴族思想,讓白玦從小都生活在冰冷的母愛里,也難怪會養成他冷血的性子。

  「夫人,請不要太過傷心。」戶葉琉璃子略帶悲傷地安慰著她。

  「呵呵,怎麼突然就想到她去了。」艾德里安夫人強笑一聲,道:「抱歉,老人總是喜歡回憶。」

  「不,夫人,是我該抱歉勾起了您的傷心事。」溫融也強顏歡笑。兄長大人,真正的影后是你的外祖母!

  「我們不提這些了。小融,我聽說你這些天開始活躍在社交圈了,是不是,已經為以後做準備了?」她關心地問。

  「呃,是的。」她乖巧地點點頭。

  「那很好,凱文一個人太累了,做為他身邊最親密的人,你要多幫幫他。」

  「是的,夫人。」

  「現在還叫我夫人做什麼,你應該像凱文一樣叫我外祖母。」

  「是,外祖母。」溫融頗有些「羞澀」。

  「哈哈,好。」艾德里安夫人笑著應道,彎腰捧起茶碗喝了一口,緩緩放下,然後道:「小融,我很愛凱文,但他的工作太忙了,我幾乎不能跟他好好相處,但我一直關心著他,關心著你們,所以才知道你最近的動向,因此,我認為,作為長輩的我可以向你提些建議,所以將你叫了過來,你沒有嚇到吧?」

  「沒有沒有。」溫融搖頭。

  「那就好,」艾德里安夫人點點頭,「那么小融,你最近參加了的那些社交活動,有什麼收穫嗎?」

  「沒關係,你不需要道歉,」艾德里安夫人微微一笑,「這是初入社交圈可能經歷的過程。重要的不是開始,而是長期互相來往的過程。」她教導著溫融,「人和人之間總是要通過一次次的交流才能融合在一起。」

  溫融的心沉了下來。她就是通過這幾日的社交知道了這一點才覺得煩悶,並不是自己任何地方都走一圈就可以解決的問題,而是源源不斷的,你來我往的宴會沙龍,周旋在虛假笑容面具下的交際,才是白家主母為連繫各處關係而需要盡的責任。

  「你不必煩惱,外祖母也知道你現在沒有合適的長輩指導,不如就讓我來教導你白家主母的禮儀,你看怎麼樣?」艾德里安夫人凝視著溫融,和善地提出建議。

  「咦?」溫融只愣了一秒,連忙道好,「外祖母,我正愁這件事呢,您真是雪中送炭!」她一臉欣喜。

  原來是想教導出第二個她的女兒!

  艾德里安夫人也是一臉和樂融融,「看來我這個老人家還有點用處。」

  「可是會不會太麻煩您……」溫融有些擔憂。

  「哪裡有什麼麻煩,我現在不管事了,整天在家玩樂。能夠幫到你和凱文,我很高興。」

  「我也很高興,外祖母。」

  又虛應了幾句話,艾德里安夫人道,「做為主母,首先要有如月光般沉靜如水的氣度,能夠在丈夫的光芒懂得收斂,在旁人面前又不怒而威。」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位老人家應該是純正的義大利人吧,為什麼這番主題思想跟中國的傳統文化有異曲同工之妙呢?

  溫融不知道的是,為了讓自己的女兒能夠順利嫁入白家,艾德里安夫人耗了不少時間來研究中國古往今來大家族裡當家與正妻的相處之道,倒越是發覺中國古代女子隱忍的厲害之處,以丈夫為天,滿足大男人的心態,然後背地裡不著痕跡地除掉阻礙者,這可比愚蠢的吵吵嚷嚷要有用的多。


  沒發現溫融眼裡的疑惑,她繼續道:「我這些天跟琉璃子學習茶道以來,倒是覺得它可以很好地陶冶人的性情,琉璃子你所說的茶道精神是……」

  「『和敬清寂』,夫人。」琉璃子微笑回答。

  「對對,就是這個,這句話太艱澀,我老是記不住,你們的文化比較接近,應該容易理解一點吧,小融?」

  日本文化多數都是從中國傳去的,當然接近,溫融心裡想著,只「嗯」了一聲。

  「對於女人,特別是做大家族的主母而言,這種清寂是必要的,這些話我說給你聽想必沒有多大作用,你必須自己去禪悟。」

  老夫人,您是個歐洲人!您信的是上帝!溫融真想提醒她。

  「因此,今天你先練習跪坐好嗎?明天開始我們一起跟琉璃子學習正式的茶道。」

  於是乎,溫融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開始了長達兩個小時的跪坐。

  一開始真的很難熬,雙腿酸麻得像是快斷了般,溫融費盡力氣才忍了下來。她看了看陪著她跪坐的艾德里安夫人與戶葉琉璃子,兩人貌似一派恰然自得,她讚嘆一聲,只得咬牙忍下。

  分散注意力好了,正好自己有一件事正心煩。溫融閉上眼,試圖讓自己沉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沉浸在自己思緒的溫融聽到艾德里安夫人的呼喚,她連忙睜開眼睛,「是,外祖母。」

  「兩個小時已經到了,我們起來活動一下吧。」

  「喔,好。」這麼快?溫融鬆一口氣,手撐著榻榻米站了起來,不想下一秒竟腿一軟,又跪了下去。

  被傭人扶著起身的艾德里安夫人一愣,連忙叫人過去攙扶,「哎呀,腿麻了是嗎?」

  「嗯……」何止是麻啊……一陣陣難言的滋味襲來,讓她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過了好一會,那感覺才過去,她在女傭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嘿嘿笑道:「看樣子要鍛鍊身體才行,太丟人了。」

  艾德里安夫人安慰道:「第一次能坐這麼久已經很不錯了。」

  待溫融乘專機回白家後,戶葉琉璃子道:「祖母大人,看來她也明白自己的立場,準備拉攏您呢。」一個沒有身份地位的女子想坐穩白家主母的位置,當然要想方設法找到後盾。

  艾德里安夫人眼中精光一閃,「看來是這樣嗎?」

  「有哪裡不對嗎?」琉璃子問,「她不是不敢反駁您的話,就連您讓她跪坐兩個小時她也不敢多說一句。若是她不願意與您接近,應該是仗著白玦對她的寵愛,認為是您在故意刁難,哪裡還會那麼乖巧?」

  「……」看上去的確很乖巧。可是,自來到和室,她的臉上就沒有看到屬於緊張的一絲痕跡,在她面前自然得像是自己的親祖母般,一般的大家閨秀哪裡有如此勇氣?第一次跪坐兩個小時,她的臉上沒有一絲怨氣,並且能夠堅持下來,這又哪裡是沒有主見的小姐做得到的忍耐力與精神力?

  「明天再看吧。」看她究竟是怎樣的人,現在下斷論還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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