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蓬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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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七夕佳節,臣妾敬皇上皇后一杯,願皇上皇后聖體安康,福澤萬年。」甄嬛舉杯遙祝皇上和皇后,臉上的笑容明媚亮麗,配上她今晚的妝容,更添了幾分瀲灩之色。

  皇上和皇后皆是舉杯對飲。

  「皇上。」苗可心甜膩的聲音緊接著便跟上,她捧了一盤葡萄站起身來,「烈酒傷身,臣妾用心擇了一盆好果子來請皇上品嘗。」說著,嬌滴滴地抬眸看向皇上,眼中滿是柔美的笑意。

  皇上示意蘇培盛端過來,摘了一顆送進嘴裡:「清甜可口,果然比烈酒更讓人陶醉。」他笑著看向苗可心,嘴角含著一絲寵溺。

  苗可心低頭嬌羞一笑,轉眸看了眼甄嬛,見她臉色難看地坐在座位上,頓時心裡驕傲得不行,投去了一個挑釁的眼神。

  果然,甄嬛眼神一凜,揚起紅唇輕笑著開口說道:「妙答應當真是個妙人,如此用心為皇上。皇上才喝了一口酒,就忙不迭地挑了果子,只是這般用心,皇上也沒有讚不絕口,看來妹妹要好好體察皇上心意才是啊。」

  「莞嬪娘娘說得是,嬪妾進宮得晚,比不得莞嬪娘娘長久服侍在皇上身邊,揣摩聖意得心應手,嬪妾愚鈍,自知尚有不足之處,還望娘娘日後不吝賜教。」苗可心當即就嗆了回去,起身看向甄嬛,聲音千轉百回,繞樑三日久久不散,轉頭又看向皇上,「皇上,臣妾日思夜想的全是您,但凡是皇上的事,臣妾無一不放在心上,若有不妥當的地方,還請皇上寬恕臣妾。」

  「朕知道。」皇上溫和地看著苗可心,點頭說道,「有朕在,沒人敢說你的不是。」

  苗可心含羞帶怯地一笑,一旁的欣常在開口打圓場:「皇上一向愛惜莞嬪妹妹,難得今日為別人說話,可見皇上是真憐惜妙答應啊。」

  苗可心得意地笑笑,剛要坐下,卻是聽見甄嬛嗤聲一笑。

  「妙答應說得極是,只是,這皇上的聖意誰不是一點一點揣摩出來的?日積月累,慢慢地學起來才好。難不成要宮裡的嬪妃們,都學著妹妹,服侍皇上只憑一腔對皇上的熱情嗎?妹妹可要加把勁兒了,如今已是七月,八月初聖駕迴鑾,中秋的時候就該預備秀女大選了,到時候新人輩出,妹妹可就有的忙了。」甄嬛言語間滿是譏諷。

  「秀女大選,臣妾有什麼可忙的?倒是莞嬪娘娘可要忙碌起來了。」苗可心夾槍帶棒地回擊,「娘娘比嬪妾年長几歲,必定更懂人情世故,自然能遊刃有餘地教導新進宮的姐妹們,嬪妾什麼都不懂,只等著和她們笑鬧也就是了,能忙什麼呢?皇上,您說臣妾說的對不對?」

  聽出苗可心是在諷刺自己年長,容顏先老,甄嬛笑容微微一頓,轉而說道:「常聽人說,辛勤之人不易老,妹妹不僅辛勤,而且善於體察上意,心思活絡,才能在進宮不到一個月就爬上了龍床,給自己求了一個名分,這等做派,本宮身邊就曾有過一個例子,真真是心比天高,身為下賤,讓人難以啟齒。」見苗可心微微變了臉色,她又故作恍然,狠狠地再捅了一刀,「哦對,妹妹那一身侍寢的本事也是旁人學不來的。」

  苗可心瞠目站在原地,臉色一點點地漲紅起來。

  「莞嬪,這話說得可就太過了。」齊妃出言喝止。

  甄嬛不以為意地笑笑。

  皇后皺著眉,覺得甄嬛今日的言行舉止實在是不同往常,又看了眼皇上,神色冷冽如冰,一時間竟是看不懂到底是個什麼局勢,只能沉默地靜觀其變。

  但皇上卻並不想讓皇后繼續沉默下去,冷聲開口:「皇后,你怎麼看?」

  皇后微微一愣,連忙反應過來,笑著各打五十大板:「女人多,難免會有口舌之爭,今天高興,喝多了兩口酒,莞嬪也不是有心的。等散席之後,臣妾會跟她們好好地說。」

  以往皇上聽完這樣的話,含糊著也就過去了,皇后也沒想到皇上今日會突然揪著此事發起火來。

  只見皇上扔了常握在手裡的珠串,壓著火氣開口:「皇后平日就是這樣給朕治理後宮的嗎?」他看向皇后,驟然拔高了聲音,「難怪著後宮之中,平時總是風波不斷!」

  猶如一聲驚雷,把所有人都嚇懵了。

  皇后急忙起身走到皇上面前,領著眾人齊齊跪下:「皇上息怒,都是臣妾的不是。」嘴上這麼說著,可她心裡卻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自問與皇上結髮多年,是最了解皇上的,可是今日她卻完全猜不到半分皇上的心意。

  「你可知道你的不是是在哪裡?」皇上不依不饒,「後宮裡,口角相爭都不能平,豈非是你這個皇后無能!」

  這話說得實在太重,皇后身形都晃了一瞬,她有些惶恐:「臣妾有罪,還請皇上恕罪。」


  「莞嬪。」皇上看著皇后,忽的高聲點了甄嬛,「去吧!」

  甄嬛露出驚慌失色的表情:「皇上?」

  皇后抬眸看了一眼皇上,只見他神色震怒,卻掩蓋不住眼底的心疼和不舍,猛地一道靈光擊中了她,讓她神思驟然清明起來,前後串聯,才恍然發覺皇上這是在和甄嬛做戲。只是為著什麼而做這場戲,她仍沒有頭緒。

  一時間,她不知該傷心還是該生氣。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替皇上分憂解難的人不在是她這個皇后,幫皇上設計謀劃的人也另換作了他人,她身為皇上髮妻,卻處處不如一介妾室,當真是可笑。

  敬妃被嚇得訥訥:「皇上的意思是,讓莞嬪去哪兒呢?」

  「莞嬪御前失儀,出言無狀,明日送往蓬萊洲閉門思過。」皇上沉聲開口說道,「非詔不得外出。」

  甄嬛嚇得花容失色,惶恐地抬頭看向皇上。

  「皇上,蓬萊洲遠在後湖之中,四處無路可通,唯有小舟可至。偏遠不說,更是年久無人居住了,如何能讓莞姐姐去那兒呢?還請皇上念在莞姐姐是初犯,饒恕姐姐吧。」方淳意開口求情道,真心實意,讓人感觸。

  甄嬛也叩頭認錯:「皇上,臣妾侍候皇上三年,雖有失禮之處,但請皇上念及臣妾侍奉皇上向來謹慎妥帖,還請皇上饒恕臣妾這一回。」聲音里甚至已經帶上了哭腔,「臣妾再也不敢了。」

  皇上聖心難以迴轉,斥罵道:「方才對妙答應說話不是還盛氣凌人嗎?當著朕的面就敢有嫉妒言行,背後更不知如何刁鑽。」

  「臣妾不是有心的。」甄嬛被罵得抬不起頭,苗可心跪在最後面笑得暢快,還要死死壓住嘴角,對著露出委屈的表情。

  皇上果然看了過來,難掩心疼:「朕這些日子寵愛妙答應,你就多番為難她,更在背後出言輕狂,當朕都不知道嗎?」他收回視線,復又看向甄嬛,「朕豈能容你。」

  「臣妾沒有。」甄嬛連忙辯解,「皇上知道的,臣妾一向心直口快,並非存心詆毀,即便是當年的碧答應,臣妾也都是和她好好相處的,又怎麼會去為難妙答應呢?」

  「皇上,念在莞嬪是初犯,還是從輕發落吧。」敬妃也求情道,「正如貞貴人所說,蓬萊洲太過偏遠了。」

  「蓬萊洲寬敞,敬妃可願想陪嗎?」皇上又看向敬妃。

  敬妃一時哽住,另一旁的方淳意卻是直起身來,看向皇上,朗朗說道:「皇上,蓬萊洲偏遠淒清,臣妾願隨莞姐姐一同前去。」

  甄嬛一怔,回頭看向神色堅定的方淳意,忙回過神來勸她:「淳妹妹這是何苦呢?」但戲已開唱,她也不能再多說什麼。

  方淳意露出悽苦的笑容,起身上前兩步,直言道:「臣妾和莞姐姐一樣,看不慣妙答應,還請皇上一同責罰了吧。」

  「好,好啊,你們姐妹兩個倒是齊心。」皇上眼底閃過一抹讚賞,面上卻是一片冷厲之色,起身道,「既然如此,那貞貴人便跟著一道去蓬萊洲吧。」末了,喊了蘇培盛去送甄嬛和方淳意,自己則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苗可心像是一隻打了勝仗的公雞,得意洋洋地看著攜手離開的甄嬛和方淳意,諷刺甄嬛道:「莞嬪娘娘好走,嬪妾自會好好伺候皇上,讓皇上再也記不得還有您這麼一位莞嬪娘娘。」

  甄嬛默默無言,低著頭倉皇離開。

  方淳意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皇后,和她輕撇過來的眼尾餘光碰了一瞬後,又飛快地撤開。

  消息傳回宮裡時,安陵容和沈眉莊正坐在壽康宮裡和太后說話。

  「太后,這次搜檢,除了臣妾查出來的那三百三十二人之外,還有三十七人是沒有任何登記的,很是奇怪。」沈眉莊將花名冊遞給太后,「更離奇的是,那三十七人中,有十六人在這幾天離奇死亡,暴斃的、落水的、跌井的、上吊的,剩下的二十一人,臣妾讓人嚴加看管起來了。」

  太后自然是聽出了她的話外音,冷笑了一聲:「這些眼線背後的主人也實在太著急了一些,想來是年紀小,還不經事,如此迫不及待,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這幾個人有問題呢。」她看了一眼沈眉莊,點頭說道,「惠嬪,你這次做的很好。」

  「眼看著快入秋了,聖駕也快迴鑾了,到時候臣妾將這些事情一一稟報給皇上,讓皇上來裁斷。」沈眉莊說道。

  安陵容在一旁逗著安康,兩隻手拉著她慢慢地走著,抬頭笑道:「眉姐姐這一次把宮人有多少人都摸得一清二楚了,不少能力出眾的都被挖了出來,個個都是幹活的好手,險些都被埋沒了。」她看向沈眉莊,「如此一來,姐姐日後便可輕鬆一些了。」


  「你這孩子也是個笨的,哀家就說,管理六宮哪有那麼忙碌的,卻是沒想到,連宮女太監拌嘴吵架的事情也要你親自去調解,也不嫌累得慌。」太后拍了一下沈眉莊的手背。

  「臣妾也是糊塗了,只知道皇上皇后信任,將六宮的事情託付給了臣妾,不敢有絲毫懈怠,何曾想過要用人呢。」沈眉莊討巧地對著太后笑笑,「少不得要太后哪天得空再教教臣妾,臣妾也好更加盡心盡力啊。」

  太后撐不住笑了。

  見太后笑,安康也跟著笑,推了安陵容的手顫顫巍巍地走到太后床前,引得眾人一陣驚呼。

  「安康倒是走得又早又穩當,以後肯定是只小皮猴子。」太后笑眯眯地讓人把安康抱到床上來,「老十四當年就是走得早,也是一周不到就會自己穩當地走兩步了,長大後更是騎馬射箭都不在話下,跑起來跟飛似的。」

  安陵容與沈眉莊互相看了一眼,都沒有接話。

  這時候,竹息進來傳話道:「圓明園傳來消息,說皇上要提前半個月回宮,皇后讓惠嬪娘娘趕緊預備起來,還有,莞嬪娘娘御前失儀,被皇上發去了蓬萊洲思過,一道去的還有貞貴人,這次兩人就先不回來了。」

  和前世如出一轍的軌跡,安陵容沒有絲毫意外,她甚至猜到了方淳意會一同前去,因此當下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的情緒,倒是沈眉莊急得站了起來。

  「蓬萊洲?那可是比冷宮都還不如的地方,好好的,皇上怎麼會讓莞嬪去那裡思過呢?」沈眉莊急慌慌地問道。

  竹息搖了搖頭:「具體的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是莞嬪娘娘和妙答應起了衝突,在七夕夜宴上說錯了話。」

  「嬛兒向來守禮,皇上定是誤會了。」沈眉莊緊緊皺起眉頭。

  安陵容看了眼太后的臉色,對著沈眉莊開口勸道:「皇上聖心獨斷,自有他的道理。」

  沈眉莊沉下心來,重重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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