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收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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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的暑熱還沒褪去,聖駕就匆匆迴鑾,許是回來的那天日子不好,正趕上中元節,當晚就下起了滔天雷雨,閃電劃破天空,映得紫禁城上空一片慘白,斷斷續續地下了大半個月。

  而這段時間,皇上獨寵苗可心,幾乎寵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你宮裡的這個,行事越發張狂起來了,連你都不放在眼裡。」沈眉莊這幾日倦怠,來和安陵容閒話,說起苗可心來,「也不知是得了什麼通天的本領,竟這樣厲害起來。」

  「我算什麼,她可是連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裡。」安陵容將安康抱進懷裡,拿了根花椒木給她磨牙,「前幾日,因著她不敬齊妃娘娘,不痛不癢地斥責了她兩句,她便瘋魔了,哭鬧到皇上面前,硬是要皇上為她做主。皇上竟也應了,訓斥了皇后,她才肯罷休。」

  「是啊,皇后氣得頭風都發作了,這兩天根本下不來床。」沈眉莊也是一陣唏噓感嘆,「我可從來沒見過皇上如此寵愛一個人。」

  安陵容卻是婉轉一笑,意有所指地說道:「姐姐,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眉莊不解其意。

  「天快要放晴了呢。」安陵容抬頭看著窗外的天空,被暴雨沖洗後的天空顯得尤為透亮,陽光傾灑下來時帶著淺淺的金色,她看了眼時辰,起身道,「姐姐,我該去養心殿了。」

  「都已經是這個點了。」沈眉莊看了眼時間,「快去吧,別讓皇上久等了。」她笑了笑,起身也準備告辭,「如今除了妙答應,也只有你能夠日日見著皇上了,以前常在養心殿侍候筆墨的都是嬛兒,也不知她在蓬萊洲過得好不好,眼看著這天就要冷下來了。」

  安陵容沒有接話茬,沈眉莊試探著想要讓她和甄嬛和好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但她都沒有明著表示過什麼,對此只是一笑而過:「姐姐前幾日不是才送了秋衣過去嗎?」

  兩人出了未央宮就分道揚鑣,安陵容坐著軟轎來到養心殿,卻是碰上苗可心被蘇培盛攔在養心殿外,正面紅耳赤地爭執著什麼。

  蘇培盛瞧見安陵容走過來,忙撇開苗可心迎上來:「娘娘您來了,皇上才剛在問娘娘今日怎麼還沒來,奴才正打算讓人去未央宮請呢。」作為皇上跟前的人,他一眼就知道皇上對妙答應並非真的寵愛,相比起被送去蓬萊洲保護起來的莞嬪,倒是容嬪娘娘更得皇上重視一些,妙答應和這兩位比起來,連腳邊的泥都不是。

  苗可心看著施施然越過她走進養心殿的安陵容,氣得後槽牙都要咬碎了,但想起方才主子看她的那一眼,她又忍不住心顫。

  她想脫離主子掌控的心思肯定是被看出來了,那個眼神分明就是在警告她,可是,皇上那麼寵愛她,這樣滔天的富貴她已經不想放手了。一個王爺,如何能和當朝天子相提並論?若是皇上知道果郡王的那些心思,肯定不會放過他,等皇上料理了果郡王,她便是自由身,再加上皇上的寵愛,她就是真正的鳳凰了。

  苗可心越想越美,可是蘇培盛卻說什麼皇上不允許她進養心殿,硬是要將她攔在外面,真是氣死人了!

  「你來了。」不待安陵容行禮問安,皇上就上前將她牽了起來,「容兒,朕準備今晚收網。」

  安陵容眼眸一閃,靠近皇上:「皇上都安排好了?」

  「老十七剛上午截下敦親王與允禩暗中勾結的密信,他們收攏了年羹堯殘餘的勢力,準備奪了朕的皇位,迎允禩為帝,奉允禟之母宜太妃為太后。」皇上眼神發冷,「以敦親王的成算,若是能成,豈非天亡我大清。」

  「幸好皇上從一開始就給他設下了圈套,如今只等著瓮中捉鱉即可。」安陵容輕聲說道,「方才臣妾看見妙答應在外面和蘇公公鬧呢,吵著要見皇上。」

  「這段時間,朕哄著她給外頭傳了不少假消息出去,妙答應也還算有點小聰明,可能這會兒是回過神來猜到了什麼,急著想要找朕將功贖罪吧。」皇上一甩手,「朕已經哄了她大半個月,實在是懶得再見她了。」

  安陵容掩唇輕笑:「真是辛苦皇上了。」

  聽出她語氣里的調侃,皇上忍不住伸手捏了她一把:「還笑,朕這段時間可真是累得很。明明不願見她,還得和她做笑臉,還得寵著她,前幾日還為著她把皇后都氣倒了,你還擱這兒偷樂,真是小沒良心。」

  正捏到癢的地方,安陵容笑得發顫,忙躲開了去,轉移話題道:「臣妾知錯,皇上別鬧臣妾了。眉姐姐先前找出來的那些人,皇上準備怎麼處理?」

  「那二十個不明來路絕不能留,其他的,都放出宮去吧。」皇上漫不經心地說。

  「那三百多號人里,有不少人的確得用,皇上不如網開一面留下他們?」安陵容卻是說道,「臣妾愚見,這種未過門路進宮來服侍的,既然歷朝歷代都有,就不會因為這一次抄檢而根除掉,不如新編了章程,好好地將這部分人整頓起來。走官門進來的,按一檔算,走關係進來的,按另一檔算,進宮後,負責的活計、拿到的俸祿、晉升的渠道,皆有不同,一來可以立規矩,二來也可以人盡其用。皇上以為如何?」

  皇上想了想,點頭道:「倒是個法子,過後讓皇后擬了章程,交由惠嬪主理吧。」

  安陵容抿唇輕笑,撐著下巴湊到皇上面前:「皇上聖明。」

  皇上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了一聲,轉而說道:「今晚你就留在養心殿,安康送去太后宮裡。朕已經交代了,今夜太后身子不適,要請敦親王福晉和貝子入宮,一同陪恭定公主為太后侍疾,到時壽康宮會被層層管控起來,最是安全。」

  「臣妾自是要陪著皇上的。」安陵容握住皇上的手,摸到一層薄薄的汗,溫柔淺笑,「這一局,皇上已做好了萬全的對策,一定能一舉拿下賊子。」

  「朕派了驍騎營大軍夜圍敦親王府,務求拿下所有人,老十七親自帶人過去。近來他和敦親王走得近些,他去敦親王府也不會引起旁人懷疑。」皇上說著今晚的計劃,「老十三和你父親守在江浙地帶,看著敦親王私養的軍隊,時間一到就盡數拿下。朕不會給他任何,可以喘息的餘地。」

  這一天似乎過得特別的慢,白晝將時間拉得很長,戌時一刻後,天才慢慢地擦黑下來,落幕一輪銀月高高掛起。

  敦親王府里,敦親王正和果郡王把酒言歡,暢談著以後的風光好日子,酒酣正濃,忽的聽見外面一陣刀劍聲,常年征戰沙場的警覺性讓他猛地驚醒過來。

  「怎麼回事?」敦親王晃了晃酒醉有些發暈的腦袋,努力讓神思清明一些,卻遏制不住地發暈起來,「十七弟,快幫我拿顆解酒的藥丸來,外頭怕是出事了。」

  果郡王卻是端著酒杯繼續喝,似笑非笑地看著敦親王:「十哥,再喝一杯吧,過了今晚,可就沒有這麼好的酒給你喝了。」

  「什麼?」敦親王腦子一陣稀里糊塗,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當即大怒,「老十七!你這個小人!」

  「哈哈哈……」果郡王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還是十哥會看人,人人都道我是君子,但實際上,我的確就是個小人。」他將酒杯摔在地上,滿眼戾色地站起身來,「來人,將逆賊允䄉扣下!」

  「誰敢!」敦親王大吼,可惜他喝的酒里早就被下了藥,現在連站都站不穩,三兩下被人按住了肩膀摁著跪在地上,他不甘地看著居高臨下的果郡王,眼裡是一片猩紅,「老十七,你不怕本王去皇上面前告發你嗎?是你,為本王謀劃著名名謀反篡位,也是你,為八哥九哥和本王的書信往來牽線,還是你,在宮裡宮外遍布眼線!狼子野心、犯上作亂的,皆是你!」

  果郡王譏諷一笑,拔出隨身攜帶的長相守,挑起敦親王的下巴,俯身看他:「十哥,皇阿瑪曾說你是肚裡空空,草包一個,我原本以為只是一句笑話,沒想到,竟然是真的。」他止不住笑意,猖狂的笑配上儒雅的面容,說不出的違和,「你以為,你還有機會見著皇上,和他說這一番話嗎?就算你見著皇上了,你以為,皇上是會信你還是信我?十哥,動動腦子吧。」

  敦親王氣得鼻翼不斷聳動,好半晌才咬牙切齒地開口說道:「難怪,我道今日太后為何突然宣詔福晉和弘暄進宮侍疾,胤禛那個無恥之徒,竟是要以妻兒要挾於我!老十七,你以為你跟著他就會有出頭之日嗎?我今天的下場,焉知不是你明天的結果!」

  「哈哈,十哥,你動腦子老半天就想出這麼個事兒嗎?」果郡王大笑著搖頭,倏地陰下臉,「我要的,是那個至尊之位,是那個本來應該屬於我的位置。他愛新覺羅胤禛不配坐在那把龍椅上!」

  敦親王愣了一下,忽的笑開,笑得近乎聲音沙啞:「你說我是草包,殊不知你才是蠢的那一個。就憑你,還想和他爭?做你娘的春秋大夢吧!當年,也只有八哥和十四弟聯手時才能和他較量一二,他的城府之深、心腸之狠,不是你能夠想像的!老十七,你想跟他斗,未免也太過異想天開了,別臨到頭,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他嗬嗬地笑起來,「你有這個心,我就放心了。往後待在宗人府,我等著你我再相見的那一天。」

  果郡王沉著臉看他笑得瘋癲無狀,冷不丁地說道:「你怕是去不了宗人府了。」

  敦親王笑聲一頓:「不可能!胤禛最看重自己的名聲,他不可能讓自己背上屠殺手足的罪名!」

  「若是你,意圖弒君在前呢?」果郡王慢悠悠地坐了回去,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飲盡,「真希望今晚能成功啊。」


  不顧身後敦親王的嘶吼聲,果郡王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遲遲未見消息傳來,皇上越發的急躁起來,他陰沉著臉,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撐著椅子站在書案前。

  安陵容坐在一旁,神遊天外地翻著書,書頁間透出淡淡的墨香,一字一句皆是古人史書。歷史記載透著刀光劍影、血淚屍骨,不論是漢景帝的「七國之亂」,還是唐太宗的「玄武門之變」,又或者宋太宗的「斧聲燭影」,皆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生死就在一瞬間。

  她抬眸看向皇上,只見他面上緊繃,此時恐怕是一根針落地都能驚動他。

  即便已經做了近乎萬全的準備,終究還是擔心會有意外。

  安陵容放下書,起身倒了一杯茶送到皇上手邊:「皇上,喝口茶歇歇吧,時間還早。」這會兒才剛過子時。

  皇上就著安陵容的手喝了一口,沉默地搖了搖頭。

  殿外忽的響起一陣輕緩又急促的腳步聲,皇上猛地抬頭,卻是見果郡王走了進來,忙問:「如何?」

  「一切順利,驍騎營已領人拿下了敦親王。」果郡王此話一出,皇上明顯是鬆了一口氣。

  皇上動了動僵硬的身體,坐下來:「先帝在世的時候,允禩、允禟、允䄉就狼狽為奸意圖篡奪皇位,允禩和允禟做得太過,事敗削爵,允䄉不過跟從,後因溫僖貴妃的緣故保全了下來,為了安撫他,朕還封他為親王,可惜他太不知足。」

  「是啊。」果郡王面色沉靜,應聲道。

  皇上閉了閉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今夜的事辛苦你了,兄弟間最見不得人的事卻讓你親眼看著,真是為難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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