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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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琴默坐在一旁不吭聲,但華妃的怒火還是遷到了她身上。

  「現在甄嬛還是小小嬪位,皇上就已經如此抬舉她,假以時日她若生下孩子,只怕是要踩到本宮臉上來了。人家生孩子,你也生孩子,怎麼你生下孩子才是小小貴人,人家還沒生孩子就是嬪位。」華妃瞪了一眼曹琴默,「說到底還不是你不爭氣。」

  曹琴默咽下苦笑:「娘娘別生氣了,氣壞了自己就不好了。」

  華妃咬著牙狠狠說道:「不生氣?只有除掉她本宮才能不生氣。」

  曹琴默眉心一跳,抬手捂住了溫宜的耳朵。

  入夜,音袖心疼曹琴默加在中間兩頭為難,曹琴默卻是面色淡淡:「不用擔心我,我都習慣了。我的溫宜自幼養在宮裡,皇后沒有嫡出,溫宜便是皇上膝下最尊重的公主,我要為她做最好的打算。這段時間,我好不容易才引得華妃忽略了容貴人,如今她與莞嬪水火不容也在我意料之中。」

  「只是小主夾在中間兩頭為難,奴婢實在心疼。」音袖輕嘆了一口氣。

  曹琴默看著她輕聲一笑:「只要熬過了眼下,往後的日子就好過了。」她捻著手帕,摩挲著指尖。

  但願容貴人不會讓她失望才好。

  為著甄嬛生辰宴和冊封禮,宮裡宮外都忙活了好一陣子。

  這日,天氣極好,徐徐涼風撲面而來,難得的涼爽。

  翠音見安陵容又昏昏欲睡起來,開口勸道:「小主,奴婢方才去給碎玉軒送東西,正巧碰見淳常在拉著莞嬪娘娘去御花園放風箏,小主不如也去瞧瞧?」

  安陵容懶懶地笑了笑,身子實在懶得走動,正要拒絕,卻是瞧見蒔蘿遠遠地走過來。

  「小主,曹貴人那邊傳來消息……」蒔蘿湊到安陵容耳邊輕聲低語。

  安陵容眼眸微微一閃,轉而笑著對翠音說道:「既如此,那就出去走走吧。」

  翠音忙不迭地給安陵容梳妝,簡單地挽了髮髻,沒有過多的裝飾,只在發間簪了一支玉釵,又換了一身素色的蜀錦衣裳,才坐上攆轎慢悠悠地朝御花園的方向走去。

  遠遠的,安陵容就聽見了淳常在銀鈴般的笑聲,抬眼一看,卻是瞧見燕子樣式的風箏被勾住了風箏線,倏的一下從半空掉了下去。

  「姐姐。」安陵容扶著蒔蘿的手從攆轎上走下來,翠音緊跟著打傘上前。

  甄嬛對著安陵容招招手,伸手拉著她到自己身邊坐下:「怎麼今日想著出來走走?」她抬起手帕擦了擦安陵容額頭冒出的細汗,「方才淳兒還同我說,你近來日日犯懶不愛走動,肚裡的小外甥生下來後怕是個懶漢呢。」

  安陵容忍不住一笑,轉而說道:「正是因為這樣,翠音她們幾個才每天變著法兒地想讓我出來走走,今日聽說姐姐帶著淳兒來放風箏,好說歹說才勸了我出門走走。圓明園的風箏祈福我是沒福氣看了,看看淳兒放風箏也是好的。」

  「那日就屬她放風箏放得最開心,臨走前,她還特意要了兩個風箏回來。」甄嬛搖著蠶絲扇給安陵容納涼,「淳兒到底年紀小,在這宮裡呆著悶,真是沒一天安分的,昨兒個她在自己寢殿裡捉骰子玩,還砸碎了皇上賞的一個琺瑯花瓶。」她嗔笑著用扇子掩住嘴,悄聲對安陵容說道,「幸好皇上不怪罪。」

  安陵容抿唇一笑,轉而看向假山方向:「淳兒怎麼還沒回來?」

  被安陵容念叨著的淳常在此刻正撿了風箏往回走,耳邊卻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她不由地頓住了腳步,辨認了一番,慢慢地爬上了一處假山頭。

  「本宮這兒有張條子,你要親自交到大將軍手裡。」

  「奴才知道。」

  「上面那幾個人都是求官的,讓大將軍看看可不可用。」

  「是,大將軍說了,娘娘在宮裡有什麼不方便,都由奴才傳出去,大將軍自會替娘娘料理。」

  「好。旁的不說,告訴大將軍,朝中得有自己的人,那些惹咱們討厭的,譬如莞嬪的父親,找個機會除掉便是。」

  赤金掐絲的珠寶首飾,這宮裡也只有華妃戴得起這麼名貴的頭面,淳常在雖看不見那人的臉,卻也依稀能夠辨認出這是華妃的打扮,她聽得認真,全然沒有發覺自己已經被人發現了。

  忽而聽得一聲「撲通」聲,似是什麼落入了湖中,頓時驚動了華妃,淳常在沒忍住,一聲驚呼,急匆匆地跑開。

  淳常在心裡萬分恐懼,只顧埋頭逃跑,一轉身,拐進一處山洞,眼前冷不丁地出現一道身影。


  只見周寧海不知什麼時候繞到了跟前,獰笑著一步步靠近淳常在。

  「你、你別過來……」淳常在嚇得一個哆嗦,踉蹌地往後退,心頭湧出無限恐懼,手一抖,風箏落入水中,緊接著便是腳下一軟,渾身顫抖地跌倒在地。

  周寧海將淳常在逼到角落,笑得如同地獄來的鬼魅,他冷笑著開口:「小主別怕,奴才手很快,沒一會兒就能送小主去見閻王,保證讓小主感受不到一丁點痛苦。」

  淳常在眼淚嘩嘩直掉:「不不不……我不要……」她無比後悔,為什麼不聽話要自己一個人去撿風箏,又為什麼忍不住好奇心一定要趴過去聽宮裡的秘辛,這下真是喊破了喉嚨也沒人能來救她了。

  周寧海的手已經掐上了她的脖子,淳常在在窒息中絕望地閉上眼。

  「淳兒——」

  兩人俱是一驚。

  「淳兒,你在哪兒?」

  淳常在睜著淚眼,聽出這是安陵容的聲音,使出吃奶的力氣狠狠咬了一口周寧海的虎口,趁著他吃痛的空檔,顧不得被假山碎石劃破的手掌,高喊著爬起來往外跑:「容姐姐,我在這兒!」

  周寧海一時不查被她掙脫開去,想起華妃示意他的那個眼神,頓時頭皮發緊,如猛虎撲食一般地伸手抓向淳常在的腳。

  「咻——」

  一道細小的破空聲響起,一顆石頭精準地打在了周寧海的左腳上,陳年舊傷再次被重創,繞是周寧海再能忍,此刻也忍不住半跪在地,發出一聲悽厲的哀嚎聲。

  緩了緩勁兒,周寧海滿是冷汗地抬頭再看,哪裡還有淳常在的身影,心裡猛地咯噔了一下,顧不得自己腳上的劇痛,手腳並用地站起身,一步一瘸地飛快朝外走去。

  大事不好,他得趕緊稟報娘娘!

  另一邊,淳常在跑出山洞後就被蒔蘿拉著轉進了另一處山洞,她渾身發抖,還沒從方才的生死一線中抽離出來,臉色蒼白如紙,沒有一絲的血色,安陵容拉過她的手,觸手如冰一般,用力搓搓幫她回暖。

  前世,淳常在死於溺水,但她並不知其中緣由,如今看來,並非單純是一場意外。

  「容、容姐姐……」淳常在稍稍有些緩過神來,但嘴皮子還是止不住打顫,話也說不利索。

  安陵容憐惜地擦了擦她額頭的冷汗,淡聲說道:「多大年紀了,還能因為丟了風箏而哭鼻子呢,小心你小外甥笑話你。出了一身的汗,又哭了一場,趕緊回碎玉軒好好拾掇拾掇,我陪你一道回去。」她任由淳常在攀住她的手臂,抬頭對蒔蘿說道,「你去和莞貴人說一聲,我和淳常在先行回去。」

  蒔蘿俯身一禮,腳下一轉離開。

  翠音一臉擔憂地看著安陵容,見她神色如常,便將心裡的話全都咽了回去,撐傘跟在兩人身後。

  御花園離碎玉軒並不遠,走兩步就到了。

  安陵容帶著淳常在進了東配殿,讓人服侍她更衣,自己則熟門熟路地走到榻前坐了下來。

  「奴婢還以為您今日是真的要出來散步呢,原來是為著這事兒。」翠音給安陵容倒了杯茶,憂心忡忡地開口,「難怪出門前您不讓芬若姑姑跟著,這要是姑姑跟著來,您也不敢親自冒險。」

  翠音難得膽大地瞪了她一眼,轉而說道:「奴婢倒是沒想到,蒔蘿居然還有點功夫在身上,那手勁兒、那準頭,旁人練上二十年都未必能有,到底是小主進宮前千挑萬選才帶進宮裡來的人。」

  正說著,蒔蘿就回來回話了:「小主,莞貴人正和曹貴人坐著一道說話呢,聽說小主和淳常在先回來了,莞貴人只笑著說知道了,倒是曹貴人,臉色有些古怪,奴婢說不上來,像是又驚訝又欣慰的樣子。」

  安陵容端著茶盞靜靜地想了一會兒,隨後笑著搖了搖頭:「這一回,倒是我被她當槍使喚了呢。」她重重地落下茶蓋,嘴角笑容不減,眼中卻是一片森冷,「曹琴默,好得很。」

  蒔蘿抬頭與翠音對視一眼,後者只是小幅度地對她搖了搖頭。

  淳常在換好衣裳出來,坐在安陵容身邊,說話間猶然帶著一分哭腔:「容姐姐,淳兒好怕……」

  「別怕。」安陵容拍著淳常在的後背,軟語哄了她半晌,而後細細地問了她今日發生的事情,心道果然是華妃。

  淳常在也知道茲事體大,拉著安陵容的手直問她怎麼辦。

  是啊,怎麼辦?

  後宮干政是多大的罪名,安陵容知道,華妃自然也是心裡清楚得很,否則也不會私下傳信給年羹堯。此事被淳常在撞破,華妃為了保住這個秘密,更為了保住自己這條財路,定會殺人滅口——這宮裡,沒有人會比死人更能守得住自己的嘴。

  若是告發,皇上不能立時處決華妃的話,華妃之後必定會變本加厲地報復。若是不告發,華妃也未必會記得這份恩情,只等著日後再尋機會滅口。不論怎麼選,都逃不開一個死局,既然如此,還不如放手搏一搏,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走,我們現在就去找皇上。」安陵容心裡落定了主意,拉著淳常在的手就往外走去。

  養心殿,張廷玉正和隆科多一起向皇上告發魏之耀嚴火之事,並上奏:「臣已查明,年羹堯派家人四處經商,牟取暴利,年羹堯之子年富年斌偽編名色,私占鹽池,這兩年獲取暴利超過十七萬兩。如此種種,只是九牛一毛。」

  隆科多緊接著開口道:「按大清慣例,我朝大將軍、督撫往來都用咨文,以示平等,年羹堯卻擅用令諭,直書將軍、督撫官名,語氣一如皇上。」

  「年羹堯出資刻印的陸宣公奏議,曾請皇上替此書寫一篇序言,幾日前,年羹堯卻以下不敢上煩聖心為名,替皇上擬寫了一份序言,並頒布於天下。」張廷玉再開口說道,直言年羹堯已是大逆不道之舉。

  皇上沉著臉,緩緩開口道:「凡人臣者,圖功易、成功難,成功易、守功難,守功易、終功難。若以功造過,必致反恩為仇,此從來人情常有者。」皇上拿起擬好的聖旨,淡聲下令,「明發下去,讓他自己掂掂分量。」

  「皇上,年羹堯僭越至此,實屬大逆不道。」見皇上仍沒有要明罰年羹堯的意思,張廷玉有些著急了。

  「年羹堯本事朕的家臣,為朕的江山基業立功不少,朕也不欲與他君臣情分斷絕。」皇上念及年羹堯當年的從龍之功,總不忍苛責。九王奪嫡何其兇險,若沒有年羹堯鼎力相助,難有他今日的皇位寶座,他不想讓天下人指責他苛待功臣。

  張廷玉抿了抿嘴角,歇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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