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被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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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定完最後一道菜色,剪秋走進來在皇后耳邊低聲說了兩句。

  皇后合上手裡的摺子,揮手讓繪春退下,臉上露出瞭然的神色:「果然是送給了富察貴人,也好,她月份小些,也容易些。」轉而又聽剪秋說起夏家遞了牌子進來想拜見她,頓時冷下了臉色,「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他們打得什麼主意,你去告訴他們,若是他們安分,烏拉那拉氏自會記得提拔他們,若他們敢妄想些旁的東西,本宮就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六阿哥的名字在玉碟上已經記在了皇后名下,那這個孩子就實打實的是她烏拉那拉宜修的孩子,跟夏家沒有半分關係了,夏家還如此沒有眼色,硬要湊上來沾親帶故地噁心皇后,皇后當然容不下他們。

  「是。」剪秋冷肅著一張臉,俯身退下。

  皇后起身走到裡間,抱起正拿著撥浪鼓伊伊啊啊的六阿哥,溫聲細語地哄著,眼中是泛濫的母愛。

  「那晚好大的的陣仗,皇后娘娘還請了喇嘛法師來給六阿哥祈福呢。」蒔蘿坐在廊下剝豆子,說起六阿哥的百日宴,「六阿哥被皇后娘娘抱在懷裡,裹著蜀錦做成的襁褓,跟白嫩嫩的麵團子一樣,可愛極了,還會對著人笑呢,皇上的嘴角一整晚就沒下來過。」

  「皇后娘娘得了這個皇子,可得意著。」翠音也說道,「如今她大半的心神都在六阿哥身上,惠嬪娘娘身子好全了之後,還是讓她協理六宮事務,這手裡的權力說撂開手就撂開手了,當真看重六阿哥。」

  安陵容卻是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皇后對權力的掌控欲望可是相當強的,哪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雲淡風輕。以前華妃掌權,是因為無能為力,如今沈眉莊掌權,是因為不足為懼。

  相比之下,皇后更願意讓沈眉莊協理六宮,等到六阿哥長大一些,不需要那麼精心照顧了,這權力想拿回來就能立刻拿回來,她根本不需要費多少心力。華妃就不同了,若讓她長久掌權,這皇后的位置還能不能坐穩都難說了。

  「剝好的豆子先浸泡在水裡,等晚些時候……」安陵容的話還沒說完,忽見豆蔻從外面跑進來。

  不帶多喘一口氣,豆蔻就急忙忙地說道:「小主,莞貴人的父親被貶為從五品都察院御史了。」

  「什麼?!」

  安陵容立刻讓人備轎,匆匆趕往碎玉軒。

  她都快要忘記這一茬了。

  前世,甄嬛的父親驟然被貶,她還曾幸災樂禍地覺得甄嬛在她面前終於不是高高在上的模樣了,她不知緣由,只覺得能夠藉此拉進彼此的距離,卻從未考慮過甄嬛真正的心情。

  這一世,安陵容站的角度不一樣,所體會的心境更不一樣,她只覺得心疼。

  「容貴人,我家小主吩咐了,今日誰也不見。」竹青將安陵容攔住碎玉軒門口,面露不善。

  安陵容看著竹青的臉,眼眸微微冷下來。

  倒是把你給忘了。

  「容兒?」甄嬛聽見了動靜,推開門輕喚來一聲,而後對竹青吩咐道,「我的所有規矩里,容貴人是例外的那一個,以後記住了。」又對安陵容說道,「太陽下站久了眼暈,快進來。」

  安陵容冷冷掃了一眼竹青,扶著豆蔻的手走進去:「姐姐,你還好嗎?我一聽到消息就趕過來了。」她伸手拉住甄嬛的手,輕聲問道,「甄伯父好好的怎麼會被貶,是……華妃?」

  甄嬛雖神思倦怠,神色卻未見半分驚慌:「如你先前所料,華妃剛翻身過來,年羹堯便對我父親發難了。趙之垣是工部通政史,卻干涉禮部之事,彈劾我父親不敬功臣,違背聖意,只因為去年年羹堯回朝時,我父親沒有如旁人一般跪迎年大將軍。」她輕聲冷笑,「皇上看重年羹堯,是因為他為國有功,可是他也不想想,功勞再大,官員跪迎之禮只能上對天子、下對親王,斷無跪迎人臣之理。」

  在權力面前,情愛又算得了什麼?前有皇上借甄玉隱敲打甄嬛,後有皇上懷疑她指使劉畚污衊華妃,一次又一次地在她心上捅刀子,她如何還能看不清?

  所以,這一次,甄嬛即便知道是有人故意為難她父親,她也沒有在皇上面前出言相勸,因為她知道,為了安撫年羹堯,皇上還是會順著他的意思處罰她父親,多說也無益。

  甄嬛拍拍安陵容的手,示意她放心:「妹妹別擔心,我一切安好。年羹堯這般居功自傲,藐視百官,是在自掘墳墓,處處為他歌功頌德的趙之垣也不過是跳樑小丑罷了。」

  安陵容還是擔心:「這宮裡的人慣會拜高踩低,這會兒指不定有多少人再等著看姐姐笑話呢。」她視線往下,落在甄嬛肚子上,「若是姐姐此時能有個孩子……」


  「子嗣哪能說有就有呢?」甄嬛垂眸一聲嘆息,「沒有的時候盼著有,有了又怕與人惡鬥糾纏,這麼一想,倒不如沒有的好。更何況,如今華妃春風得意,橫亘在我與皇上之間,便是有孩子也改變不了什麼,這有無之間還是聽天由命吧。」她露出一抹苦笑,強打起精神說道,「不用管旁人怎麼笑話,我只推脫身子懶怠不願見人就好了。」

  安陵容看著甄嬛有些憔悴的面容,良久才點頭:「既如此,那姐姐好好照顧自己。」又說了兩句閒話,她起身告辭,「姐姐,皇上心裡有你。因為年羹堯,皇上不得不貶了甄伯父的官,但姐姐與皇上之間終究有情分在,他不會放任姐姐不管的。」

  自從華妃因為時疫一事被降位後,安陵容就感覺到甄嬛對皇上心存芥蒂,平日裡談起皇上也少了幾分熱切,近來更是有些排斥皇上。她不希望甄嬛太過沉溺於情愛之中,卻也不希望她全無恩寵,這宮裡,沒有恩寵等於死路一條,她就怕甄嬛像前世一樣倔著脾氣把自己逼入死路。

  關乎到甄嬛和她的孩子,安陵容不願冒險半分。

  順其自然吧。

  不過眨眼之間,安陵容就改變了自己的主意,緩步離開。臨近出門,她又停住了腳步,回頭同甄嬛小聲說了一句:「姐姐近日多留心竹青,看著不是個安分的。」

  「我知道。」甄嬛眼神若有若無地在竹青身上掃了掃,「先前我沒發覺,後來仔細想想,我種種爭強好勝,很多時候都是她在我耳邊念叨的緣故,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跳出這個怪圈後再去看,她的心思再清楚不過了。」她對著安陵容淺淺笑道,「還是你眼睛毒,一眼就看出她不對勁。今日便是你不說,我也正準備尋個由頭打發了她,到底是皇后送來的人,不能輕易就丟出去,萬一傷到皇后的臉面就不好了。」

  見甄嬛早就察覺到了竹青的異常,安陵容也鬆了口氣:「還是姐姐厲害,御下有方。」不像她,上輩子一直被蒙在鼓裡,還傻傻地把寶娟當成自己的心腹。

  入夜,皇上在皇后宮裡用了晚膳,說起如今宮裡的開支。

  「惠嬪手腕了得,比起去年,今年她為人處事都圓滑了不少,同樣是裁剪份例,今年便能做得面面俱到,還能讓底下的人心服口服,臣妾如今也清閒了許多。」皇后還是那副端莊賢惠的笑容,掩蓋住她話語間的冷冽刀鋒。

  「你前陣子是因為忙著弘曕的百日宴,所以將六宮之事盡數委於惠嬪了。」皇上說道。

  皇后笑著回道:「臣妾還沒發落,六宮中人已落葉知秋,事事向惠嬪稟報了,臣妾不用操半點心。到底是惠嬪年輕又能幹,做事利落,為人也和善,便是太后也很喜歡她。」她看向皇上,緩聲道,「難得六宮歸心,便是當年華妃協理六宮時也沒像現在這樣井然有序過,臣妾倒也不好不叫惠嬪管著。」

  皇上眉頭一蹙,有些不大同意:「終究,惠嬪只在嬪位,再怎麼得心應手,六宮的事務也不能全然不讓皇后經手,如此大包大攬實屬不妥。」

  皇后故意作出沒有聽懂皇上意思的樣子來,試探著說道:「雖說惠嬪進宮時日尚短,但她的品性也擔得起一個妃位,皇上不如……」

  「她還年輕,封妃還太早了。」經歷了小產和時疫兩件事情,皇上對沈眉莊也不似一開始那般全然相信了,聽見皇后如此說,只是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

  見目的達成,皇后嘴角的笑容越發深了起來,轉而說起甄嬛:「有件事情,臣妾想為莞貴人求句情……」

  皇后話未說完,皇上就打斷了她:「朕知道你要說什麼。」他抬頭看了一眼皇后,「莞貴人的父親有錯,朕已經責罰他了,這不干莞貴人的事。」

  「皇上公私分明,可六宮中人卻不是這樣想。莞貴人一直是皇上喜愛的,可她的父親讓她落得人家的笑柄,皇上要是有心,今天晚上就去看看她吧。」皇后溫聲說道。

  「不是你跟朕說,淳常在思念朕嗎?」皇上微微蹙眉,雖是被皇后說得心裡意動,但面上還是猶豫了一下,「朕今夜已經翻了淳常在的牌子了。」

  皇后輕笑道:「皇上您一直理政務的事,六宮嬪妃哪有一個不想皇上?淳常在和莞貴人向來交好,又同住碎玉軒,這安撫莞貴人的事情,她也定能夠體諒皇上。再加上,淳常在到底年紀還小,不大懂這方面的事情,皇上讓蘇培盛去解釋一句也就好了。」

  「這樣也好,朕也不希望莞貴人因為她父親的事鬱鬱寡歡。」皇上被皇后勸著下定主意,喊來蘇培盛,「傳旨,召莞貴人入養心殿侍寢。」頓了頓,又說道,「再去春禧殿說一聲,朕明早過去用早膳。」

  「嗻。」蘇培盛領旨退下。

  一路行至碎玉軒,鳳鸞春恩車在門口停住,蘇培盛緩步走進去,先去東配殿告知淳常在今晚不必前去侍寢的消息,後腳又去主殿,讓甄嬛立刻打點準備一下,即刻前往養心殿侍寢。

  看著甄嬛被扶著坐上鳳鸞春恩車離開,淳常在站在廊下,一時間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淳常在想起那日自己問安陵容,她會不會因為皇上去找甄嬛而難過,她只說「做皇上的女人勢必要學會看著旁人得寵」「不能因為皇上去找了旁人而忽略自己就心生怨恨或嫉妒」,可是,淳常在這會兒卻覺得胸口悶悶的。

  「皇上今晚明明翻的是小主的牌子,小主都打扮好了,還準備了前幾日新學的戲法要給皇上看呢,怎麼突然傳了莞貴人去養心殿?」素雲說出了淳常在想問的話。

  淳常在猛地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就為甄嬛解釋:「可能是因為莞姐姐的父親剛被貶官,皇上怕她傷心,特意傳召的吧。」說完,她又努力地露出笑容,「沒事,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洗洗睡吧。」

  「小主,正是因為莞貴人的父親貶官,才更應該讓著你才是啊。」素雲想起今天下午和竹青的閒聊,更加憤憤不平,「莞貴人的父親如今只有從五品了,老大人可是從四品,比他高出一大截呢,莞貴人怎麼的也要遷就小主一二才對吧!」

  淳常在垂眸,不願去想這些東西:「莞姐姐待我很好,你別這樣說她。」

  見自家小主油鹽不進,素雲深深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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