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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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初九,是安陵容的生辰。

  不同於去年的冷清,一大早,蘇培盛就親自帶著人送了一堆禮物過來:「容貴人,這都是皇上親自在庫房裡挑選的,知道小主你近來常給腹中胎兒縫製新衣,所以特意挑了好些柔軟布料過來,又恰逢今年的蜀錦剛到,除了太后和皇后宮裡各送了兩匹之外,剩下的都給了小主。」

  身後的小太監把布匹捧到桌上,又陸續送進來許多。

  蘇培盛又說道:「聽聞小主酷愛讀書,又常練字,皇上特意尋了這些書籍字帖來,還望小主不要嫌棄。」其餘的都是些尋常的金銀珠寶了,不足為道。

  安陵容入宮兩年多,自從開始讀書後,就越發覺得書中自有黃金屋,一開始只是為了能讓自己長些見識,不至於在甄嬛和皇上面前做個睜眼瞎,但後來卻是真的愛上了讀書。文字的魅力遠比她想像中的要大得多,那些她從未見過的世界,都在紙頁之間展現,那些她曾經不懂得的道理,經由古人的記錄絮絮道來。

  相比布匹金銀,安陵容更愛這一摞又一摞的古書。她笑著翻看了兩眼:「謝皇上。」轉而又對蘇培盛說道,「勞煩蘇公公跑這一趟,蒔蘿,去拿些金稞子來。蘇公公,我是個俗人,沒什麼好賞你的,這些個小玩意公公可別嫌棄。」

  「哎喲,小主可是折煞奴才了。」蘇培盛推拒不得,收下蒔蘿塞過來的錦囊,一摸就知道分量不輕,頓時眉開眼笑,「小主,晚間還請上西北角樓,皇上特意為小主安排了節目,場面壯觀著呢,到時候還請芬若姑姑隨侍。」

  安陵容雖心裡疑惑,但面上還是點頭應下了。

  這一日下來著實熱鬧,來春禧殿送禮的人絡繹不絕,安陵容顧及著太后養病,並沒有張揚,只按著禮數一一謝過,再回一份禮也就是了,也只有甄嬛和淳常在要好的留下一道吃了午飯。

  太后聽竹息說了一通,暗暗點了點頭,讓她也包了一份禮送去,只說是給未出生的孩子的。

  「太后這就沒趣了,直說給容貴人的又何妨,她又不是得勢就張狂的人。」竹息失笑一聲,說道,「這幾日惠嬪娘娘不在,若是她來,定要說太后小孩子氣了,左不過就是先前的那些事兒,太后何苦自己跟自己計較。」

  太后自覺有些尷尬,瞪了竹息一眼,轉而嘆了一口氣,又笑了一聲:「你這麼說,倒是哀家小心眼了。容貴人確實是個不錯的,不驕不躁,不爭不搶,哀家那麼冷著她,她也沒半聲抱怨,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凡事也不求回報,只求自己問心無愧,這樣的人呆在皇帝身邊,哀家也能放心一些。」她兀自點點頭,「哀家現在唯一怕的,就是皇帝對她用情太深,就像當年的純元,讓皇上深陷其中無可自拔。」

  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太后眼神突然凌厲:「無論如何,容貴人的孩子絕不能出意外,為了皇家血脈,更為了皇帝,哀家都必須要保住她和這個孩子。」若再經歷一次,她怕皇帝真的會因此而一蹶不振。

  竹息微微沉下眼眸,同樣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二月初的天氣仍帶著些許冷意,安陵容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扶著芬若的手走出轎子,遠遠瞧見小夏子等在角樓下面,她笑著走了上去。

  見安陵容不止帶了芬若,翠音蒔蘿豆蔻三人也一道跟著來了,小夏子不由地眼睛一亮,忙迎上前來打千問安:「奴才請容貴人安。皇上已經在上面等著了,小主趕緊上去吧。」雖是這般對著安陵容說話,眼角餘光卻不由自主地瞥向翠音。

  安陵容抿嘴輕笑,故意說道:「翠音前陣子傷了筋骨,怕是爬不了這麼高的樓,就留在下面看著轎子吧。」說著,揮手讓翠音留下,自己則帶著人走上了角樓。

  角樓里點了燈,沿著樓梯一級級往上,直到頂層,眼前的景象才豁然開朗起來。

  「容兒,來。」皇上對著安陵容伸手,將她帶到自己身邊,讓隨行的人都退到一邊,又對著蘇培盛打了個手勢,「這是朕陪你過的第一個生日,朕想了許久,到底該送你什麼禮物才稱得上你那一幅千里江山圖,想了足足一個多月,才想起年幼時,皇額娘曾帶朕看過的一個雜耍,朕想著你定會喜歡。」

  安陵容看著皇上認真的眼眸,那樣的繾綣又深情,讓她堅固的心房有了一瞬間的動搖。

  「容兒,朕送你漫天星辰,願你年年歲歲平安喜樂、順遂安康!」

  「彭!」

  一束金光沖天而起,在角樓的空地上方炸開一抹極致的絢爛,如鳳凰重生般的涅槃之火,祈求風調雨順、盛世長虹,落地一片灑金,如同漫天星光落地生輝,火樹銀花,是一幕幕震撼人心的美。配合著笙簫管樂之聲,正應了李白的那句「爐火照天地,紅星亂紫煙」,鐵花吐艷,蔚為壯觀。


  安陵容怔在原地,瞳孔中倒映出打鐵花明滅閃爍的金光,一股前所未有的被愛感充斥了她的胸膛,心頭一片酸脹,無數的記憶洶湧而來,她在前世的苦苦求愛和今生的被深愛、被重視中來回閃爍,情緒瞬間爆發,她泣不成聲。

  「別哭別哭,朕在。」皇上抱著安陵容輕聲哄她,「往後每一年生日,朕都陪著你。容兒,在你出現之前,朕總覺得自己的心裡有一方是空的,你來了之後,它才被填滿,讓朕成了一個完完整整的人。這宮裡,不論誰得寵都越不過你。」他輕手落在安陵容的肚子上,「等咱們的孩子出生了,我們一家人就完整了。」

  安陵容窩在皇上懷裡,淚眼朦朧,滿目星光都是耀眼的金色,這一幕盛景只為她一人。

  此時此刻,她分不清心頭的悸動到底是因為心動還是感動,只知道,這一刻,她的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幸福。

  皇上單獨帶安陵容去角樓看打鐵花的事情如春風般吹遍了整個後宮,但奇怪的是,這次卻沒有一個人在安陵容面前顯眼,反而好聲好氣地與她說笑,就連皇后也對她客客氣氣的,因為,安比槐再一次晉升了。

  這一次,安比槐晉為從五品鹽運司副使,負責兩浙鹽運,說是肥差中的肥差也不為過。

  消息傳來的時候,安陵容正與甄嬛在儲秀宮看望沈眉莊:「眉姐姐可算大好了,不枉溫太醫日夜照顧。」又將年嬪一事同她細細說了一遍,「她顏面盡失,前兩日禁足期滿,依舊對外稱病,告了向皇后請安的假,皇后倒也沒說什麼。」

  「姐姐縱然病了,也是病美人兒,西施有心痛病,可人家東施還巴巴地要效顰呢,可見美人兒不分病與不病,都是美的。」甄嬛知道沈眉莊最重禮節,怕她心裡記著這事兒,便開口勸道,「二來,溫大人照顧眉姐姐這一個多月,也算熟識了,咱們就不鬧這些虛文了。」

  沈眉莊聽完,只安靜地點了點頭。

  溫實初把完脈後起身退到一旁回話:「娘娘只是吃這些清粥小菜,雖然清淡落胃,但也終究沒什麼滋養,不如微臣給小主擬幾個藥膳吧。」頓了頓,復又說道,「娘娘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只是大病傷身,還需要好好靜養一段時日。」

  「多謝溫太醫。」沈眉莊對著溫實初微微點頭,讓采月看賞。

  溫實初低頭領賞,卻沒有像往常一般退下,甄嬛瞧出他有話要說,讓服侍的人都退了出去。

  「溫太醫可是有事要說?」甄嬛問道。

  溫實初點頭,緩緩開口說道:「微臣心中有一件事一直有些疑惑,想問一問娘娘。」見沈眉莊點頭示意,他又繼續說道,「娘娘身體底子溫厚康健,這時疫發得實在有些太過突然。微臣記得,這宮中的時疫最早是在年嬪宮中發現的,緊接著就是儲秀宮,娘娘雖掌管六宮事務,卻甚少各宮走動,應當也沒有和翊坤宮的雜役來往過才對,怎麼會突然患上時疫呢?此事微臣覺得奇怪,也和章太醫討論過,若是另有感染源,太醫院還需要提前防範才行,所以微臣特意來問一問娘娘。」

  沈眉莊垂眸想了想,看向甄嬛和安陵容二人,說道:「其實我宮裡也有宮人感染,正是我身邊的采星,只是她身子骨強健,症狀不大明顯,一開始不知道自己是感染了時疫,後來我發病了,她才意識到這一點。」她又看向溫實初,「這點本宮也覺得奇怪,采星是本宮身邊的人,從未和宮外的人有過接觸,又怎麼會染上時疫呢?」

  「姐姐好好想想,可有什麼不妥之處?」甄嬛在一旁說道。

  安陵容也道:「這時疫傳染得厲害,最忌諱和感染時疫的人共處一室,尤其是同用茶具碗盞,不知道采星是不是在這方面和翊坤宮的人接觸過?」她心裡隱約有了幾分猜測。

  沈眉莊喚來采月問了一番,得知采星那段時間確實得了一副新茶具,采月瞧著樣式有些泛舊,就沒跟著一起用,後來知道采星是得了時疫,趕緊著讓人拿去都砸碎了,如今想查也沒地方查了。沈眉莊輕嘆了口氣,讓她下去了。

  「多謝溫太醫提醒,如今清楚了宮中並無第二個傳染源,溫太醫也好回去交差了。」甄嬛不動聲色地下了逐客令。

  溫實初自然是有眼色的,告了聲罪就退下了。

  「其實這事兒,我先前有聽到一些風聲。」溫實初走後,甄嬛才悄聲開口說道,「是年嬪特意讓人將她宮裡小德子用過的茶具送去給采星用的,采星是姐姐貼身服侍的人,若她感染,姐姐必定也會感染時疫,她正好藉機奪回協理六宮之權。」她看向安陵容,復又說道,「此次若不是容兒出手,怕就讓她得逞了。」

  「哼,她掌權慣了,讓我奪了權,自是心裡不舒坦,只是我沒想到她竟然會因為這個想要害我的性命。」沈眉莊難得臉上露出三分狠色,「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次次逼迫,我次次忍耐,真當我是泥捏的不成!」

  「姐姐勿要心急,我和莞姐姐已經商議過,這次定要讓她永世不得翻身。」安陵容湊到沈眉莊耳邊,將那日的計謀說與她聽,而後說道,「周楠已經到年嬪身邊了,她如今手中無可用的太醫,周楠用心獨到,很得她信任。」

  沈眉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頭湧上一股遺憾,但很快又拋到了腦後:「若此計能成,定能讓她跌落雲端,再不得翻身。」頓了頓,又問道,「這個周楠,可信嗎?」

  安陵容猶豫了一瞬,點了點頭。初次聽到周楠名號的時候,她還有些許懷疑,讓人打聽後才得知他與季河交情匪淺,想想季河的人品性情,安陵容方覺此人可信他三分。

  「古有言,天欲其亡,必令其狂。」甄嬛緩緩說道,「要在她最得意的時候給她最毀滅的重創,才能有最好的效果。」她牽起一抹笑,看向安陵容,「我從未這般期待過她快些復寵。」

  安陵容看看甄嬛,又看看沈眉莊,均是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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