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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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看了你的奏報,做得很好,此次偵破走私案,追繳鹽稅近十萬兩黃金,張廷玉昨日上奏,對你讚不絕口。」皇上看著與自己只有幾步遠的安比槐,面帶笑容,「國庫空虛多年,鹽務一直都是朕的心頭大患,你前些日子承報的《治鹽書》朕細細看過,字字皆為經驗之談,若能推廣實施,當屬曠世之功。」

  安比槐頭皮發緊,一板一眼地回道:「微臣不過是將此次的經驗作法羅列出來罷了,皇上治理天下勞心勞力,微臣能夠做的也只有當皇上的手和眼,在外奉皇命行事,在內勤謹侍上,皆是為人臣子的本分,不敢居功。」

  皇上對安比槐的謙遜很是滿意,又誇了他兩句,才說道:「你有心,肯做事,朕自然是要倚重你。如今國庫仍不充盈,朕有意提拔你為兩浙鹽運司副使,替朕好好理一理鹽務。」他拍案看向安比槐,「好好干,你的功績朕都看在眼裡,別讓朕失望。」

  「臣安比槐,領旨。」安比槐掀袍跪地磕頭。

  說完國事,自是家事,皇上神色緩和不少:「你遠在江浙,難得進京一趟,容兒懷著身孕思念親人,你去啟祥宮看看她吧,她一早讓人忙活著準備午膳,就等著你去了,你先去用膳,過後再來回話。」

  安比槐自是謝恩退下。

  「有勞公公帶路。」走出養心殿,安比槐跟著小夏子一路朝著啟祥宮走去。

  安陵容翹首以盼,終於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啟祥宮的大門走進來,看著安比槐穿著一身齊整的官服,人也不同以前那般頹廢,頓時眼圈一紅,險些又掉下淚來。

  「臣安比槐,見過容小主。」

  「爹爹快起來。」安陵容連忙伸手扶住安比槐,上上下下看了他好幾回,才含著淚點頭說道,「能見到爹爹一切安好,女兒心中甚是欣慰。」復又轉頭吩咐眾人,「快讓小廚房擺飯。」

  安陵容在打量安比槐,安比槐也在打量著自己的女兒。

  說實話,前世安比槐其實很少關注自己這個嫡長女,但她到底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她的母親林芸又和自己是少年夫妻,曾患難與共,即便後來他有了庶子庶女,心底里依然對安陵容留有一份疼愛,只是前世的他太小瞧了後宅陰私,林芸不受他重視,被一再磋磨,安陵容也逐漸養成了小家子氣的做派,直到臨近入京,他才發現安陵容膽小怯懦、敏感自卑,只來得及交代兩句,就看著她入京了。沒想到,前世竟會落得那樣一個下場。

  「爹爹瘦了。」安陵容顧不得自己吃幾口,不停地給安比槐夾菜。她有話要同安比槐說,所以讓一應服侍的人都退了出去。

  安比槐也沒心思吃,嘗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看著你如今一切安好,我也放心了。先前我一直都擔心著,怕你回來了不適應或者害怕,現在看到,倒是為父多慮了。」他看著安陵容逐漸長開的面容,懷念起林芸來,「自小你就沒一點像我的地方,不管是容貌還是脾性,都和你娘一樣,以至於前世我總是忽略你,讓你吃了不少的苦。容兒,你可有怪過爹爹?」

  說起林芸,安陵容心頭一痛,眼眶蓄淚低下了頭,又聽安比槐自責,連連搖頭:「女兒不怪。」

  「你向來懂事,在家裡從不會爭不會搶,被欺負了只會躲起來哭。」安比槐嘆了口氣,知道安陵容是自己咽下了委屈,「你該怪爹爹的。若非我重視陵雅而忽略你,也不至於讓你從小就走在刀尖上過日子,又不管不顧將你送進宮,以為是給你找了個頂好的終身依靠,卻沒想到是將你推入了虎狼窩。」

  安比槐想起前世,又氣又恨:「是我太蠢,聽信了柳氏讒言,才硬要把你送進宮,而後又一步步走上歧路,被人害慘了也不知道,借著你的光一步步往上升,聽別人說什麼你在宮裡艱難得很,要使銀子的地方多得很,我便到處斂財,托人給你送進宮去,卻沒想到,一枚銀錠都沒送到過你手上,每每收到家書,我還總罵你不孝白眼狼,真真是被人耍得團團轉。直到後來當知府那年,我才知道,這些年,我不過是條被他們拴在牆角的一條狗罷了。」

  安陵容聽完,淚流不止,捏著帕子悲從心來。

  「容兒別哭,好歹,還能重來一回。」安比槐也是眼圈通紅,「前世你在宮裡薨逝,斬首的聖旨快馬加鞭就送到了家裡,皇上震怒,無人為我們出頭,家裡的那幾個不是捲款潛逃,就是告發保命,你娘……只有你娘,直到最後一刻都還陪著我。」他猛地落下一滴淚,「前世,我寵妾滅妻,辜負了你娘,官場上盲目聽信他人,看不清時局更看不透人心,落得一個梟首示眾的下場,實在是咎由自取。若不是芸娘誠心感動上蒼,難有你我父女今日之景。」

  此事安比槐在信中已經有所提及,雖只有隻言片語,但安陵容已經能夠猜到一些。若非歷經苦痛,斷不會有今日的大徹大悟,只是母親已去,安陵容難免又是一陣傷心。


  「我答應過你娘,這一世要活出個人樣來,絕不能再被奸人所害。」安比槐認真地說道,「我已經料理了柳氏和二郎,並追殺她的情夫,前世就是她暗地裡勾結外男,與人裡應外合,將我騙得團團轉,二郎非我親生,我白寵了他那麼些年,最後卻是他背後捅了我一刀。」

  「什麼?」安陵容驚得猛地攥緊了手帕,「那陵雅也?」柳姨娘所出一兒一女,曾經在家裡是欺負她欺負得最狠的。

  「陵雅倒是安家血脈,但她跟著她娘已經壞在了根上,我年前打發她嫁給了一戶普通人家,也給足了嫁妝,任她自生自滅吧。」安比槐臉色陰沉如墨,轉而深深吐息一番,說道,「你先前在家書里交代的,給宣兒找個好私塾,為父已經安排好了。那孩子也不知道隨了誰,讀書極好,才讀了一年就考上了童生。」

  「這倒好,咱們家也算是有個讀書人了。」安陵容緩了緩情緒,終於露出幾分笑容,「珍寶閣的生意,趙姨娘可打理得還好?」

  「萱娘向來是生意上的好手,珍寶閣的生意交給她很是妥當,進宮前她還特意囑咐我問問你,身邊銀錢可夠?不夠的話,她立馬讓人送些進來。」安比槐點頭說道,「都是信得過的自己人,不假借別人之手了。」

  安陵容輕笑著搖頭:「不必,我手裡的盡夠用了,若是爹爹手裡有結餘,多多施善也好。」

  「嗯,也好。」安比槐應道,「家裡的事你不用操心,一切都好。我預備著抬萱娘為平妻,蕭氏雖恭謹,但沒多少見識,有時候撐不起場面,續弦就算了,我不想讓人占了你娘的位置,鄒氏、王氏和何氏這幾個已經被我打發出去了,如今家裡乾乾淨淨,景庭和陵丹都還小,也沒多少事務需要料理。」安比槐看了眼安陵容的肚子,「等到你八個月的時候,我讓萱娘進宮服侍你,你幫為父掌掌眼,若是覺得還行,就定下她,若是不行,就再做其他考慮。」

  「好。」安陵容點頭,遂招呼安比槐用飯。

  正月開朝後,皇上就忙碌了起來,一眨眼又是大半個月沒有進後宮了。

  這日,安陵容在碎玉軒與甄嬛一起做胭脂,聊起年嬪。

  「她被褫奪了封號,又降為嬪位,地位遠不如端妃齊妃不說,和敬嬪娘娘都差了一截,她那麼高傲的性子,自然覺得面上無光了。」甄嬛接過安陵容手裡的石缽,「這個要費點力氣,我來。」

  「哪就那麼嬌貴了,姐姐也忒小心了些。」安陵容輕笑著鬆開手,轉而說道,「除了齊妃,這宮裡怕也沒有別人會笑話她,她這麼躲著,也就自己心裡過不去吧。」

  甄嬛搖搖頭:「富察貴人也時常把年嬪掛在嘴邊呢,這陣子淳兒不知怎的和她親近起來,日日都去延禧宮,回來常和我說富察貴人今日又說什麼什麼了,我聽著都覺得好笑。按理說,富察家禮數應該不差才對,怎麼養得富察貴人這麼驕矜的脾氣。」想起先前的事,甄嬛又覺得好笑,「為著你和我要好,她前前後後可尋過我不少麻煩。」

  安陵容也是苦笑:「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入了她的眼,那般高貴的出身,我可親近不起來,總覺得要捧著她哄著她才好,稍不順意就對你甩臉子。」拈了新開的桃花碾出汁水來,安陵容湊近聞了聞,「新開的桃花香氣雖不濃郁,卻透著一股清甜,做成胭脂吃進嘴裡也不怕。」

  「就為著你有孕才做的呢,不然誰樂意花這功夫。」甄嬛空出手來點了點她的鼻子,笑了一聲,轉而露出三分愁容,「說到翊坤宮那位,怕是再過一陣子就要復位了,聽皇上說起邊境戰事,年羹堯領兵去了西南征戰,他的次子年富又在平叛卓子山,不拘哪個好消息傳來,眼下的局勢就又要變動一番。年世蘭在嬪位上也待不久了。」她嘆了口氣,「好不容易安生這麼些日子。」

  安陵容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姐姐寬心,這宮裡的爭鬥從未停止過,能有一陣安生日子已經很好了。年嬪這次失了江氏兄弟兩條臂膀,指不定怎麼頭疼呢,姐姐可有想過,在她身邊安插個自己人?」

  「你是說,太醫?」甄嬛眼睛微微一亮。

  安陵容點點頭,示意甄嬛附耳過來:「我們可以這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甄嬛細細聽她說來,眼神漸漸發亮,回眸與安陵容對視一眼,眼眸一閃,掩嘴又低低說了幾句。

  寥寥數語間,計策落定。

  「莞姐姐!」淳常在的聲音遠遠傳來,下一秒,她探頭進來,看見安陵容頓時眼睛一亮,「容姐姐你來了!」

  安陵容笑著對她點頭招手:「給你帶了新做的玉豆乳,蒔蘿,快拿來給淳常在嘗嘗。」而後又對淳常在說,「我近來愛吃這個,又香甜又絲滑,想著你定愛吃這口,今日特意做了帶來。」

  「謝謝容姐姐。」淳常在捧著蒔蘿遞過來的小盞,在一旁坐下,一邊吃一邊看甄嬛和安陵容做胭脂,「天氣暖和了,大家都在琢磨這些,方才我去延禧宮,正碰上姜總管送脂粉給富察貴人,聽說是皇上特意讓人做的,沒摻一點傷胎的東西,那粉我聞了,真是好香呢。唉,我就不愛塗那個,天一熱,身上就黏糊糊的,難受得很。」

  安陵容眉心一跳,想起前世的事情來,手上的動作也是微微一頓。

  甄嬛卻沒發現,只對著淳常在笑道:「你別說嘴,這香粉得日日抹夜夜抹,才能養得肌膚如剝了殼的雞蛋似的,前兩日給你的可別又丟在一邊,讓素雲好好給你用起來。」

  安陵容在一旁笑,聽淳常在撒嬌賣乖。

  晚間,一名太醫拎著藥箱走進了翊坤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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