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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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總是不遂人願,驚鴻盼著一夕之間事情全部解決,三皇子卻在沈墨與太子一起被軟禁在宮中五天之後,才慢慢進京。

  京城最近人心惶惶,沈府已經被查封。太子一黨,包括梁太傅在內,統統被軟禁。天將有變,朝中之人紛紛選擇了投靠三皇子,就等大軍進京,改朝換代。

  沈墨坐在皇帝的寢宮裡,太子站在一邊,床上的人氣息虛弱,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充滿算計的君主,倒真是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了。

  「三皇弟已經有動作了,這皇宮都被他所控,估計不久咱們便可以看見他了。」太子端著茶在一邊道:「若是事成,我必定會兌現當日之言,還請將軍放心。」

  沈墨靜靜地看著床上的人,他好像想說話,然而始終像是有什麼東西堵著他的喉嚨,叫他不能發聲,一雙眼睛有些渾濁,卻睜得大大的。

  「痛苦嗎?」沈墨仿佛沒聽見太子的話,倒是這麼輕聲問了床上的人一句。

  皇帝自然是沒有辦法回答他的,乾枯的手努力想抬起來,都只能發抖,無法動彈分毫。

  太子冷眼旁觀,倒是也沒有多少反應,只是看著沈墨道:「他吃了黃泉散,就剩著半口氣吊著,自然是痛苦的。只是黃泉散是宮廷秘藥,將軍怎麼懂得用水兌了,能做慢性的毒藥?」

  沈墨輕笑了一聲,感覺床上的人努力側頭看著他,便靠近皇帝一點,看著他的眼睛道:「因為很多年前,我的父親也是因為這個東西突然暴病而亡,留下一身的空名頭,命喪黃泉。」

  太子一愣,床上的人亦是一抖,渾濁的眼睛裡好像划過什麼情緒,嘴巴又努力張了張。

  「竟然……」太子有些驚訝,看著面容平靜的沈墨,再看看床上自己的父皇,突然明白了為何一向忠心耿耿的大將軍沈墨,會幫他親手給父皇餵下毒藥了。

  沈墨的父親當年功勳更蓋如今的沈墨,七尺男兒,一把長劍橫笑戰場。大戰得勝凱旋之後,得皇家封賞,無上的榮光,卻在一夕之間暴病而亡,其妻殉情。沈家遭逢劇變,老太君一夜白頭。

  沈墨當年,應該還只是個孩子吧?怎麼就知道自己父親是中毒死的?

  而且這麼多年,沈墨一直忠心為國,得天下美譽。即使被皇帝找著藉口要收回兵權,也沒有絲毫猶豫就放棄了地位官職。世人都道沈墨是不貪名利,全心效忠之人。所以也不會有人想到,要下毒謀害皇帝,送他早日登基的人也是沈墨。

  太子心裡有些複雜的情緒,忍不住又看了沈墨一眼。

  「太子放心,此次事情之後,太子登基為帝,沈某會隱居山林,從此不再出現。功名利祿於沈某來說不過是過眼雲煙,這麼多年沈某為的,也不過是這一刻罷了。」

  沈墨看著皇帝的模樣,笑道:「心愿已了,殺父之仇也終於得報,多謝太子。」

  尋常之人,若是父母被皇帝誅殺,該當如何?世上有那麼多人想要刺殺皇帝,然而深宮之中那至高無上的人,要刺殺又談何容易。皇帝手握生殺大權,手裡的人命不計其數,對其心懷恨意之人天下皆有。

  然而真正報了仇的,就只有沈墨一個。

  太子捏了捏手,最後只能一聲長嘆:「將軍實在是讓人佩服。」

  「太子過獎。」沈墨輕輕端起一邊的藥碗,將最後的一口藥倒進了皇帝嘴裡,平靜地看著他掙扎,喘息,而後歸於寧靜。

  「三皇子差不多該進來了。」沈墨放下藥碗,站起來,眉目間輕鬆了許多:「出去迎一下也不錯。」

  太子點頭,轉身走了出去,沈墨跟在後面,踏出宮殿之時抬頭看了看藍天。

  今天天氣不錯,好歹出了些太陽。他九泉之下的父母,應該已經安心了吧。

  三皇子的儀仗從宮外就開始鋪陳,驚鴻趴在院子的牆頭上往外看,明黃色的馬車一路往皇宮的方向而去,前後禁軍齊步,威武不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新帝登基呢。

  不過石琮說,事情很快就會結束了。

  三皇子進了皇宮的一瞬間,被他所控制的宮中禁軍突然將宮門關上了。厚實的朱紅鎏金大門,發出十分沉重的聲音,在天地間迴響。

  宮裡爆發了戰鬥,然而敵我都是禁軍,最後打成一片也不知道到底誰才是該打的。衣裳鎧甲都是一樣的人,最後殺紅了眼。

  地上血流成河,沈墨同太子站在望月台上看著下面,看著血泊之中冷冷抬眼回望他的三皇子,嘴角一抬,露出一個十分溫柔的笑。


  「以百滅千,將軍好計謀。」三皇子捏著拳頭,死死地瞪著他道:「我看透你的想法,卻也阻止不了他們自相殘殺。將軍站在高處看人狼狽,心裡是不是特別得意?」

  宮中被三皇子所控,卻還有百人是太子勢力。沈墨讓他們穿著和三皇子禁軍一樣的衣裳,融入他們的隊伍里,開始廝殺。三千甲兵他們是不敵的,但是看這千人自相殘殺,他們不戰而勝,犧牲的也不過是百人性命。

  殘忍而有效的取勝之法,沈墨用得十分得心應手。

  三皇子臉色鐵青,被幾個近衛護著,不甘心地看著高處的沈墨道:「我不明白,你到底為何選擇幫這個庸人,而不願意站在我這一邊?你與我聯手,天下本就唾手可得!」

  「我與太子聯手,天下也是唾手可得。」沈墨笑吟吟地道:「如果你非要問個為何,那麼我還是正經地告訴你原因。」

  三皇子抿唇,執著地看著他。論才華論背景,沈墨都沒有選擇太子的理由,他倒是想看看,到底太子贏了他哪裡!

  「我討厭蕭琅。」沈墨開口,眼睛微微眯了眯,很是認真地道:「他太讓人討厭了,所以幫太子一把,送他上黃泉,沈某很樂意。」

  太子和三皇子都是一愣,呆滯地看著沈墨。

  台子下血流成河,兩廂對立之間,太子其實也想聽聽沈墨看上自己哪裡。他韜光養晦,一般人是不敢在他身上冒險的,他還以為是沈墨慧眼識珠。

  沒想到卻是因為蕭琅?!

  三皇子一口氣沒緩上來,差點吐血,太子更是哭笑不得,揉了揉額角道:「沒有其他理由了嗎,將軍?」

  「沒有了,這是真正的原因。」沈墨一本正經地道。

  原來他們的江山之爭,全是因為這人的小心眼麼?太子覺得想笑,爭死爭活,權力登頂,在這男人眼裡看起來就只是用來整治情敵的?

  很同情地看了自己的三皇弟一眼,太子苦笑道:「將軍真是奇才。」

  「太子過獎。」沈墨看看時辰,讓身後的人護著太子離開:「這裡的狼藉很快就會風平浪靜吧,請太子去安全的地方,準備為先皇發喪吧。」

  三皇子雙目血紅,看著沈墨的背影道:「你不會囂張一輩子的,沈墨,我總會殺了你。」

  「恭候大駕。」沈墨頭也不回,轉身離開。

  傳聞皇宮之中血洗大地,流出宮裡的水都是紅色的。三皇子篡位殺父,被太子打入天牢。皇帝駕崩,舉國哀悼。京城外三皇子的駐兵係數被石琮帶領大軍吞併,重新編制,收納入伍。

  驚鴻睡了午覺醒來,發現外面竟然都下雪了。披著披風出門看了看,雪好像下得很大,地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掩蓋了許多的污穢和鮮血。

  差不多該結束了吧?驚鴻看著門口,那裡依舊沒有什麼動靜。

  沈墨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小姐,已經挖好了。」剪畫從一邊的地道口爬出來,氣喘吁吁地道:「他們說這石頭是死石,人一進去就落上,便不會再打得開。」

  驚鴻回頭看了看,點頭道:「那便行,給師傅多些銀兩,讓他們離開京城幾個月吧。」

  「是。」剪畫按吩咐做了,不過還是很奇怪:「小姐為何要這麼做?」

  「狡兔三窟,有點準備到底是沒錯的。」驚鴻垂著眸子道。

  聽著風聲,太子已經是即將登基,沈墨不會有事了。但是皇室的人心思都莫辨,她實在是怕了,多留點心總是好的。

  不遠的地方,有馬蹄聲踏雪而來。

  驚鴻聽見了,猛地抬頭朝外面看去。

  門被推開了,有人一身落雪,大步跨了進來。呼吸帶著的霧氣讓她看不清他的臉。

  驚鴻睜大了眼睛,飛快地起身朝那人跑了過去。剪畫還沒看清,面前的人就已經不見了。

  「小姐!」

  趴到窗戶邊去看,院子裡兩個人已經擁在了一起。驚鴻的披風落在了地上,只穿著一件長裙。沈墨緊緊抱著她,皺眉道:「半分不會好生愛惜身子麼?」

  紅著兔子眼睛,驚鴻委屈地看著他,嘀咕道:「你讓我等太久了。」

  「我總是會來。」沈墨低頭在她額上落下一吻,攬著她撿起披風,將人給裹得好好的。

  「不管如何,我總會回到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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