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距離與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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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終於願意出現了。🍓☮ ❻➈ᔕĤ𝓤𝐗.Ć๏𝐦 🐲✎」

  米凱爾的話並未得到回應,當然,如此局面下,也根本沒有回應的時間吧。

  只是他手中剛剛散去的劍氣,此時卻像是時間倒流了一般,眨眼間回流、匯聚,落下的殘劍斷劍也重新收到了命令,紛紛如流星般飛回,只是這一切最終並沒有回到他手中,而是……

  「這樣的鬧劇,還是早點結束吧。」

  識之律者是跟著自己的這道太虛劍氣·神韻一起俯衝而下的,當華的話音再次響起之時,兩對一模一樣的眸子中已經清晰可見對方的倒影。

  一面是張開羽翼後遮天蔽日,渾身披掛著黑色火焰的大鳥,另一面只是堪堪握於手中的無形劍氣。

  似乎在碰撞發生前的那一刻,勝負便已分明了。

  是的,勝負早已分明。

  「神者,變化之極,妙萬物而為言,不可以形詰者也。」

  明明是站在她背後,但米凱爾覺得自己能看的到,能想像的到……

  想像的到華吟唱這番既拗口又晦澀的神音時的模樣。

  想像的到她那對明明注入了很多感情,卻極少流露出來的眼睛。想像的到如她情緒一般平直的眉毛。想像的到無論是嚴肅還是認真還是凝重還是憤怒時,都還會摻雜上一點不清不楚的悲傷的眼神。

  想像的到總是會用力抿住的嘴角,想像的到用情時總是微微努起的嘴唇。

  想像的到緊張時會不由自主地握住的鬢角旁的小辮。

  ……

  或許只有在什麼也看不到的情況下,想像才會得到最充分的發揮吧。

  但米凱爾腦子裡轉來轉去的,卻也不是什麼新鮮的東西。

  這些都是從過往的記憶中抽象出來的「印象」。

  但是,以往他從來不會去想那些。

  或者說,以往他總是刻意控制自己不去想這些。

  或許,在幾分鐘之前,他就不該、萬萬不該接過那一片承載著華記憶的羽毛。

  更不該抱著並不純粹的好奇,自然而然地打開那份記憶。

  於是原本可以裝傻充楞矇混過去的東西,也無可挽回地成為了扎於喉頭的小刺。

  即使不取出,大概也不會有什麼根本性的損傷,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根刺也會逐漸消融,並不會影響一個人繼續活下去。

  但會十分難受。

  很難受。🎄🍓 ❻❾𝓼ђU𝕩.ς𝕠𝓂 ☮💢

  「呃?」

  回過神來,米凱爾抬起那張或許註定不會再有多少發自真心的表情的臉,卻對上了華的側顏。

  人不能,也不應該自作多情。

  或許只是那根羽毛里的第一人稱記憶體驗太過於沉浸,讓他一時間還以為自己身處五萬年前吧……

  但這是不成立的,米凱爾比任何人都清醒,這不僅僅是一種精神上的自信,更是有強大且不可動移的權能作為保障。

  所以,動搖的人是他自己麼……

  好在只是驚鴻一瞥,又因為識之律者攻擊引發的光污染,即使再怎麼瞪大雙眼,也只能看到她微動的嘴唇。

  人不能,也不應該自作多情。

  她說的是——

  「太虛劍氣·神韻。」

  在臉終於轉向正前方的同時,華握劍的那雙手隨性地向上一撩,無形的劍氣正好與那巨鳥形成的劍首撞上。

  沒有碰撞聲,也沒有絢爛的能量對沖,足以遮蔽整片天空的巨鳥被從中撕裂成兩半,而後便如失去可燃物後的火種迅速熄滅。

  「砰——」

  識之律者的身體重重砸在了華腳邊。

  「啊啊啊啊啊——」

  米凱爾無聲地站到華身邊,看著識之律者強撐著身體從地上爬起。

  她其實沒有受傷,至少並沒有看到傷口,也沒有看到血跡,但心恐怕傷的很重吧。

  「為什麼?她明明應該被我封印了才對……為什麼……」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麼。」

  微笑的同時,虎牙卻緊緊咬住了下唇,眉頭也皺著。米凱爾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如此,只是這樣的笑容一定很欠揍吧。


  「早在上山的時候,我就遇到了你營造出的幻境。好巧不巧,其中正好就有華呢。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用始源的權能順著你的權能向上追溯,在我進入這個世界之前,就找到了華的意識所在的羽毛,畢竟這片羽毛在你的權能之中實在太顯眼。

  「再然後就是順理成章地解開封印了,為了防止你察覺,解開封印和我進入這個世界是同步進行的,你對自己的封印也很自信,注意力都放在了我身上。只不過,我本以為她會更乾脆一點現身,沒想到最後還需要我演上一場戲……所以,剛才如果……」

  米凱爾還想說什麼,識之律者卻激動地搖了搖頭。

  「演戲?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你的演技還真棒呢,米凱爾。但既然你站在她那邊,你說出口的話就不只是台詞對吧?」

  米凱爾張開嘴,舌頭順著牙齒掃了一圈,卻沒有說話。

  識之律者的智商高低與梅比烏斯的蛇無異,可惜,總是在不該的時候,總是會在會讓自己變得痛苦的事情上變得聰明。

  從而……引發更加無可挽回的崩潰……

  「但是就算這樣,贏的人也應該是我……為什麼……為什麼我會輸!為什麼我會輸給她!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怎麼會打成這個樣子!」

  如灰燼一般的黑氣源源不斷地從識之律者身上冒出,她不斷拍打著自己的腦袋,怎麼也無法接受被華輕鬆擊敗的事實。

  「不可能的,明明是我更強!看樣子都知道是我更強吧……為什麼輸的人是我啊啊——」

  米凱爾轉頭瞥了身旁的華一眼,面對識之律者歇斯底里的吼叫,她唯一的回應,便是將下巴收了收,用那平淡的視線無聲地看著她。

  殊不知,她表現得越是如此平靜,越是如此不在乎,越是表現出「這一切本該如此」的樣子,識之律者的內心便崩塌得愈發劇烈。

  「呵……」

  叫罵聲忽然暫停了一瞬,識之律者猛地吸了口氣,雙眼也像是中場休息一般緊閉上了。

  然而,吸氣便是為了呼出來,閉眼就是為了再度睜開,就好像彎腰是為了重新站直身體,後退是為了加速前進一般,是再普通不過的道理。

  突然間,布滿血絲的雙眼像是要直接從眼眶中蹦出來一般,死死盯住了唇角仍然保持微翹的米凱爾。

  「是你!是你幫了她對吧!要不然她怎麼能贏過我!!她憑什麼贏過我……為什麼……為什麼你站在她那邊,為什麼不站在我這邊?她明明就是個什麼都做不到的失敗者!她救不了自己的朋友、救不了自己的戰友、救不了整個世界,就連自己費盡心力培養出來的徒弟都一個個離開了她……為什麼你還要堅持站在這樣的她身邊。到底有什麼是她做得到我做不到的,你告訴我!」

  笑容是緩緩消散的,嘴角翹起的弧度是不斷減弱的,直到某一個時刻,再見到那張臉上的神情,便沒有人會意識到那是一個笑容。

  米凱爾再一次轉頭,華的脖頸與腦袋依舊板正,可眼珠卻滑到了眼角,當米凱爾的視線觸及那份餘光之時,她的眼睛顫了顫,迅速但不遮掩地收回了視線。

  很顯然,即使沒有那份記憶,作為此時此刻與識之律者對應的存在,她也想知道識之律者提出的這個問題的答案——前面且不論,最後的那個問題,作為當事人,她應當是好奇的吧。

  一股奇怪的情愫在心中醞釀,像是一團熱水捂在了心口,舒暢與焦躁的情緒在一瞬間達到最高潮且又神奇地共存著。

  雖然只是一瞬間。

  米凱爾不知何時已經閉上了眼,嘴也向上撅成了一個倒過來的「U」形。

  他沉默了。

  不同於先前表演時必要的沉默,在「劇本」里,沉默是不應該出現於此刻的。

  但沉默也並不意味著無話可說,恰恰相反,思緒在這一刻徹底打碎了理性賦予的桎梏,一頭扎進了漫無邊際的原野之中。

  他想要說什麼,太想要說什麼了。

  長久的壓抑只會引發不可收拾的反彈。

  數之不盡的詞彙在心中拼湊成七零八落的長短句,從怦然跳動著的心臟出發,一個個前赴後繼地衝擊著米凱爾的喉頭,讓他不得不暗自瘋狂吞咽唾沫。

  怎麼了?這究竟是怎麼了?

  是腦子被識之律者感染了麼?

  還是說,內心的某些東西在經歷了漫長的五萬年之後終於無法抑制了嗎?


  不,都不是。

  果然……當時就不該看那份羽毛中的記憶的啊……

  不純粹的起因只會導致不純粹的結果,有些事情即使心知肚明,但只要沒有落到實處,終究還是可以當作不存在。

  「呵呵……」

  轉眼間,他便將心中的不自然壓了下去。眼睛睜開,眉眼輕佻地揚起,順帶著嘴角也是如此。

  如果到了五萬年後的這一天,還做不到忍著如鯁在喉的疼痛繼續前進、獨自前進,那這五萬年對於他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

  「並不是。」

  「哈?」

  「並不是。」

  米凱爾的神色稍稍收斂,變得認真。

  「我對於華的幫助,僅限於解開了你施加的封印,並且給予了足夠支撐她在羽毛狀態下顯形的必要能量罷了。當然,她所揮出的那一劍從事實上來說確實是借用了我原本凝聚的力量,我也確實會太虛劍氣,識之律者或許並不記得那時候的事了,我的水平其實也僅限於現學現賣而已,華所揮出的那一劍強度到底如何,當面承受下那劍的你應當比我們兩個更清楚。」

  場上安靜了兩三秒,無論是識之律者還是華,都沒有搶在米凱爾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說話。

  直到確認沒有下文之後,華才闔上眼,接上了他的話。

  「我現在的狀態,自然做不到與你角力。之所以能一招制勝……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於遊刃必有餘地矣。每至於族,動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無非是庖丁解牛故事罷了。」

  「這麼說……我還真是輸給你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一直說你是個廢物,一直說你是個失敗者,但我最後還是輸給了你,還是這種狀態下的你……那豈不是說……我還不如你麼……算了,輸都輸了,你們愛怎麼樣怎麼樣,愛怎麼處置我就怎麼處置我吧……」

  淚水肆意奪眶而出,原本還未消解的憤怒此時也不得不隨著淚水一道湧出。

  「識之律者,其實……」

  華才剛剛開口,又像是想到什麼,轉頭看向米凱爾。

  「看我做什麼?」

  華的嘴唇囁喏了兩下,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在她口中來回碰壁打轉,直到最後不得已將其重新咽下,換了一句話頂了上來:

  「你就沒有什麼要說的了麼?費盡心思演了這麼一齣好戲,總不至於就是為了讓識之律者承認自己不如我吧。」

  「我在你眼裡,就是目的性這麼強的人麼?」

  說完這話,米凱爾自己都控制不住地笑了起來。

  「別笑了。」

  華聲音中的疲憊像是連著兩個晚上沒有合眼。

  「別笑了,你打算怎麼處理識之律者?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把她交給我。」

  「哦?我可以理解為你正在向我提出一場交易麼?」

  華深深地嘆了口氣。

  米凱爾笑容愈發燦爛,心中一時間居然也沒有了各種各樣有的沒的想法。

  忽然間,沒有受到任何提示,也沒有受到任何刺激。心中與腦海中更是沒有突然閃過無聊的應激感。

  可是就在一瞬之間,米凱爾的神色盡數收斂了。

  並非偽裝,也並非形勢所迫,時隔了不知道多久多久,他終於在華面前露出了這番認真的模樣: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華,我只是……想讓你活下去……和識之律者一起活下去……」

  華的眼神呆滯了一瞬,既吃驚,又無奈,最後還是無奈更多一些。

  「米凱爾……我……或許我……可是我……」

  「噗……哈哈哈哈!你不會真信了吧!」

  米凱爾捧著肚子,看到華認真的神色,他直接笑出了眼淚。

  他很快又擺了擺手:

  「好了,我和識之律者還有話要講。既然先前戰鬥的勝利者是你,那華,這具身體就先交還給你了。麻煩你先出去收拾一下爛攤子,我隨後就到,有些話,放到那時候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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