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拋媚眼給瞎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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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萱還有話要說,卻聽裴璋道,「此地不宜久留,我讓龍雀護送你和那個叫蠻兒的姑娘從後門離開。有鎮北王府的令牌在,順天府的人不敢攔你們。」

  「可你……」

  「我如果連一個宋澗都擺布不了,就沒必要進京了。」裴璋從容不迫,望著她的眸光微沉,「今日的事我會妥善解決,但你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解釋。」

  她還欠他一個解釋?

  看到聞萱的眼神有些迷茫,裴璋冷哼一聲道,「我們剛才都約好了,我的事以後你可以管,但你的事也得讓我管。所以今日你明知宋澗打的是什麼主意,卻冒險來赴約到底是為了什麼,你難道不該告訴我?」

  聞萱回過神,原來他說的是這個。

  她看著他的目光不自覺的染上幾分小心翼翼,「其實他沒碰到我,我對他也完全沒有男女之情,甚至還很討厭他,你……」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是她自己停下來的,因為她意識到她在向裴璋解釋她有多清白。

  前世時因為遭受宋澗的玷污,而和裴璋產生的隔閡和芥蒂都歷歷在目。

  無論她如何解釋,他都不聽不信。

  他對她的嫌棄和冷淡,曾經深深傷過她的心。

  回想起那種傷心欲絕的滋味,她的臉色都蒼白了起來。

  裴璋見她又露出黯然的神情,伸出手揉開她緊皺的眉心,「你以為我要計較的是他碰沒碰過你?」

  聞萱垂著眼眸不說話,也不肯看他的眼睛。

  「別說他沒碰過你,就算他真的侮辱了你,只要你的心是乾淨的,人就永遠乾淨。」

  裴璋說出這話時,內心也痛得仿佛在滴血,這是他前世就該告訴她的,可那時的他卻執迷不悟,為了別人的過錯將她傷得體無完膚,「我只想護你周全,讓你做成你想做的事——這才是我真正在意的。」

  聞萱終於抬起眼眸,看著他深邃的眸子,內心波瀾起伏的同時,愈發覺得他變了,變得她再也看不透,可她卻不知道讓他改變的契機是什麼。

  這讓她更感迷茫。

  「王爺,官差快要上樓了!」外面傳來龍雀低沉的提醒。

  裴璋神色一凜,將聞萱輕輕推出雅間,「記住你欠我的解釋。」

  聞萱朱唇微張欲言又止,就被龍雀和蠻兒帶著從另一邊的樓梯下樓。

  這部樓梯通往的是茶館放雜物的庫房,三人走出庫房就進了茶館後院,在院子裡遇到了守著的順天府官差。

  「我是鎮北世子的貼身侍衛。」

  龍雀早有準備亮出鎮北王府的令牌,那官差看了臉色驟變,先前的囂張氣焰霎時熄滅,賠笑道,「這位爺,我們府尹大人有令,說是今日所有在茶樓的客人都不能放行,您看這——」

  「連我們鎮北王府的人都不能放行?」龍雀眸光冷冽,毫不客氣道,「鎮北王府是犯了什麼罪,才讓你們府尹大人把我們都當成罪人?」

  官差聽到龍雀一口一個鎮北王府,身上滲出的冷汗打濕了衣服。

  別說他一個小吏根本就得罪不起鎮北王府,就連他們的府尹大人見到鎮北王和鎮北世子都要點頭哈腰一副孫子樣。

  如果今日就因為他不肯放行開罪了世子爺的貼身侍衛,萬一鎮北世子有意和他計較,他全家老小怕是都要吃不了兜著走,到時候他難道還能指望著府尹大人給他出頭?

  「是小的糊塗,大人您這邊走。」他並未猶豫多久就妥協了,還給龍雀指了一條人少的路。

  ……

  茶樓雅間內,裴璋冷眼望著這群官差的頭兒。

  那是個眼如彎月,不笑也似含笑的青年男子。

  只是男子那一雙占盡風流的桃花眼眼神渙散,瞳孔上還蒙了一層淺淺的白霧。

  裴璋知道,他是個盲人。

  但若是有誰因為他看不見就小瞧了他,一定會下場很慘。

  因為目盲的人,往往心不盲。

  「在下面前的可是鎮北世子?」男子溫吞開口,空洞無神的眸光對準了裴璋的臉,平緩溫和的神情竟莫名投射出犀利的氣場,就仿佛他不僅能看到裴璋,還能看透裴璋。

  裴璋嘴角微揚,「是本世子沒錯。」


  男子聽到他的回答後微微吐出一口氣,受寵若驚般朝他恭敬作揖,「在下白如玉,見過鎮北世子。」

  「白先生,本世子在北疆時就聽過你的大名。人們都說,你不僅善測風水,還能推斷人心。」

  裴璋不急不緩,說出的話語卻是鋒芒畢露,「白先生身為安王府的師爺,不好好待在安王府里輔佐安王殿下,怎麼跑到這家平平無奇的茶樓來了?莫非這裡也有你感興趣的人,有你要為安王殿下推斷的人心?」

  白如玉露出讓人如沐春風的笑意,同樣不緊不慢,話語裡暗藏玄機,「世子爺此話差矣。這家茶樓能有鎮北世子這樣的人物來喝茶,怎會平平無奇?」

  裴璋又是一笑,「白先生今日也是來喝茶的?」

  說著,他又看了看跟在白如玉身後踟躕不安的順天府官差,聲音微冷,「順天府的諸位是白先生的茶友,還是另有差事要辦?」

  被他如炬目光盯上的那名六品通判倉促低頭,不敢和他對視。

  白如玉開口替通判解圍,口吻溫和,「吳通判是接到茶樓掌柜的報官,才帶人前來。」

  「哦?」裴璋冷笑著意味深長道,「若是本世子沒記錯的話,順天府應該有很多辦案的捕頭,什麼時候竟然要身為六品文職的通判大人親自來辦案了?除了通判大人,兩位推官也跟著來了,看這架勢是出了不得了的大案啊。」

  吳通判的臉色發白,抬袖擦汗。

  裴璋一個從北疆來的王府世子,能認出他這樣的六品小官已經匪夷所思,更何況他手下那兩名從七品的小小推官?

  他算是看出來了,鎮北世子裴璋和這位背靠安王府的白先生一樣,都是有備而來。

  這就是神仙打架殃及池魚。

  怪不得治中大人要把這件在安王跟前露臉的差事推給他。

  這哪裡是什麼升官發財的大好機會,這就是個能燙死他的燙手山芋!

  「具體是出了什麼案子,在下也不知情。」

  白如玉從袖口裡掏出一把摺扇,單手撒開後漫不經心地給自己扇著風,「在下本來只是想到這家茶樓喝一壺上好的清茶,不成想在門口遇到了吳通判。因為在下的主子和府尹王大人有幾分交情,所以在下和吳通判也有過幾面之緣,因為好奇心作祟,就想跟著他進來看個熱鬧。」

  說罷,他雲淡風輕地朝旁邊一退,把吳通判給讓了出來,還衝吳通判無害地一笑,「吳大人,這裡就交給你了。」

  吳通判猝不及防被他賣了一把,差點跪在地上管他叫爺!

  白大爺,明明是你把我們從順天府提溜到這兒來的,現在卻讓我給你撐場子,你這是讓我拿頭撐?

  裴璋望向吳通判,聲音里已透出不耐,「既然如此,就請吳大人說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何要率人把本世子定的雅間圍住。」

  「世子爺,這——」吳通判這了半天,都沒這齣個所以然,他身後的下屬都替他捏一把汗。

  裴璋沉下臉。

  「既然你們是接到茶樓掌柜的報案才帶人過來,那怎麼會連發生了什麼事都說不清楚?你就說,掌柜到底報了什麼案,案情是否和本世子有關。要是沒有干係,本世子就不奉陪了。」

  豆大的汗珠如同眼淚,順著吳通判的臉頰就往地下淌。

  他遲疑著望向身側的白如玉,想給白如玉遞個眼神詢問到底該怎麼辦,都遞到一半了他才猛然想起,白如玉是個如假包換的真瞎子,他這是純純地拋媚眼給瞎子看了。

  就在他絕望時,白如玉卻慢條斯理地接過話茬,「掌柜的說他聽到樓上有人慘叫,擔心發生了命案。別的雅間吳大人已經查過了,也就只剩世子爺所在的這一間沒看過了。」

  裴璋輕輕挑眉,「你們懷疑本世子在這裡殺人了?」

  吳通判膝蓋一軟,又差一點就給裴璋跪下了,忙道,「不敢,絕對不敢!」

  「既然不敢,那你們還興師動眾地圍著本世子做什麼?」

  「這,這——」

  聽見吳通判又開始這個沒完,白如玉輕嘆一聲,「世子爺,您何必為難一個小小通判呢?」

  在達官貴人遍地走的華京,六品通判確實不是什麼拿得出手的官位,但他白如玉只是一介布衣,甚至都未功名加身,居然敢說小小通判。

  這是安王給他的底氣。


  天下文人那麼多,安王不給別人底氣,唯獨抬舉他一個瞎子,又足以看出他的本事絕不一般。

  裴璋對身懷絕技的人向來都會客氣些許。

  但對白如玉,他卻沒有好氣。

  「白先生,聽你言語,本世子實在不相信你是在茶樓門前碰到遇見的吳通判。」裴璋冷笑道,「你分明是把順天府的官差當成傀儡一樣操縱,利用他們來為難本世子,這樣好玩嗎?」

  白如玉面露訝異,然後頗為惶恐般又朝他作揖,「世子爺折煞在下了。」

  裴璋嗤了一聲,「來都來了,白先生就請吧。一個雅間而已,沒什麼不能讓你們看的。」

  「那白某就卻之不恭了。」

  說罷,白如玉便朝雅間內邁動腳步。

  他雖然目盲,但行動卻不受阻礙。

  裴璋一眼就看出,他有內功在身,走路時是靠過人的耳力來分辨方位。

  當他前方有阻礙物時,他能通過風聲受阻時那極其細微的聲音,準確判斷出他該停下了。

  當他走到地上那具橫躺著的身體時,他便恰如其分地停下了腳步。

  然後他彎下腰,伸手探了探地上這人的鼻息。

  有氣,還活著。

  他又摸了一把這人的臉,面上仍舊不動聲色,心裡卻很是意外。

  這個人並不是宋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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