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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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萱從方才起就一直在聽紀院判和蟬兒的交談,聽到紀院判有意要帶蟬兒走,她若有所思地望著這兩人。

  「奴婢多謝院判大人的好意,但奴婢不想離開武安侯府。」蟬兒在最初的愣怔過後,就皺起眉道,「姑娘對奴婢很好,奴婢想繼續留在她身邊。」

  紀院判也皺起眉,「這不是聞大姑娘待你好不好的問題,而是你身為魚家傳人,真甘心如此為奴為婢?看你剛才的言談舉止,我知道你是定是不甘心如此的,那你為何要拒絕?莫非是你怕負了你家姑娘待你的恩情?」

  蟬兒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紀院判又自顧自道,「剛才在何郎中面前,聞大姑娘也說你是一名醫女而不是奴婢,由此可見她是真的把你當姐妹看。她真為了你好,就一定會願意讓你跟我走的,又怎會覺得你負了她?」

  說著他便對朝這邊看來的聞萱語重心長道,「聞大姑娘,您幫我勸一勸蟬兒姑娘吧。我看您也是真心賞識她的才學,您也不想她一直跟在您身邊只能當個奴婢吧?」

  聞萱聽了微微一笑,柔聲問,「院判大人帶走蟬兒姑娘之後是打算怎麼安頓她呢?她的夢想是女承父業重振廣明堂,院判大人願意出錢讓她開醫館嗎?」

  紀院判不禁怔住,他沒想到聞萱一上來就獅子大開口,讓他出資給蟬兒開醫館。

  一家醫館前期需要投進去很多銀子,光是進藥材和僱傭夥計的費用就是大頭,更別說還有租店鋪的錢。一開始醫館沒打響名聲時往往都是門可羅雀,有很多醫館即便開了兩三年了也仍舊賠錢,不是所坐鎮的醫者醫術高明,就一定能賺到錢的。

  雖說紀院判的俸祿和外快足以讓他和家人過上體面闊綽的日子,可叫他拿這錢來資助一個外姓的丫頭開醫館,他自認還沒這麼大方。

  「蟬兒姑娘雖說有才學在身,但也終究只是女兒身,好人家的姑娘就沒有這般拋頭露面的。我這麼說不是歧視女子行醫,而是經營一家醫館屬實不像聞大姑娘想的這般簡單,這樣反而是害了蟬兒姑娘。」他緊皺著眉頭,又是一番語重心長的諄諄教誨。

  聞萱點了點頭,用受教的語氣道,「我之前還和蟬兒約好,等她年紀再大一些,人也更成熟穩重了,我就出錢資助她開醫館,現在聽到院判大人的話,便知確實是我想的簡單了。」

  紀院判心裡微定,以為聞萱是要妥協了,剛要順著她的話說下去,又聽她道,「那院判大人可願提攜蟬兒?我知道太醫院的規矩是不收女子,但能讓她進宮行醫當個女官也是不錯的。」

  「聞大姑娘又說笑了,我也只是小小院判,哪裡能在招選女官的事情上做得了主?」紀院判嘴角的笑容都變得有些僵硬。

  聞萱遺憾道,「我也知道這很難,只是見院判大人誠心要帶蟬兒走,以為您能有辦法讓她一展才學,才有此一問。」

  「聞大姑娘此言差矣,不開醫館不進宮就不能一展才學了,這是什麼說法?」紀院判皺著眉問。

  「眼下太醫院和民間普通的醫館都不招收女大夫,女子要行醫也就只有兩條路,一是自己出資開醫館,二是入宮以女官的身份給娘娘公主們看病。我待蟬兒如姊妹,深知她重振家學的抱負,所以即便開醫館的路上有再多坎坷,我也願讓她一試。」

  聞萱從容不迫道,「院判大人若是能給蟬兒更好的出路,那我當然願意她跟您走,但若是您只打算讓她從一個宅子到另一個宅子,等到歲數就讓她嫁人了事,那便沒意思了,您說是嗎?」

  紀院判生生咽回了剛到嘴邊的話,沉默了片刻後一拂袖子,「那就當我是自作多情了罷。」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走出內堂。

  聞萱望著紀院判的背影,眸光深沉。

  她並不怕出言得罪了紀院判,因為她知道有些人即便她好言好語地奉陪著,他該藏的壞心也是一分不少。

  但對於紀院判,她寧願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真的希望,他確實是出於和蟬兒父親的故交之情,而不是因為覬覦魚氏的家傳絕學才想帶走蟬兒。

  在一旁聽到全部對話的陳霖低嘆一聲,對聞萱道,「聞大姑娘,我去勸勸紀院判。」

  聞萱清楚陳霖是好意,不想讓紀院判因為此事對武安侯府心存芥蒂。

  因此她便大方地朝陳霖道謝,又道,「方才我說得也過於魯莽了,現在想想也十分不妥,怕是拂了他老人家一片好心,就有勞祭酒大人代我賠罪了。」

  陳霖笑道,「不敢當,不敢當。」


  待陳霖走了,陸澄也覺得自己留下很沒意思。

  他還在單方面和裴璋賭氣,不肯拉下臉來找他解穴,此刻一看到裴璋就來氣,卻又打不過裴璋,再看聞舒一時醒不過來,乾脆也先出去溜達了。

  一時間,內堂里就只剩下聞振剛均勻的鼾聲。

  紀院判的徒弟和蟬兒大眼瞪小眼,一男一女互相看不順眼,而聞萱則不敢轉過頭看裴璋,因為他的目光炙熱,她看他一眼就有心裡在被火燒的感覺。

  她只能望著聞舒安然的睡顏,假裝感受不到裴璋的眼神灼灼,又如此硬捱了半個時辰,終於看到了聞舒睜開眼。

  「姐姐,是你嗎——」

  聽到聞舒微弱的呼喚,聞萱含淚握住他的手,「舒兒,是我。現在疼嗎?」

  聞舒眯起眼望著她被白紗遮住的臉,想要笑一笑讓她安心,可這一笑卻扯動了傷口,讓他嘶的一聲倒抽了一口涼氣。

  「別亂動!」聞萱立刻緊張地制止他。

  聞舒趕忙躺好不敢再動,又對聞萱露出愧疚的神情,「對不住,讓姐姐你又為我操心了——祖母她知道我受傷的事了嗎?若是她還不知道,別告訴她。」

  聞萱苦笑道,「你出了這麼大的事,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是我不好,讓她這麼大歲數還為我提心弔膽。」聞舒滿臉自責。

  聞萱見他如此懂事,欣慰地將他的手攥得更緊,「你為了祭酒大人擋刀是見義勇為,此事不怪你。」

  聞舒被她說得不好意思起來,一張蒼白的俊臉染上了羞澀的微紅,「也算不上是什麼見義勇為,只是下意識的舉動罷了。看到老師被人拿刀子對著,我這做監生的還能袖手旁觀嗎?」

  聞萱聽到他的話,鼻子裡卻湧起苦澀的酸意。

  若是人人都像她弟弟這般想,那這世上就沒有那麼多惡人了。

  他的天性正如他的眼神一樣純粹善良,他骨子裡的正直是這污濁世間最難能可貴的東西。

  但也是最容易被玷污踐踏的東西。

  聞萱閉上眼,在心裡祈願。

  重活這一世她不求自己幸福,只求她能護住她所愛之人,也能向前世被她虧欠的人報恩,直到兩不相欠。

  即便她欠裴璋的越來越多,她也得咬著牙還。

  她雖然不明白裴璋為何對她情有獨鍾似的樣子,但她配不上他的好。

  只願他能早日對她死心,然後另覓良緣。

  站在她身後的裴璋定定地凝視著她的背影,卻不知她心裡此刻想的竟是要和他兩不相欠。

  聞舒看到站著的裴璋,因為失血過多他看人還有些看不清楚,心道這名男子怎麼用如狼似虎的眼神看著他姐姐,再定睛一看這不是他姐夫嗎?

  「我是你姐夫,來看看你。」

  裴璋朝他點了一下頭,竟是把他心中想的這兩個字直接拿來介紹自己了。

  聞萱在白紗下的臉刷的一下子就紅透了。

  她轉過頭不敢置信地瞪著裴璋。

  這倆字他說得這麼就這麼順口呢?

  聞舒衝著裴璋嘿嘿一笑,「姐夫,你帶我姐姐去歇息吧,我都醒了不用你們再貼身照料了。」

  聞萱惱火道,「你這小子,怎麼還支使上人了,誰說我累了——」

  「姐夫,拜託了。」

  聞舒對著裴璋又乖巧地喚了一聲,裴璋很受用地點頭,言簡意賅,「放心吧。」

  那言下之意,就好像只有他能治得了倔強的聞大姑娘似的。

  然後,聞萱就被裴璋給拉出了內堂。

  「我弟弟——」

  「我讓我帶來的侍衛進去看著。」

  被裴璋拉出醫館後,方才在眾人面前先後與何郎中和紀院判理論都面不改色的聞萱此刻竟是有些慌亂,小聲問他,「你要帶我去哪裡?」

  「我有話和你說。」裴璋低聲說完,就掀起了鎮北王府的馬車車簾,示意她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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