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該為奴為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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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院判神情深沉,讓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方才何郎中和聞萱蟬兒爭論的這般厲害,他雖然並未出言幫著任何一方,但包括國子監祭酒陳霖在內的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向著何郎中的。

  畢竟他承認了太醫院沒有女子,又說何郎中改制的金瘡藥對青壯年傷患或有奇效——

  現在裴璋讓他來做個決斷,眾人又都心照不宣地認為,這回聞大姑娘是要徹底吃癟了。

  可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待紀院判開口時,竟然是對蟬兒頗有讚賞,「蟬兒姑娘年紀輕輕,但對藥性的研究卻是掌握了精髓。你說用在要害處的藥性不宜過猛,在這一點上,本院判和你的想法是一樣的。」

  他話音落下後,眾人再次面露震驚,被點了啞穴的陸澄張大嘴巴,好像傻了一樣。

  這個小奴婢說的竟然是對的?

  而何郎中這位行醫大半輩子,在華京民間有口皆碑的仁醫,居然反倒沒有武安侯府內宅的一個奴婢看得通透?

  何郎中原本因為急怒漲成豬肝色的臉,此刻煞白如紙。

  被褒揚的蟬兒噘著嘴,望著紀院判的眼裡沒有被認可的喜悅,只有幾分不滿。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她知道就憑紀院判的功力,肯定是在分辨出益元堂特製金瘡藥成分的第一刻起,就知道何郎中這藥用得不對勁了。

  可這位院判大人卻很是沉得住氣,一直都未說何郎中半句不是。

  在她開口點破何郎中用藥的問題後,仍然不言不語地裝深沉,還幫著何郎中說什麼太醫院確實從來沒有過女子,這是和何郎中一樣也不把醫女放在眼裡咯?

  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對女子行醫抱有偏見的人了!

  聞萱見蟬兒神情冷硬,輕輕捏了一下她的手。

  蟬兒這才不情不願地朝紀院判福身,「奴婢多謝院判大人謬讚。」

  紀院判深深看了她一眼,眼裡似是閃過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又轉而對聞萱道,「聞大姑娘,我會給聞小公子重新用藥。至於已經滲入聞小公子體內的藥性,我後續也會開方子化解,不會真傷了小公子的臟腑,還請大姑娘和三老爺放心。」

  聞萱點頭,又問道,「依院判大人看,舍弟何時能醒?」

  「剛才我檢查了小公子的傷口,發現傷勢雖重,但傷的位置其實有驚無險,那一刀並未捅破他的臟腑,只是擦到了邊,這是不幸中的萬幸。」紀院判緩緩道,「因此小公子的暈厥並不棘手,只是失血過多的正常反應,等他緩過這一陣子應該就能醒來了。」

  聽到不出意外弟弟很快就會醒來,聞萱深深呼出一口氣,又用餘光看向蟬兒。

  看到蟬兒也對她點了頭,她提著的心才徹底放下。

  紀院判老辣的眸光又掃過何郎中的臉,卻並未對何郎中說什麼,只是讓他的兩個徒弟拿出藥箱,然後挽起袖子開始給聞舒重新處理傷口。

  整個過程,聞萱和蟬兒就在一旁看著,有需要人打下手的地方,都是蟬兒動手來做。

  而裴璋就不聲不響站在兩人身後,像是守護神一樣為她們守著。

  至於在眾人跟前顏面掃地的何郎中,則藉口年邁體弱犯了頭暈症早就離場了。

  夜色已深,幾位年輕的監生都犯起了迷糊,陳霖見他們站著打瞌睡怪難受的,便命家僕將他們送去附近的客棧暫且湊合到天亮,唯獨陸澄隨他留了下來。

  聞振剛十分眼饞那幾名監生能有床睡,可他身為聞舒的三叔,又有聞萱做對比,他哪裡能開口說他也去客棧等?只好讓人搬了一把椅子,靠在牆邊苦苦熬著。

  半個時辰後,裴璋回頭看了眼聞振剛,發現他微張著嘴,竟是靠著牆睡得香甜,口水都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裴璋嫌棄地移回視線,在心裡道真是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武安侯府這位三老爺和他的岳丈大人雖是親兄弟,但在品行上卻是有雲泥之別。

  雖然紀院判嘴裡說不棘手,但等他小心翼翼給聞舒處理好傷口後,公雞打鳴,天已微亮。

  他放下被血浸濕的紗布,抬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然後對同樣一夜未合眼的聞萱道,「小公子的傷口已經無礙了,接下來只需等他醒來便是。」

  聞萱起身朝紀院判行禮道謝,紀院判客客氣氣地說著他是奉皇命而來,這是他應盡之責,但聞萱還是給他塞了一個沉甸甸的荷包,這是權貴圈裡的規矩,紀院判並未推辭就大方收下了。


  「院判大人,隔壁屋子已經收拾好了。」他從太醫院帶來的隨從小聲道。

  紀院判點了點頭,對聞萱和顏悅色地一笑,「我這把老身子骨折騰了一晚,也著實有些乏累了,就先去隔壁小憩一會兒。這裡由我徒弟盯著不會有事。」

  說罷,他又望著聞舒好看了些許的臉色道,「若是不出意外,接下來兩個時辰內,聞小公子就會醒來。」

  這對聞萱而言是個真真切切的好消息,她對紀院判又道了遍謝。

  紀院判在走過蟬兒身邊時,腳步頓住。

  蟬兒不解地看著他,見他眸光顫動著道,「蟬兒姑娘,你真的姓魚?」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奴婢不會在這種事上弄虛作假。」蟬兒對他沒有好印象,本來是不想理睬他的,但她也知道紀院判是太醫院之首,不想給自家姑娘得罪人,這才耐著性子道,「院判大人若是信不過奴婢的話,奴婢也沒辦法。奴婢只想說,人嘴可以說謊,但醫術卻做不得假。」

  她身負魚氏家學,就算是紀院判本人來和她切磋醫術,她都不會怕。

  這份問心無愧的底氣,便是她能在紀院判面前挺直腰板的原因。

  「姑娘誤會了,我沒有質疑你的意思。」紀院判望著她的目光變得炯炯有神,頓了頓才道,「我曾和魚家嫡系的一位傳人是莫逆之交,不知姑娘可是也出身魚家嫡系?」

  蟬兒耿直道,「我們魚家雖有醫術傍身,但終究只是平門小戶,哪裡像高門貴戶一樣分什麼嫡系旁系?不知院判大人認識的那位傳人是叫什麼名字,奴婢有好幾位叔叔伯伯,或許您說的就是他們中的一位吧。」

  紀院判又是沉默片刻,才低聲道,「他在他那一輩排行第三,人稱魚三爺。」

  蟬兒面露錯愕,隨即在她黯然神傷道,「院判大人所說,就是奴婢的家父。」

  紀院判啞然失聲,過了許久才喃喃道,「原來如此,我就說你長得有些像他——」

  蟬兒對魚三爺的記憶所剩無幾,因為那場滅門慘案發生時,她才三歲。

  她現有的醫術都是與她一起從滅門中僥倖活下來,在病榻上苟延殘喘了十年後含恨離世的七叔所教,並未得父親傳授,這是她心頭最大的憾事。

  現在父親的故人當著她的面懷念起他,她心裡五味雜陳。

  她聽很多人說過,她父親魚三爺曾是華京鼎鼎大名的神醫,就是宮裡的御醫遇到難處還要找他來討教的。

  現在看到太醫院之首都和她父親是故交好友,她內心既有驕傲,又有悲傷。

  如果父親和叔叔伯伯們沒有死,現在的魚家一定還很輝煌吧。

  「像你這樣的出身,不該入侯府為婢。」紀院判懷念了一會兒故人,又沉聲道,「況且我又與你父親相識一場,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後人明珠蒙塵——日後我會親自登門去武安侯府給你贖身。」

  聽到他的話,蟬兒驀然睜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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