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貴妃落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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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清月再醒來的時候,東陵厭已經不在了。

  綠浣守在一側。

  屋子裡點著淡淡的檀香,令人心情平靜。

  外窗開著,正對著南山,樹木青翠,半山腰開滿了杜鵑花,遠遠看去,就想綠色幕布上鋪了一段彩色錦緞。

  「什麼時辰了?」

  「夫人,還未到午時。」綠浣過來掛了帳子。

  江清月起身:「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夫人睡下不久奴婢便進來了。」

  綠浣面色如常,應該並沒有看到東陵厭。

  江清月往窗外看了一眼,心中有些不安。

  剛剛梳洗穿戴好,便有宮女來傳話:

  「世子夫人,貴妃娘娘已經在望月台等著您了。」

  「望月台?」

  江清月起身,往望月台的方向看了一眼。

  望月台的方向在另外一邊,從她這裡不能看到全貌,只能看到望月台的一角。

  此時,遠遠的能看到那裡站著幾個人,應該是宮女。

  「走吧。」

  聶千錦傳她見面,她不能不去。

  從廂房到望月台,走過去大約需要一刻鐘。

  江清月是女子,山路也不好走,並沒有走得很快。

  所幸,來請的嬤嬤也沒有催。

  江清月往望月台看了一眼,不知道聶千錦要做什麼,想從嬤嬤口中探聽點消息。

  她側頭,一臉感激的看向嬤嬤,讓綠浣送了一個荷包,荷包里是準備好的金豆子。

  那嬤嬤道謝著接了,接過來的時候,看了一眼裡頭,當看到金光閃閃時,眉開眼笑。

  「世子夫人不必擔憂,貴妃娘娘交代了,這山路崎嶇,世子夫人慢些也無礙,世子夫人不用著急。」

  江清月笑著點點頭,旁敲側擊的問了幾句,什麼都問不出來,心中卻越發不安。

  雖然她和東陵厭的事沒有擺到明面上,但她不覺得聶千錦對此一無所知。

  聶千錦知道,如果刁難她也還好辦,但聶千錦卻太和善,她越覺得事情不對勁。

  總覺得聶千錦不會善罷甘休。

  心中暗暗琢磨著,一會一定要小心應付才是。

  她略想了想,忽然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扶著腦袋,腳步踉蹌地往前倒了一步,綠浣眼疾手快趕忙扶住她:

  「夫人,夫人怎麼了?」

  一旁的嬤嬤拿了錢,這會也趕緊上前來問:「世子夫人怎麼了?」

  江清月做出一個疼痛的表情:

  「有些頭暈,老毛病了,上回大病了一場之後便一直如此,看了大夫,也不見好。

  「不若麻煩嬤嬤跟貴妃娘娘說一聲,這會兒就不去了,怕過了病氣給娘娘,更是罪過。」

  聶千錦吩咐過來請人,嬤嬤肯定不會讓她輕易回去,她演這一出,後頭一旦有什麼情況,那麼多丫鬟看著,也有藉口及時抽身。

  嬤嬤連連搖頭:「世子夫人,那可不行啊。剛剛貴妃娘娘可是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老奴把人帶到的。」

  說到這裡,她又看向江清月。

  現在人不舒服,若真的把病氣傳給了貴妃娘娘,她怕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嬤嬤皺眉,一時進退兩難,一臉怨怪地看著江清月:這世子夫人怎麼這麼多事。

  她面色遲疑,既不敢說好,又不敢說不好。

  江清月開口道:「貴妃娘娘發話了,我自然是要去的,不過,若一會身子撐不住,還請嬤嬤為我說句話才是。」

  「自然自然。」那嬤嬤一下鬆了氣,趕忙答應。

  她才不會說,只要把人帶過去她就完成任務了,哪裡還管其它的,只不過現在要這麼應就是。

  江清月抬手按了按額頭緩解頭暈的模樣,而後繼續往前而去。

  拐過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

  望月台盡入眼底。

  只見望月台上,聶千錦站在一側,一身緋色華麗衣裙,山風拂起她的裙擺,衣袂飄飄,很是好看。


  聽到聲音,微微回身,對她笑了笑:

  「世子夫人來了。」

  江清月加快了步子上前行禮:「臣婦見過貴妃娘娘。」

  聶千錦點點頭:「不必多禮。你看,這裡景色甚好,本宮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這樣的景致了。」

  說著她對江清月招了招手。

  江清月上前,走上望月台。

  望月台在半山腰,一側是一處斷崖,今日霧色重,看起來頗有幾分雲霧繚繞神仙之境的意味。

  「確實很美……咳咳。」

  聶千錦說完,輕咳了一聲,立馬有丫鬟過來:「娘娘,奴婢去請太醫過來。」

  「不用,麻煩。」

  「不行的娘娘,皇上吩咐過,娘娘不能有任何損傷。」

  聶千錦無奈一笑,也就隨意她去了。

  又對著身後的人道:「你們都退下吧,本宮跟世子夫人說說話。」

  「是。」

  丫鬟們都退了下去,沒有走遠,在望月台下候著。

  綠浣也退了下去。

  雖然人都在,但是江清月不敢大意,她不知道聶千錦葫蘆里賣什麼藥,一直警惕著。

  聶千錦站著不動,開口說話,拉家常一般,對江清月感慨:

  「本宮沒入宮之前,還沒有多少感悟,但入宮之後才發現,宮外的可貴之處。

  「本宮特別羨慕你們,能夠時時見著這樣的美景,但本宮卻不能。」

  這番話,聶千瑾說得十分真情實意,那種嚮往之色,讓人看不出半點虛假。

  仿佛真的只是感慨幾聲。

  江清月卻始終半點不敢掉以輕心。

  前世雖說沒有這回事,但是這位貴妃娘娘,最後卻是因為偷情侍衛被抓,被處以極刑。

  她說的應該是真話,但江清月卻沒有什麼興趣聽。

  這位貴妃娘娘,是民間女子,當今皇帝並不昏庸,若她不願入宮,皇帝不會強求。

  她進入了宮,得了富貴,就該承受這些富貴背面的壞處。

  這世上想要得到什麼,總要付出一些東西作為代價。

  但這位貴妃娘娘,卻顯然不願。

  她既想又想,既要又要。

  既想得到,卻又不想失去。

  誠然每個階段的選擇確實會不同,但是無論什麼選擇,每個人都應該為此負責,而不是一句從前不懂,便可重新來過。

  這世上沒有那麼多後悔藥。

  這位貴妃娘娘的膽子很大,江清月知道,自是不想跟她有太多別的牽扯,便沒有答話。

  聶千錦見江清月不說話,也不惱,微微一笑:

  「世子夫人不必太拘謹,這裡只有你和本宮二人了,本宮實在心中憋屈得很,想要找人說說心裡話。

  「本宮知道,這些話大逆不道,在宮中也一直謹言慎行,不敢有半點行差踏錯,怕惹上禍端。

  「今日難得出門,本宮心中高興,才多說了幾句,世子夫人只當本宮隨意發發牢騷,別往心裡去就是。」

  聶千錦雖然說著後悔之意,但是話里依舊句句是本宮。

  在江清月看來,無論聶千錦以前過著什麼日子,是什麼身份,做了一段時間的貴妃娘娘,哪怕真的讓她出宮,怕也是適應不了的。

  不過就是得隴望蜀,都想要。

  「是,貴妃娘娘。」

  聶千瑾聽著這中規中矩的回答,微微一愣,隨即又輕輕咳了兩聲。

  她往白雲寺的方向看了一眼,江清月也看過去,一眼就看到剛才來的路上,有一隊人正往這邊來。

  東陵厭在前頭,走得飛快。

  後頭跟著的太醫服侍的老者,一邊走一邊擦著汗珠,往這邊看過來。

  聶千錦笑了笑:「她們呀,總是見風就是雨,本宮根本沒事,這般興師動眾,不知道的,還以為本宮是用這種方法爭寵的。

  「咳咳咳咳……

  聶千錦說著話,突然劇烈的咳起來。


  她似乎不願被底下人看到,側過了身去。

  直咳的面色通紅,呼吸急促,仿佛下一瞬這口氣就要上不來,把江清月嚇了一跳,趕忙上前去替她順氣。

  「貴妃娘娘,你怎麼樣?」

  就在她上前到了聶千錦身後,手碰到聶千錦的後背,正準備叫人的時候,聶千錦整個人像被人重重一推,朝著那處斷崖飛落出去。

  江清月看著飛出去的聶千錦,腳下跟著一根粗粗的麻繩,耳邊傳來聶千錦驚呼的喊聲,眼睜睜的看著她落下崖去,整個人目瞪口呆。

  身後的宮女們聽到動靜湧上前來,只看到落入白霧中的衣角,一個個大驚失色,語無倫次,高呼著:

  「娘娘,娘娘……」

  「來人吶,快來人,貴妃娘娘落崖了……」

  遠處的一行人聽到動靜飛奔過來,東陵厭撥開人群,站在懸崖邊上,看著這一幕眉頭緊皺,當即吩咐人去崖底尋找。

  一旁的丫鬟在他面前跪下來,哭道:「將軍大人一定要給貴妃娘娘做主啊,娘娘好好的在看風景,似乎和世子夫人起了爭執,世子夫人把娘娘推下了山崖。」

  東陵厭回過身來,聽到世子夫人,眉心緊緊擰著,終於看到愣在原地的江清月。

  「你怎麼在這兒?」

  「是貴妃娘娘讓臣婦來的。」江清月忍著心中的錯愕回答。

  東陵厭看了看山崖,又看了看江清月:

  「剛剛發生了什麼?」

  江清月張了張嘴,想把剛剛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東陵厭,但轉念一想,換了說法:

  「貴妃娘娘失足落了崖。」

  「失足?」

  「你胡說,分明是你推了貴妃娘娘,貴妃娘娘才會落崖的。」

  聶千錦的貼身宮女大喊著說道。

  江清月冷靜開口:「沒有,是貴妃娘娘失足。再說了,我和貴妃娘娘無冤無仇,為何要推她。」

  「誰知道你為什麼,反正就是你推了貴妃娘娘。你肯定嫉妒貴妃娘娘貌美,或者嫉妒貴妃娘娘尊貴,或者和貴妃娘娘起了爭執,反正你把貴妃娘娘推了下去,是你,就是你。」

  那宮女一副鐵了心要讓江清月認罪的模樣。絲毫不讓人懷疑,若回宮皇上問起,她也一定這樣說。

  江清月看向東陵厭:「將軍明察,貴妃娘娘確實是失足落崖。」

  「現在貴妃娘娘落了崖,自然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閉嘴。」

  那宮女嚇了一跳,不敢再說話。

  東陵厭看向眾人:「在貴妃娘娘找到之前,今日在場的所有人,都不能離開。」

  說完,又對著底下人吩咐:「去請大理寺吳大人來。」

  眾人都懼怕著,哭哭啼啼的被侍衛帶走了。

  江清月低著頭,一言不發。

  現在的情況,完全對她不利。

  她剛剛看得非常清楚,聶千錦的身上繫著麻繩,這就說明聶千錦有逃跑計劃。

  若這件事東陵厭知情,那麼她把麻繩的事情說出來是自尋死路。

  若東陵厭不知情,現在知道了,依他對聶千錦的感情,也一定會替她遮掩,她一樣死路一條。

  所以,她半個字都不能提。

  這一次,自己是攤上大事了,是生是死,只看東陵厭會怎麼做。

  東陵厭看著她,眼中情緒複雜:

  「你可有什麼想說的?」

  江清月看了看四周:「還請將軍,借一步說話。」

  東陵厭揮了揮手,其他人都退開,江清月才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包括她看見聶千錦倒下去時,系在她身上的那一根繩索。

  她現在跟東陵厭說這些,是為了替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剛剛東陵厭看到她的時候,很是驚訝,說明沒想到她會在這裡。

  聶千錦逃跑的事,她不知道東陵厭知不知情,但是自己在這裡,應該是聶千錦一個人的主意。

  聶千錦這麼做,是為了讓自己落崖的事情合理。若失足,容易被人懷疑她的動機,有後顧之憂。


  但是若被害落崖,就可以把自己完完全全偽裝成受害者摘出來。

  而聶千錦既然這樣做了,定然也做好了準備,往她身上潑髒水,她定然百口莫辯。

  這時候,只有東陵厭願意幫她,她才能安然度過這一劫。

  「這些話,剛剛怎麼不說?」

  剛剛,她完全沒有說繩索的事。

  東陵厭看著她,目光一瞬不瞬。

  江清月定定回答:「我只相信將軍。」

  言外之意,就是這件事既然有意為之,那麼這裡說不好就有裡應外合之人。而她告訴他,是因為沒有半點懷疑他。

  這一句事關性命的「相信」,讓東陵厭挪開了目光。

  江清月就這麼看著他離開,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這一次,並非她要去賭,而是這條路獨木難行,她沒有別的路可走。

  若東陵厭對她有半分惻隱之心,那她還能活命。

  只是合理貴妃的「死」,會有些麻煩,也會有些風險。只要東陵厭願意擔這些風險,並為之善後。

  反之,她,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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