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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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軍府的書房。

  東陵厭手中拿著一本摺子,卻沒有看,目光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旁,景淮翹著二郎腿,嗑著瓜子。

  「大哥,宮中那位,看起來就像要搞事,好端端的上什麼香啊。上香也就算了,請江家姐姐做什麼?她自己不會去嗎?不能去嗎?別的那麼多夫人王妃不能陪她去?偏偏只找了江家姐姐。要我說,她這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看她這不懷好意的樣子,江家姐姐怕是要吃虧。」

  說到這裡,他看向東陵厭:「大哥,你得護著些江家姐姐啊。」

  景淮見東陵厭一言不發,把手中的瓜子一抓,湊過去道:

  「不會吧,不會吧,你不會還想著那位吧?她有什麼好,長得不如江家姐姐,性子不如江家姐姐,是給你灌了迷魂湯是吧?

  「不就是你落難的時候對你說了幾句好話嘛?每日陪你聊了會天嘛,給了你點心靈慰藉嘛,但人家這不是攀上高枝做鳳凰去了嘛,你也幫了她一把,讓她如願成了貴妃,這會還想什麼呢。」

  「我沒想。」

  「喲喲,最好是真的沒有。要我說,當初的事都不能確定,你也沒看到臉,誰知道是不是她呢?萬一是她起了壞心冒領別人的功勞……」

  東陵厭緩緩側過頭來,一股冷意襲來,景淮不由的打了個哆嗦,聲音瞬間小了下去:

  「我這不就是做個假設嘛?你覺得是就是唄,我就是假設一下,沒準就是呢,反正你又沒看到對方的臉,也不知道對方的身份,怎麼認定就是她,假設一下都不行。

  「她入宮是被逼無奈。」

  「呸,她若真不想入宮,皇上還能綁了她去?皇上在這方面可不是強盜,分明就是她自己被富貴迷了眼,就你身在局中看不清。

  「什麼叫被逼無奈,要我說,江家姐姐才是被逼無奈,江家姐姐才是不能說不。」

  見東陵厭不說話,景淮長嘆一氣:

  「罷了罷了,你愛相信就相信吧,她是不是那樣的人我管不著,但是江家姐姐肯定不是那樣的人。

  「這回每事也就罷了,若她要整什麼么蛾子,你可得幫著些江家姐姐,要不然江家姐姐也太可憐了,她這算是受了無妄之災。」

  東陵厭緊抿著唇,好一會兒才開口:

  「她不會。」

  景淮一副嫌棄的表情:「拉倒吧,後宅那些彎彎繞繞,你又不是沒見過,無形刀,刀刀要人命。

  「別人我不管,反正是江家姐姐可不能被禍害了。」

  東陵厭看向他:「你對她似乎特別關注。」

  「那當然……」景淮脫口而出,話說完才發覺這話回得不對。

  只得解釋:「唉,這不是我跟林致遠的關係不錯嘛,經常聽他說起他這位表妹,兄弟的妹妹,那自然也是我的妹妹。」

  「那種不知道你身份的兄弟?」

  景淮被噎住,朝著東陵厭撇撇嘴:

  「他又沒問過我,我總不好直接說,反正又沒有什麼利益往來,大家以酒會友,開開心心。

  「反正你看著辦啊。

  「這丞相大人也可就快回來了,若事情鬧得太難看了,丞相大人少不得以姐夫的名義替小姨子出頭,到時候你倆可又不安生。」

  提到季昀之,東陵厭眉頭皺起,他們倆一個文官之首,一個武官之首,向來是不對付的。

  他倒是不怕,只是嫌麻煩。

  景淮見他面色不好,笑道:「這丞相大人可不好對付呢。」

  東陵厭抬頭:「本將不與他一般計較。」

  轉眼,到了貴妃娘娘出宮上香的日子。

  江清月一早便起來了,穿戴整齊,帶著準備好的東西,早早的到了宮門口等著。

  原本是要肅清街道和寺廟,為貴妃娘娘讓行,不過也不知道聶千錦是怎麼說服皇帝的,讓她悄悄藏了行蹤,沒有大張旗鼓,只帶了一對侍衛跟著。

  江清月看到東陵厭的時候,並沒有太過驚訝。

  規規矩矩的立在一側,就像並不認識東陵厭。

  東陵厭看到她臉上的表情,略微皺眉,往前走了幾步,在江清月身邊停下,目光看向宮門,


  「這就不認識本將軍了?」

  江清月心中咯噔一下:「清月不敢,不過不想給將軍惹麻煩。」

  「不麻煩。」

  江清月低頭:「是。」

  宮門大開,一輛看著普通的馬車駛出來。

  看旁邊跟著丫鬟妝扮的宮女,就知道這是貴妃娘娘了。

  江清月飛快看了東陵厭一眼,見東陵厭並沒有離開的意思,默默垂下頭。

  在聶千錦撩開帘子的那一瞬,東陵厭起身上馬。

  聶千錦笑看著一旁候著的江清月:

  「有勞世子夫人了,本宮與你年紀相仿又投緣,才冒昧下了帖子,希望沒有影響到你。」

  聶千錦語氣很是和善,讓人覺得親和。

  江清月規矩回答:「貴妃娘娘言重。」

  「那今日便有勞世子夫人陪本宮走一趟了。」

  江清月頷首應是,等聶千錦把帘子放下來,才退後一步,上了後頭的馬車。

  聶千錦的馬車內里舒適,外頭看起來普通,身邊的侍衛也都是便衣,走在街上不打眼,馬車一路出了城,直往白雲山而去。

  白雲寺在白雲山上,已經有上千年的歷史,香火鼎盛,香客眾多。

  江清月的馬車裡,綠浣有些愁眉不展。

  自家夫人隨貴妃娘娘出來,她心中很有些忐忑。

  江清月倒放鬆得多。

  馬車行至無人處,總要撩開帘子看看外頭的景色。

  似乎她從回來都沒有外出散心過。

  一不留神,辜負了這大好春光。

  今日天晴,陽光明媚,微風和熙,實在是踏春的好時節。

  江清月倚在窗前,半眯著眼吹著風,好不愜意。

  一張白淨小臉落著陽光,肌膚賽雪,泛著光澤,微風拂起她鬢邊的髮絲,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溫柔又生動。

  東陵厭騎著馬一過來,就看到這麼一幅美景。

  他向來知道她美,卻不知為何,這一刻的她特別的不同。

  仿佛有人在心間砸下重重一擊。篆刻在記憶里永不褪色。

  後來,他每每想到江清月,首先映入腦海的便是這一幕。

  一開始以為是因為人比花嬌的好顏色,後來才知道:不是。

  「將軍大人。」

  聽到聲音,東陵厭一夾馬肚子,越過了江清月的馬車,往前頭走了幾步,停在聶千錦的馬車旁。

  聶千錦一手撩開帘子,笑看著他,語氣溫柔:

  「將軍大人,還有多遠?」

  「約莫兩刻鐘就到了。」

  聶千錦似乎並不介意東陵厭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用帘子擋著其他人,笑靨如花的應了一聲:「好。」

  兩刻鐘後,馬車到了白雲寺。

  江清月和聶千錦下馬車時,頭上都戴上了冪漓。

  聶千錦沒有急著進去,站在寺門口看了許久,一副歡欣雀躍的嚮往之色,語氣里滿是對外面世界的感慨。

  不時提起從前在宮外的日子,身邊的宮女也配合,演著一出無奈而又強顏歡笑的戲碼。

  江清月跟在後頭,除非聶千錦問否則不說話,安安靜靜的看完這一齣戲。

  聶千錦觸景傷情的落了兩滴淚,才由宮女扶著進了寺門。

  江清月跟在她身後,前頭的聶千錦特地等了她兩步:

  「世子夫人,不用太過拘謹,本宮難得出宮,便不想太守著規矩,你如此謹慎,我倒有些放不開了。」

  「是,貴妃娘娘。」話雖如此應,但江清月卻沒有半分逾矩的動作。

  「哎呀,你呀,怎的跟個悶葫蘆似的。」

  「臣婦不敢放肆。」

  「看著倒是個老實的。」

  聶千錦笑看著她,那笑容,頗有些意味深長。

  進了寺廟,聶千錦先去主殿拜了拜。

  她雖然沒有表明身份,但是一路上侍衛宮女的貼身保護,也讓人知道今日白雲寺來了貴人,大家都自覺的離得遠了些。


  主殿裡,香火繚繞。

  江清月和聶千錦一左一右的站著,江清月退後了兩步。

  聶千錦拿了三炷香點燃,給了江清月,江清月接過,見她又點了三根,跟著一起拜了拜。

  剛剛起身,耳邊想起聶千錦的聲音:

  「世子夫人,可有什麼願望?」

  此時,大殿裡沒有其他的香客,宮女侯在十步外,侍衛在門外守著。她的聲音很輕,只有她能聽到。

  江清月回答:「回貴妃娘娘的話,臣婦的願望就是親人安康,身體無恙。」

  聶千錦看著她,臉上露出笑容。

  「本宮也有願望。」

  見江清月低著頭,沒有要詢問的意思,聶千錦自顧自的回答了:

  「本宮告訴你一個秘密。

  「如果時間能倒流,本宮一定不會入宮。

  「入宮前,本宮也是有心上人的,奈何天不遂人願,本宮的願望:便是希望他幸福安康。」

  江清月頭更低了。

  這樣的秘密,她不想知道。

  聶千錦挨緊她:「世子夫人不會和別人說的,是嗎?」

  她也不怕她說,因為不會有人信。

  但是那些話,得有人聽。

  她相信依東陵厭的身手,肯定能聽到的。

  無論是心裡還有她,還是已經看上了江清月,他都會關注大殿裡的動靜。

  今日出宮時,她看得清楚:他在和江清月說話。

  他那樣的人,怎麼會和一個從無交集的婦人走得那樣近。

  若一次兩次是巧合是意外,那第三次第四次,可就不是了。

  「臣婦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沒有聽到。」

  「既然如此,那本宮再多說一句:他說過會護本宮一世周全,本宮也說過會留在他身邊,可是本宮食言了,你說,他會不會也食言。

  「不過,就算是他食言了,本宮也不怪他,畢竟是本宮對不起他在先,但是本宮的日子,真苦啊。」

  說到這裡,聶千錦的語氣哽咽,適時落下眼淚來,看著我見猶憐。

  此時,若有男子在,一定會心生憐惜的。

  「本宮……本宮是沒辦法。」

  江清月沒辦法安慰,只能遞上帕子。

  聶千錦接過,擦了擦淚,狀若無意道:

  「世子夫人,你有喜歡的人麼?就是除了世子以外的男子。」

  江清月心頭一跳,回答道:「有的。我的父親,我的庶弟,我的表兄,我的舅舅。」

  「你知道,本宮問的不是這個。」

  江清月:「貴妃娘娘,臣婦沒想那麼多。」

  聶千錦眼睛的餘光注意著門口,擋著又擦了淚:

  「是本宮想岔了,世子和世子夫人琴瑟和鳴,夫妻恩愛。」

  江清月:「臣婦不太懂,似乎大家都是這樣。」

  聶千錦又笑了笑,笑的時候眼睛一直看著江清月。

  「走吧,本宮乏了,去廂房歇息歇息喝喝茶。聽聞白雲寺的齋飯很好吃,今日用了午膳才會回。」

  「是。」

  二人上完香,從大殿離開,才剛到辰時。

  一出門,便有小沙彌來領著人往廂房去。

  廂房那邊,一應都準備好了。

  聶千錦歇息的地方,是白雲寺風景最好的廂房。

  院子裡便有觀景台,環境清幽,鳥語花香,仿佛置身世外桃源。

  聶千錦一入院,都沒有好好看看景色,便說一路勞頓,有些不舒服。

  管事宮女立馬叫來了女醫,女醫進門,請了平安脈,沒發現有什麼不妥,點了安神香才退出去,宮女們進來替聶千錦洗漱更衣,伺候著休息。

  等收拾好,聶千錦只留了貼身宮女守門,其她的一概都退到院子裡守著。

  等人都出去,她又起身,悄悄的上了些淡妝,抹了唇脂,這才靜靜的躺回到床上等著。


  剛剛說了那麼多,就為了這一刻。

  這麼好的機會,他一定會來見自己的吧。

  剛剛她和江清月說的話,都是真的。

  她後悔了。

  沒有得到的時候,想著千般好,得到了之後才發現,丟掉的才是寶貝。

  她想離開,只有東陵厭能幫她。

  原本還想再等一等,但是當聽說東陵厭對別的女子上了心,她便一刻也等不得了。

  她怕再等就沒有機會了。

  聶千錦滿懷期待的閉上了眼睛,耳朵卻警惕的聽著窗口的動靜,沒有半點困頓的意思。

  江清月住在隔壁的院子,見宮人們進進出出忙碌著,也打算歇歇。

  今日早起,又趕了這麼久的路,還不知道下午要多久,得好好歇歇,養好精神才好應對。

  只是,她才剛躺下,東陵厭便從窗口翻了進來。

  見她躺在床上,二話不說也上了床,攬住她閉上眼睛,一副要休息的模樣。

  江清月一臉不解,輕聲道:「將軍。」

  「莫說話,睡吧,我陪你一起休息。」

  江清月抬頭望了他一眼,原本要說的話都咽進了肚子裡,想了想,身子往他靠了靠。

  察覺到她的動作,東陵厭一把將她抱得更緊,嵌入自己懷中。

  「快睡吧。」

  「是,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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