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甄宓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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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州刺史高幹,是袁紹身死之後,投降於孫策,孫策給他封的職位。

  他在趙室的官職實在是太高了,車騎將軍、領并州牧、開府、儀同三司。

  鄴城陷落,宋軍主力南歸,但北伐之路並沒有結束,依舊有宋室名將率軍征討不臣之地,向北進兵一路收復長城以南。

  就在此時,高幹審時度勢率所屬九郡,歸附孫策。

  孫策因而封其為揚武將軍、領并州刺史、祁鄉侯,以安其心。

  但此時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高幹所領并州,尤其是他所統領的太原、上黨一帶,根本不受宋室管控。

  所以聽聞張紘之言,孫策嘖嘆一聲,說道:「高幹,這並能知進退的智士啊。」

  他但凡稍微有一點眼力,也應該清楚,這種形勢,不可長久。

  宋室怎麼可能允許他一個藩鎮長期割據於并州之地?讓他不受朝廷節度,不納賦稅,不聽調遣?

  那豈不是裂土封疆,給他封諸侯王了!

  況且就算是漢室的諸侯王,都沒有他這麼大的權力。

  如果他知進退,此時應該像張燕一樣,果斷的交出兵權,放棄一切軍中影響,孤身帶著幾個老卒、親信,與妻子數十人進入建康,享受公侯富貴。

  如此作為,哪怕他在關鍵一戰,表現得並不出眾,但孫策要收天下之心,安穩黑山部眾,絕對不會對他進行屠戮,反而會永保他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

  等孫策登基之後,天下列侯上百名,更不會去在意他一個小小的千戶侯。

  江陵千樹橘,與千戶侯等。千戶侯並非直接統領千戶封邑,而是把千戶繳納的賦稅交給他,這點財富,孫策還是可以輕鬆拿出來的。

  十幾二十年後,他影響消退,只要不是謀反大罪,可以永享太平。

  但高幹正好選擇了一條與張燕截然相反的道路,意圖擁兵自重。

  宋室現在無力再征戰下去,所以只要穩住他,并州不起戰事即可。甚至只要他不興兵南下,劫掠冀州,哪怕他在并州用天子儀仗,朝廷都能忍耐。

  可等宋室一旦緩和過來,幾乎不用想,大軍一定會兵進上黨,剿滅這種割據藩鎮。

  到時候宋室已經擁有天下大義,精銳王師進討不臣,他部下臣子都會撥亂反正,或刺殺高幹,或舉郡而降。

  所以孫策說此方諸侯,既無遠略,亦無良謀啊。

  張紘回道:「此正是臣所思之處,高幹之所以在并州擁兵自重者,因與朝廷互不信任之故。其不敢棄軍而入朝,身居建康。故當此時,應安撫其心,助其招兵買馬。」

  「助其招兵買馬?」孫策稍微詫異了一下,說道:「高幹叛亂,已幾乎是必然。若其降半年即復叛,助其招兵買馬,豈不是反倒為害?」

  安撫其心的效果,可謂是微乎其微。

  最多拖延高幹反叛的時間。

  若孫策與朝廷發生戰事,很難想像高幹會不蠢蠢欲動。

  而張紘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了個問題:「公其患敵眾乎?」

  這個問題,孫策毫不猶豫的做出回答:「當然不患,而患其固也。」

  孫策當然不怕敵方人多勢眾,因為當今天下,敵方軍隊規模再龐大,也不可能比他孫策的部隊更龐大。

  況且宋室軍隊是開國之師,士氣高昂,慓悍善戰。

  其他諸侯的軍隊多士氣低迷,一觸即潰,給高幹五萬精兵,也未必是三萬宋軍的對手。

  所以孫策真不怕高幹部隊規模龐大,但他很在意高幹是否得民心,如果他堅守一地,民心牢固,對抗宋軍數月甚至一年,這是孫策絕不能忍受的。

  比如他高幹歷史上與曹操交戰,守在壺關一帶,與曹操親領的大軍主力,激戰七八個月,曹營所有名將齊上陣,卻攻之不克。

  這才是真正的大患。

  張紘乃接著說道:「我聞并州名士仲長統評高幹曰,君有雄志而無雄才,好士而不能擇人,所以為君深戒也。如今觀其行志,確乎如此。」

  「其治并州七年,素貴有名,招致四方游士,士多歸附。若固守於并州之地,安百姓之心,難以猝除也。」

  「固使其與鮮卑互市,乃釜底抽薪之策也。以其雄志,必大舉於互市中招兵買馬,然并州苦寒,其窮兵黷武,則必失民心。」


  孫策聞言,微微頷首,說道:「此一石三鳥之策也!」

  不僅僅解決了鮮卑賞賜的問題,且瓦解了高幹在并州的人心。他招兵買馬之後,勢力膨脹,主動叛亂,更失人望。因為此時天下初定,人心思安,皆厭惡戰亂。

  他的叛亂很難拉起聲勢,不會得大量響應。

  孫策說道:「就按卿所言,告諭高幹及鮮卑。」

  鮮卑朝拜,這是孫策這段時間遇到的比較重要的事情,但由於如今宋室距離塞外尚遠,而且中原未定,無力對草原勢力開戰,所以這個事情孫策也就是稍微關注了一下。

  眼下宋室的關注重點還是中原一統,以及安撫河北。

  治下穩定,對孫策而言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大一統王朝,只要內部不生亂,就永遠不可能被外部所擊敗。

  而安撫河北作為眼下的重中之重,也是分了兩個方面,除了政治上,最重要的就是經濟上的努力。

  唐朝在河北犯的錯誤,如今孫策絕不能再犯。必須給河北以公平的財政政策,才能拉攏當地人心。

  尤其是宋室經濟中心在東南,河北原理政治、經濟中心,若不能安撫好當地,怕是難免會離心離德。

  所以七月前後,孫策就召集了河北大族甄氏召開了一場家宴。

  大名鼎鼎的洛神甄宓,在戰後就被孫策納入了後宮。

  甄宓的容貌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不僅僅國色天香,而且肌膚勝雪,皓腕凝霜,行動處,弱柳扶風,嫻靜時,如嬌花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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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她不僅僅秀美清麗,更是秀外慧中,在南下之前,就對族中言,亂世求寶,匹夫無罪,懷璧為罪。又左右皆飢乏,不如以谷振給親族鄰里,必為恩惠也。

  他所言也正是孫策所需,河北饑饉,而江南豐饒,就是需要大量的世家大族、豪強商隊,將江南的財富送過去。

  所以孫策便邀請了甄宓的兄長甄堯赴宴。

  甄堯是甄宓的三哥,甄宓兄弟姐妹八人,但大哥、二哥都已經早夭,只剩下了三哥甄堯。

  如今作為甄氏之主,繼承了甄氏門楣,很早就被舉為了孝廉。

  所以在家宴開始之後,孫策就問道:「季文既舉孝廉,何故未出仕?」

  季文是甄堯表字,如今剛加冠不久,只比甄宓稍長一兩歲,年紀還不如孫策,所以孫策稱呼他表字也是比較親近的行為。

  聞言甄堯立即說道:「趙室僭越,族中皆以為其難成業,故而只受郡中舉薦,而未受趙室徵召。」

  接受了郡中的舉薦,這是他們甄氏在加固郡中的影響力,增強豪門名望。

  孫策對漢室的察舉制度是再清楚不過,郡國人口滿二十萬每年舉孝廉一人,滿四十萬每年舉孝廉兩人,以此推之。

  可以說舉誰為孝廉,是每個太守最重要的拉攏人心手段。

  一個郡中有那麼多大族,每年舉薦一兩個名額,給哪個大族不僅僅考驗太守的能力,更是大族實力的體現。

  就以吳郡為例,境內豪族不計其數!

  僅吳縣一個縣就有顧、陸、朱、張、盛、許、庾等等十幾個大姓,而且都祖上有兩千石高官,如今在朝中有大量官員。

  每個族中都有大量的族人,成百上千。這種情況下,只有一個孝廉名額,太守給誰,不給誰?這可是一場激烈的角逐。

  但是!

  要知道,這還只是吳縣一個縣!推廣到整個吳郡,還有十幾個縣,每個縣都有類似這種大族的存在,比如孫、吳、徐、周、謝、全、賀、錢等等等等。

  此外還有大量具有真材實料的平民子弟,太守也會考量舉薦。畢竟舉賢才,也是太守的政績之一。

  這種情況下,就知道,被舉為孝廉有多難。

  可是,中山甄氏,甄堯三兄弟,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被舉薦為了孝廉。

  哪怕他甄堯的另外兩位兄長都早夭了,可年紀輕輕的都是孝廉。

  如果你不信他們甄氏真的是家風高潔,那就只能說明一件事!他們甄氏在中山的統治地位極其可怕,甚至可能在汝南袁氏之上!

  這也是為什麼袁紹貴為河北之主,也要為袁熙娶甄氏之女為妻,從而拉攏甄氏。


  而事實也毫無疑問,甄氏就是這種世代公卿的郡王。其先祖是漢代太保甄邯。

  甄邯的岳父博山侯孔光是孔子第十四世孫,太師孔霸之子,官至大將軍、丞相、太傅、太師,為四朝輔政大臣,德行高潔,通曉經學,位極人臣,被太皇太后王政君、漢成帝和漢哀帝所尊崇,後來以天下名儒的身份被任命為漢平帝劉衎的老師。

  甄邯和族中子弟因此入朝為官,因為才能而得到權臣王莽的倚重。甄豐由地方官員擢升為皇宮內侍大臣,而後更是官至大司空,爵受廣陽侯、廣新公;甄邯官拜大司馬,爵受承陽侯、承新公,而後又出任大漢太保,執掌天下兵權;甄豐的兒子甄尋任侍中、京兆尹;甄心為光祿勛,有「四甄」之稱,成為朝中新貴,威震朝野,

  無極甄氏也從此一躍成為中山國內的豪強望族,世代襲二千石。

  而且與袁氏在大郡汝南競爭激烈不同,甄氏可謂在中山甚至整個河北都一家獨大。

  至少甄氏支持孫策的情況下,中山是絕對不會反叛孫策的。

  而他們在中山販糧以振匱乏,就能解決孫策安撫人心的一個重要方向。

  所以孫策說道:「甄氏能撥亂反正,乃季文慧眼之故也。今孤亦有重託交付於卿。」

  甄堯立即拱手,說道:「願為宋公效死。」

  孫策揮了揮手,笑著說道:「今是家宴,不必多禮。雖是重託,但並無兇險,且有利於甄氏也。」

  甄堯聞言,稍微放鬆了許多。

  來之前,他還以為宋公是在打甄氏財富的主意。

  這一點,甄堯特意請教了博學多才的河北大儒。聞其言,覺得非常有理,夫亂世長而化世短。亂世則小人貴寵,君子困賤。當君子困賤之時,跼高天,蹐厚地,猶恐有鎮壓之禍也。

  往昔富貴公侯之家,熬天下之脂膏,斫生人之骨髓,怨毒無聊,禍亂並起,中國擾攘,四夷侵叛,土崩瓦解,一朝而去。昔之為我哺乳之子孫者,今儘是我飲血之寇讎也。至於運徙勢去,猶不覺悟者,豈非富貴生不仁,沉溺致愚疾邪?

  富貴而不仁,是甄氏認為的最大禍患。

  所以甄堯已經打算好破財免災,幫助宋公穩定河北了。

  宋公眼下已經是毫無疑問的天下第一人,就算是豪傑世家,亦只能順其心,而不敢纓其威。再強大的大族,也擋不住宋公的雷霆之怒,軍威一至,屠戮三族,富貴也不過是過眼雲煙爾。

  倒不曾想,宋公居然是委託有益之事。

  在甄堯放鬆後,孫策說道:「如今天下稍安,九州之路,少有豺狼,孤欲復振商路,以解河北之饑饉。」

  「今河北苦寒,所缺者絹帛錢糧也。孤欲使卿孚此任,轉運江南之錢糧,輸河北之坊市。」

  甄堯作為甄氏之長,見多識廣,立即反應過來,問道:「宋公欲使我甄氏市買兩地物資?」

  孫策露出笑容,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方便。

  沒錯,孫策希望甄堯承擔起商行的角色。

  往河北輸送物資,這本應是朝廷之務,可為什麼朝廷不自己辦,而交給他?不就是因為朝廷府庫里已經沒有錢糧了嗎?

  所以只能期望民間交易,把河北的財富先運到江南,然後把江南的銅錢、絹帛、糧食都運回河北。

  至於究竟賣什麼河北物資,能夠獲益,顯然是商隊比朝廷更合適。

  甄宓坐在孫策身旁,舉止間流露出一種與生俱來的高雅氣質。她纖細的手指輕巧地為孫策斟酒,又夾起精緻的菜餚,放在他的碗中,每一個動作都如同畫中仙子般流暢而自然。

  做完這一切,她緩緩開口,聲音輕柔而悅耳,如同春風拂過琴弦:「兄長,我聞河北名都空而不居,百里絕而無民者,不可勝數。推此以往,可及於盡矣。立賢立名,方可立世。此時易物,既解生民之饑饉,又可養望數十載,兄長宜思之。」

  聞言,孫策和甄堯同時眼睛一亮!

  甄堯幾乎再無任何猶豫,立即起身拱手,說道:「堯願為宋公效死力。」(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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