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相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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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5章 相爭

  後漢的儒學繼承了前漢的「五德輪迴」、「天人感應」,也有古文、今文之爭,但兩邊其實都吸取了王莽新朝的教訓,做出了改變。

  劉辯看著《鹽鐵論》,又看著校事部、豫州刺史以及汝南郡監察從事三方分別奉上的曹嵩與徐璆之爭的記錄。

  田豐應還剛到汝南郡,不過有這三份文書,其真實性也當八九不離十了。

  站在桑弘羊角度的曹嵩就算背後站著皇帝,也不敢如桑弘羊那般冷酷直白地言功利,替商人張目,更別提直接攻擊孔子了。

  沒膽量,也沒能力。

  「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政策施行已有三百多年,時代早就變了。

  而站在賢良、文學角度的徐璆,卻也不會張口閉口便是古代聖王、三代之治如何如何,王莽復古的失敗打破了賢良、文學們的天真和幻想。

  尤其徐璆還是經年幹吏,知道什麼叫做務實。

  聖王的時代距今已經相隔甚遠。晉文公譎而不正,齊桓公正而不譎,孔子雖貶晉文公而崇齊桓公,然二者皆能稱霸。

  光武以來,儒生們一直在尋找建立真正理想鄉的道路,儒生們並不懼怕變革,但他們擔心變革朝壞的方向發展。

  反對曹嵩的徐璆其實並不反對均輸法,他反對的是以商人充任均輸官,反對的是曹嵩只知功利而不知大義。

  明明手中有糧,明明可以用來在一定程度上抑制糧價,只是少賺些罷了。然曹嵩卻放任糧價上漲,準備等到寒天臘月以此牟利。

  這多出來的利從何而來?高價的糧食誰會來買。

  可對於曹嵩來說,均輸法的存在本身就是為了填補國庫的虧空,是為了支援在涼州作戰、在邊地戍守的將士,這難道就不是大義嗎?

  固然「山河在德不在險」,可沒誰敢說為了德,險和兵甲就不要了。就算是向來主張對胡人懷柔的劉虞,面對鮮卑入寇,也是要固守還擊的。

  這便是兩者矛盾的根源。

  說簡單些,是因缺錢鬧出的矛盾。

  而說得嚴重些,與鹽鐵之議的本質無異——軍備與民生,總要做一下取捨的。

  話說回來,這不正是馬日磾昔日因為雒陽物議心生退意,與盧植一同勸說劉辯慢一慢的原因嗎。

  現在的漢室如久病初愈,經不起多少折騰。

  對於劉辯來說,他當然全都想要。

  退而求其次,似乎也該以民生為主。

  可另一方面,涼州羌人或打或安撫,直到現在,河西眼看著距離收復就差一口氣了,總不能就此不要了吧。

  現在的鮮卑人雖還不能和匈奴人相提並論,更是在檀石槐死後再度分裂,然其近乎年年入寇,一大原因北方塞外氣候寒冷,產出不足,除非將其人口縮減到塞外產出足夠供養的程度,亦或是讓其中一部或數部如南匈奴或烏桓一般內附……否則,活不下去的鮮卑人依舊會年年南下。

  就算採用徐璆的法子,用曹嵩手中的糧食壓低糧價,且不說總量大概不夠,在缺乏監管的當下,一旦大範圍攤開,恐怕得出現一大波中間商賺差價。

  況且劉辯當初同意用大商人充任均屬官,本就存著一旦其不干人事就宰一刀的念頭。

  不然就算有曹嵩說的派個侍御史去調查一下走走過場,劉辯怎麼也得在那句被田豐彈劾的話前面加一個「假如」。

  當然,這些問題不是全然沒有應對的辦法,監督抽查、殺雞儆猴,總有手段能讓一些百姓能夠從低價官糧中受益。

  劉辯明白徐璆觀念的可取之處,這本就是均輸法配合平準之策在民生上的正確用法,而非單純為了賺錢。

  但凡他有桓帝永壽年間梁冀當政時,人口、賦稅都處於巔峰的六十億錢歲收,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將兩者用到民生上。

  可現在,劉辯只能支持曹嵩,無視徐璆的上書。

  但並非所有反對者都像徐璆這般看得清楚,也分得清楚。

  當汝南的均輸官出了事後,還沒等田豐調查完,便有人同劉辯一樣先給人定罪了,並以此彈劾曹嵩,請罷均輸法。

  當初均輸法剛剛施行時,正是北地郡大勝之時,反對的聲音稀稀落落。

  但現在,反對的聲音忽然大了起來,已經有奏書將曹嵩的行為等同於苛待百姓了。


  思考間,受他所召的盧植來了。

  互相行禮之後,劉辯說道:「盧師,我讀《鹽鐵論》,見丞相田千秋詢問賢良、文學有何良策去清除國家弊病,可所得答案,無外乎訴說國家弊病、追慕聖王之治、痛罵高官權貴。」

  「說來有趣,此後《鹽鐵論》中丞相便不再言語了。」

  盧植對於劉辯調侃的內容心知肚明,因為劉辯讀的《鹽鐵論》就是他做過註解總結的。

  他解釋說:「賢良、文學辯論之時未曾當政,其所思所言,皆出自一腔熱忱。況且今之儒學與昔日不同,重經世致用之道。」

  劉辯沒有反駁,最能反映當今儒家思想的,當屬集古文、今文兩家之大成者的鄭玄,除了帶有漢儒一貫神學色彩的內容外,鄭玄總體而言還是比較務實的,比如強調修心以修德、君臣父子的秩序、地方對中央的服從等等。

  劉辯沒再繼續調侃,而是說道:「唯其初心而已。」

  《鹽鐵論》中不乏賢良與文學們替貧苦百姓發聲的內容。

  不能刻板地把所有儒生全都等同於地主,乃至於大土地所有者的代表,雖然二者的重合度很高。

  劉辯說:「盧師上次在太學講學已過去一年多了吧,我有意詔在雒陽的名士大儒與朝中諸公於太學一會,就論一論均輸法與平準之策,盧師覺得如何?」

  盧植當然明白劉辯所為何事,贊同道:「善!」

  均輸法即便一時行商人逐利之舉,但其最後歸途終究是要用於平抑物價,借著大勝之際提出,豈能輕易廢除。

  當年鹽鐵之議吵得不可開交,還藏著霍光藉機打壓桑弘羊的政治企圖,可最後,不也只廢除了一個酒類專賣嘛。

  何進也被劉辯留下了,待到太學之議後再出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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