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成長 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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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章 成長 有毒

  此時在波拉克的樓上,陳一鳴與克羅艾的對話,同樣圍繞著那個少年在進行。🐼💚 6➈ᔕ𝐇𝕦𝓧.𝕔σ𝐌 🍫😲

  克羅艾用自己的個人感受引出話題,「陳,看過你的兩部電影之後,我有一個猜想,你似乎特別鍾愛年輕的主角,《魔都假日》的公主,《1951》的傳令兵,都是如此。

  所以說,你的電影主題是成長,是這樣嗎?」

  陳一鳴雙手虛拍給女記者點讚,「確實如此,因為我自己就是一個年輕人,也在經歷成長。」

  克羅艾不滿足於淺層次的討論,她繼續追問,「那是作為導演,伱是如何在一個更高的維度審視成長的?

  你很喜歡把人物推至一個極端的環境,讓其面對不好與更不好的兩難抉擇,這是你個人的主觀趣味,還是你認為成長就應該是痛苦的?」

  陳一鳴思索了片刻後回答,「坦白講在編寫劇本的時候,我沒想過這些,最初我就是想講一個讓我本人提得起興趣的故事。

  雖然電影的歸宿是面向大眾,但創作本身是一件個性化的事情,我認為應該純粹一點。

  與此同時,我也不覺得故事的創作者與掌控者,也就是導演和編劇天然具備更高層次的視野,華國有一個詞叫知見障,意思是懂得越多越是固執己見,最後的結果往往就是脫離大眾。

  關於成長,我認為與創作一樣高度個性化,不存在通行世間的定律。

  我從來不認為成長是一種痛苦的歷程,因為我只是截取了公主和傳令兵人生中的一個微小片段,電影裡討論了他們成長付出的代價,然後戛然而止。

  事實上,他們同樣有著巨大的收穫,而且會在以後的歲月里受益終生,只不過受限於篇幅沒有提及而已。

  也許以後我會拍一部笑著成長的電影,把成長的現時喜悅分享給觀眾。」

  克羅艾靈性接口,「然後把成長的延時代價隱藏在結局裡,讓觀眾心意難平是吧?這算什麼,咬一口蘋果發現半條蟲子?」

  陳一鳴攤手嘆道,「成長不就是這樣嗎?某位哲學家的名言,小孩子都是既要又要的,當他開始明白獲得什麼的同時必須放棄什麼時,他也就長大了。」

  克羅艾一臉壞笑,「你說的哲學家,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好吧,我們還是討論得具體一點,關於背負電影主題的男主角,你一定有很多話可說。

  根據我收集的意見反饋,昨晚很多專業人士都對傳令兵的扮演者讚賞有加,甚至有人覺得他會是本屆坎城影帝的有力競爭者。」

  陳一鳴換了一條二郎腿來迭,想了想說道,「很高興坎城的觀眾能夠喜歡他的表演,劉確實是這部電影最大的發現。

  在此之前,他只是一個普通高中的中學生,有一點微不足道的校園話劇演出經驗。

  他很信任劇組的安排,獨自一人在華國西南的偏僻鄉村生活了一個多月,在電影開場把一個木訥少年的形象很好地豎立起來。

  其實他本人完全不是這種性格,而是截然相反,喜歡唱歌、話劇、賽車,是一個社交達人。

  當然也有賴於大量的練習,這部電影排練與實拍的次數非常多,劉穿越毒氣的那場戲,全程走戲超過60次。

  並不是拍的多就等於拍的好,我覺得剛好相反,如果演員本人不具備毅力、耐力和創造力,拍多少次都只是單純的浪費時間。

  我想這才是劉真正寶貴的精神品質,希望他能夠一直保持住它,這會是他漫長演藝生涯的最大財富,如果他確實有志於此的話。」

  克羅艾一下子來了興趣,「真的嗎?劉是一個純素人,不是表演學校的學生或是童星?哇哦!

  那麼問題來了,你是怎麼找到他的?

  既然你說劉是個社交達人,你又是如何確信他可以勝任一個木訥的主角呢?」

  「哈哈,那是一個戲劇性的過程,希望你聽完不會認為我在編故事。

  我寫完了劇本初稿,然後在華國三個最著名的表演學校海選出六個學生,進入最後一輪面試。

  面試當天,劉跟著他的表哥,也是六個學生之一,來試鏡現場看熱鬧,然後剛好被我撿到。」

  克羅艾聽完翻譯之後也跟著哈哈大笑,顯然她確實認為這是陳一鳴在編造某種「傳奇」。

  她繼續追問,「我們都知道,能在歐洲三大獎中引發熱議的20歲以下演員,基本都具備某種本色出演的特質,而你選擇了一個本性並非木訥而是恰恰相反的演員,因為什麼?


  你相信他去鄉村生活一段時間之後,就會本性大變嗎?」

  陳一鳴坦誠地答道,「華國有句俗語,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人怎麼可能換個環境就性情大變呢?

  如果這種情況真的發生,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你我以為的本性,並不是真的本性。」

  克羅艾接口道,「本我、自我和超我是嗎?」

  陳一鳴搖頭,「到不了那個形而上的層次,我只是覺得一個人的本性會比較複雜,單一的標籤難以概括而已。

  比如劉,我選擇他做主演,除了年齡、外形合適以外,只是因為偶然之下看到了他發呆的樣子。

  木訥並不是主角的固有標籤,這取決於劉體驗生活之後呈現出來的狀態,也許是開朗活潑,也許是調皮搗蛋,也許是其他的什麼。

  他進入劇組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主角就可以是什麼樣子。這是我的故事,我當然可以隨時對之做出調整。」

  克羅艾張大了嘴巴,這個回答顯然令她很驚訝。

  「陳,我可不可以認為,你是看人編故事,而不是編好故事再找演員?」

  陳一鳴點了點頭,「確實如此,電影本來就不是導演和編劇一家的事,演員是非常重要的創作者,畢竟第一時間給觀眾施加觀感的是他們。

  此外,攝影、燈光、錄音以及後期工種,同樣是電影的創作者,某種情況下其重要性可能比導演、編劇以及演員更高一些。

  我相信看過《1951》的觀眾,都會對裡面的運鏡印象深刻。

  那是攝影師與演員的共同創造,我這個導演的作用是給他們打輔助,單論存在的價值,並不比鏡頭旁邊的錄音杆更多一些。」

  陳一鳴的話引發了克羅艾的共鳴,她大點其頭,「是的是的,穿越毒氣的那場戲,我至今回想起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劉的表演確實精彩,但鏡頭的貼切呈現更加令我痴迷。

  很難相信,一場單一視角的獨角戲,卻有著一種美妙的韻律,就像是演奏家,牽引著我的情緒不斷積蓄、累積、充實,直到煙消霧散那一刻徹底升華。」

  ……

  在萬里之外的魔都,米圖此刻的情感並沒有升華,她只覺得心裡頭堵得慌。

  從火炮發射的段落開始,導演似乎是覺得前期鋪墊已經到位,於是突然按下了加速鍵,開始瘋狂地提進度。

  甚至讓米圖有了應接不暇的錯覺。

  在迷宮般的炮陣地,偵查小組來的快打的快跑的更快,像是火燎屁股一樣把節奏帶得飛起。

  結果就是,米圖這個軍盲根本沒看明白這場戰鬥是怎麼打的,乒桌球乓一頓音效輸出,就打完了。

  土匪長相的偵查組長戰鬥作風也如同土匪,戰友犧牲仿佛對他毫無觸動,對戰友遺體也不屑一顧,唯有引走炮擊火線的舉動,給他保留了那麼一絲人民軍隊的風采。

  然後又是如影隨形的「吭吭吭」,「吭」得米圖一度有了厭煩的情緒。

  眼看著主角組即將逃出生天,米圖也即將把情緒調整到位,眨個眼的功夫,參謀下線了!

  什麼鬼!這麼草率的嗎?

  這算劇情殺吧?不然木小林才是跑在前頭的那個,為什麼觸雷的不是他?

  然後她就隱約想起,那個叫劉四喜的落單士兵,似乎提到過地雷。

  可恨啊,原來那麼早就打了埋伏嗎?

  有伏筆她也拒絕原諒!

  米圖知道秦志亮大概率是要以身為引的,唯有這樣才能促使木小林轉變。

  可是秦志亮的犧牲場景,還是讓她意難平。

  正面大特寫都不給一個,這是得罪了攝影師吧?

  然而平心而論,全程肩後視角的處理方式,情緒上確實讓她更感遺憾,使她一直陷於一種想腦補又不忍腦補的壓抑之中。

  在木小林走出樹林登上山坡,卻再次遭遇從天而降的炮擊之時,米圖內心的壓抑達到了巔峰。

  短短的一段路,怎麼就這麼難?

  何必這麼拼命折騰一個孩子?

  看著大熒幕上那個死死蜷成一團、絕望無助如小獸的少年,米圖不由自主地萌發一種衝動,想要走到他的身邊,抱一抱他。

  下一刻,炮聲停歇,黃霧瀰漫。


  米圖想像中的場景終究沒能發生,面對危險的毒霧,她還是膽怯了。

  她的腦海中勃發出一股憤怒,為自己內心的怯懦,為看不見影子的敵人,為不做人的陳一鳴。

  少年撕心裂肺地咳著,一直咳進她心裡,咳得讓她忍不住想要閉上眼睛。

  米圖把視線稍稍偏移開來,以分散自己的思緒,結果一側頭,發現自打秦志亮下線就沒了聲息的群友,此刻已經進入棄療狀態,垂著頭捂著耳朵,拒絕更多信息的攝入。

  她又稍稍抬頭快速掃視一圈,原來東張西望的不止她一個。

  米圖逼迫自己直視大屏幕,木小林無力地翻身仰躺,還不忘記把硌到腰的軍號扒拉開。

  她使勁兒揉了揉鼻子,然後捂住自己的嘴巴,極力把翻騰的淚意憋回去。

  少年終於不動了。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唯有黃綠色的霧氣逐漸淺淡。

  充斥著大屏幕的那張髒兮兮的臉,突然抽動了一下。

  儘管米圖知道主角不死定律,但這一刻真正發生時,她還是身不由己地感到激動。

  手、槍、腰、腿,木小林一點一點地重新掌控自己的身體,米圖的心情也隨之一點一點地復甦、平和、激越。

  即便其間還夾雜著某個令她稍感尷尬的場面。

  她看著少年拄著衝鋒鎗勉力登山,一步步地接近毒霧消散的山脊。

  又看著他莫名其妙地折返,收拾起之前被甩得到處都是的隨身物品。

  在木小林披掛整齊昂首挺立的那一刻,米圖居然有了一種家裡有兒終長成的欣慰感。

  她一個青春少女,怎麼會代入到老母親心態的?

  這電影有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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