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運河之畔擦肩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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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水清幽,微波蕩蕩,漕舟如織的運河上,一艘官船自長江之中,駛入運河河道。

  官船的速度很快,運河內的小舟紛紛躲避。

  艄公們撐著篙,使勁地調轉船身,看著迎風招展的官旗。

  「直娘賊,是你家的婆娘丟了怎地?趕著捉姦去嗎?」

  「呸,這幫狗官,這些年真是越來越不守規矩了,進河就搶航道,也不管什麼先來後到了。」

  「阿蒼工,人家船大,咱們船小,撞不過人家的,人家沒直接撞翻了你,都是你今日撿了便宜的呢。」

  官船之後,堪堪躲過一劫的船工們罵罵咧咧。

  如今這世道不好,比不得以前了,官船在江河裡肆無忌憚,根本不在乎撞翻小船。

  江河裡的秩序不再井然有序,船工們都得小心翼翼,不然說不定哪天,就得船毀人亡,死了也是白死。

  官船劈風斬浪,揚長而去,船頭處卻有一個青衣文士,迎風遠望。

  江寧城遙遙可見,巨大的城池,青黑的高牆,在薄薄的霧氣中,隱隱顯現。

  「許久沒有回故鄉了呢。」

  這個文士打扮的人,正是秦檜。

  他出生於黃州,生長於江寧,這裡有著他太多的早年記憶。

  只是這些記憶並不太好,他家只是個小官宦,家底並不豐厚,早年只能以教書為生,生活也是拮据。

  若不是一日高中,成了進士,這時他還在為來日的柴米發愁。

  不過還好,這一切總算是過去了,如今他娶了王家的女兒,也是高門大戶的女婿,仕途也還順利,雖算不得功成名就,卻也是同屆進士中的佼佼者了。

  只是這次回來,秦檜的心一直是懸著的。

  江寧人,來江寧督辦省試事宜,這是開朝以來還不曾出現過的情況。

  通常為了避嫌,都是啟用外地人才是,這次卻是一反常態,秦檜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尤其是身上的諭旨,這時還沒有啟封,內容便是他也不曉得。

  秦檜是個心細的人,雖然是第一次辦這種差事,卻也是問了到其他軍州督辦省試的同僚,他們的諭旨都是用絲帶捆綁的,並沒有用封簽封住。

  雖然沒有誰會大膽到中途偷看諭旨,可是為什麼別人的都不封簽,偏偏他的要封簽呢?

  如此反常的特例,秦檜已經覺得這次的差事不同尋常了。

  他可不是一個愚笨的人。

  「這江寧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官船停靠到了運河碼頭,這次回鄉,秦檜並沒有帶下屬,他的官位還不高,太過招搖,怕引人非議,只是帶了兩名僕人,還都是老丈人家陪嫁過來的。

  「秦大人,好走!」

  官船的把頭對這個沒有什麼架子的官員,印象很好,很是熟絡的和秦檜抱拳告別。

  秦檜也是回禮,彬彬有禮,這才帶著僕人離開。

  行走在繁華的道路上,秦檜多少有些感嘆。

  這一路行來,秦檜看到的情景並不太好,各地各州,都有衰敗的跡象,盛世繁華在東京已成極致,下面的州府卻是漸漸糜爛。

  尤其是行到江淮一帶,淮河大泛的痕跡仍舊隨處可見,到處都有撂荒的農田,廢棄的村莊,膚色灰白的流民沿河南下,押運奇花異木、怪石美女的官船乘風北上。

  一面是繁花似錦,一面卻是破敗不堪。

  「還是江寧好啊!」秦檜頗有些得意,身為江寧人,自也是對家鄉有著特殊的感情。

  在這裡,很少能看到奄奄一息的乞丐,目光呆滯的流民。街面上井然有序,便是廝混漢也是很少能夠看見。

  沿街的商販幾乎家家都掛著紅旗,隨風舞動,好不招搖。

  「護佑治安,承保太平。」

  看著上面的字,秦檜背著手,點了點頭,這些江寧的商賈們有些意思,居然還掛這種紅旗,是在祈福,保佑自己平安嗎?

  「你們覺得我們江寧如何?」秦檜有些得意的問道。

  隨行的僕人笑著點頭,道:「看起來雖不比東京繁華,卻也是富裕之地,只是這街面上的治安,卻比汴梁要好上許多,竟是看不到青衣潑皮,散手流氓,很是讓人詫異。」


  「我們江寧文風鼎盛之地,民風自也淳樸,百姓安於勞作,也是自古如此的。」

  秦檜誇誇其談,自然會說自己家鄉的好處,可是他心裡也奇怪,原來的江寧可不是這樣,治安混亂,不下汴梁,這才幾年,竟然變成了這樣!

  秦檜正在納悶,卻看到不遠處的茶樓下,一個玄衣少年,腰系長劍,翻身上了一匹火紅色的駿馬。

  「小白公子!以後您得常來,我們這裡的生意,多虧了公子照拂,如今真是安定了不少呢。」

  茶樓的老闆送了出來,很是客氣地給少年鞠躬,玄衣少年坐在馬上,輕輕一笑,抱拳道:「都是鄉親們擡愛,信得過江某,我要還多謝你們照顧我的生意呢。」

  「哪裡,哪裡,小白公子自謙了。」茶樓的老闆客客氣氣的說道。

  這時一個異常肥大的和尚,拍著肚子從茶樓里走了出來,邊走邊喊道:「我說掌柜的,大和尚我可沒少照顧你的生意,你卻從來不曾對我這般客氣過,你這人眼睛只會往高處看,你的心可一點都不善良啊。」

  那大和尚聲如洪鐘,貌似彌勒,很是與眾不同,肩上還扛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小沙彌,雙手合十,閉目叨念,也不知在說著什麼經文。

  跟大和尚一起出來的,還有個乾瘦的漢子,穿著麻衣,一臉的冷峻,腰上別著短刀,肩上扛著鐵棍,白了大和尚一眼,好像很討厭這個大和尚似得。

  「哪有,哪有啊。」茶樓的老闆連忙陪笑著道:「自然也是歡迎你個壞和尚的。」

  茶樓的老闆看起來和大和尚很熟絡,卻很是忌憚那個乾瘦的漢子,小心翼翼地道:「白總領,您也要常來啊。」

  「嗯!」乾瘦的漢子冷冰冰的哼了一聲,便不再搭理茶樓的老闆了。

  茶樓的老闆也不介意,又是和眾人寒暄了幾句,就回到茶樓裡面去了。

  「秦大人,沒想到你們江寧也有如此貴氣逼人的少年呢,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秦檜離開江寧已經很多年,看那少年的年紀,自己進京之時,應該還是個孩童,他哪裡還會認得?

  「我已數年未曾回江寧了,哪裡會認得?」秦檜搖了搖頭,想遍了江寧城的富貴人家,也是想不出哪家的公子是這個年紀。

  而江家,自然而然就被他給忽略了,在他的印象里,江家之後飛揚跋扈,為害鄉里,也是傳到了他這個江寧人的耳朵中,說什麼也不會把眼前的少年和江凡聯繫到一起。

  江凡的名聲,在江寧的士林之中,可是臭不可聞的。

  江凡這時卻是沒有注意到秦檜,他這次來運河碼頭,是來送行的。

  對面的人,已經頻頻出手,各種手段都用上了,要是不回擊,不是江凡的性格。

  按理說這次的危機,他脫身其實是最容易的。

  蔡嶷陷入了一個思維的誤區,以為他自己和蔡京要倒霉,首當其衝的,就是江凡跟著倒霉。

  可是江凡看得比他們明白,這事兒看似他被放在了風暴的最中心,可是壓根和他沒什麼關係。

  他要脫身,其實是最容易的。

  因為宋徽宗要打壓的是新、舊兩方的勢力,跟他有個屁的關係啊。

  不過江凡卻沒有讓自己置身事外,原因無他,誰讓蔡京的對手,明里暗裡的弄自己呢。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管他蔡京是奸臣,還是賢相,總之自己送給他一把刀,把跟自己作對的,嘁哩喀喳的剁了就好。

  同時還能賣蔡嶷和蔡京好大一個人情。

  蔡京的地位還能穩固好幾年呢?

  這時候不打通和當朝權相的關係,以後可是不會再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只有自己的人脈,才是真正的人脈,只有自己親手建立的關係網,才能彼此照拂。

  江南樵遺留的資源,不是不能用,而是摸不清路數。

  人心多變,誰知道他們現在都變成什麼樣了?

  所謂人走茶涼,本就如此。

  「此次你們出去,記住一句,快說開走,片刻不留。」

  江凡已經是憋足了勁,要大幹一場,徹底干趴下這幫江南土著。

  大和尚這回要去東京汴梁,聯繫江南樵的舊部,魚文姬的教徒。

  這是兩伙能直接影響宋徽宗趙佶的勢力。


  一般人都不知道魚文姬的來歷,只當她是個夫唱婦隨的富家女,可是江凡是魚文姬的親兒子,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做什麼的呢?

  這回就給這幫江南土著一個驚喜好了。

  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麼叫老天爺都看你不順眼。

  而白小六要先回老家,一方面是選一些義烏的山農,平安坊的人數還不夠多,尤其是秘密收編定江軍之後,還有大買賣要做呢,必須得有可靠的人選,那些流民太複雜,不適合加入其中。

  另一方面是,蘇州那邊流民流入的速度不可能太快,怎麼也得一些日子,可是江凡等不及,因此白小六召集了山民之後,得先帶著他們去蘇州府遊蕩,就算是湊人數了。

  這種事情,江凡只放心白起,這傢伙心細的很,怎麼忽悠山民先去蘇州鬧事,又不能讓這幫山民知道他們和平安坊之間的關係,也只能讓白小六去做,不然漏出了風聲可就不好了。

  雙管齊下,天羅地網,同時還有江小漁的一封封書信,攪風攪雨,江凡這次幾乎要把自己手裡的資源調用到了極致,如果此事能成,以後他的資源將能夠成幾何級的增長。

  布袋和尚和白起領命而去,小沙彌悟明在大和尚的肩上哭哭啼啼。

  江凡有些同情的看看小悟明,這孩子可真倒霉,一不小心就被壞和尚給拐跑了。

  提馬揚鞭,轉身而去,秦檜還在看著玄衣少年的背影。

  這一身的馬上功夫,就不是一般人能夠學會的,如今大宋的公子哥們,各個弱不禁風,哪有這麼好的馬上功夫。

  秦檜還在揣度著玄衣少年的身份,卻是有一陣笑聲拉回來他的思緒。

  「哈哈哈,會之兄,汴梁一別,許久不見,本要在碼頭之上依江相盼,誰曾想你的船竟是提前到了,會之兄,別來無恙否?」

  秦檜循聲望去,卻見吳克為帶著一群人走了過來。

  秦檜眉頭一皺,心就提了起來。

  怎麼會是他?他一個蘇州知府,怎麼會在江寧,這不合規矩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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