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3章 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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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長辦公室的燈終於關了,張立洲開著一輛邁騰駛出大門。盧祺永本想跟院長打個招呼,可駕駛室的車窗沒降下來,他只好轉身關上大門。

  侯峰帶著兩名護理員走到緊鄰空病房的15病房前,簡逸指著門上的觀察窗問道:「這個病房住了幾個病人。」

  「只有一個,叫冷境煊,四十八歲,患精神分裂住進來半年多了,有一定暴力傾向。」個頭較高的護理員答道。

  「暴力傾向?」

  「是啊,前幾天還拿茶杯砸值班室的方師傅。」

  簡逸與侯峰對視一眼,便讓護理員先把門打開。

  屋裡沒有開燈,觀察窗什麼也不看到。護理員把門打開後,順手打開房內的吸頂燈。只見一個神色怪異的男人坐在床邊,眼神空洞地望著牆壁,對關燈和進來的人,完全沒有反應。

  侯峰覺得頭皮發麻,輕聲詢問身邊的護理員,「他在幹什麼?」

  「不知道。」

  大個子護理員走到冷境煊床邊,語氣溫和地叫著他的名字。剛叫了一聲,冷境煊就轉頭看向簡逸和侯峰,嘴角露出一個微笑,「你們來了!」

  侯峰站得比較近,硬著頭皮說道:「嗯,來了。」

  大個子護理員抱著手站在冷境煊的身旁,沒有離開的意思。

  簡逸上前沖冷境煊笑了笑,「你知道我們會來?」

  「嗬嗬……」冷境煊也在笑,只是他的笑容看起來多少有點奇怪。

  簡逸沒有廢話,直接問道:「晚上你聽到病房外面有什麼動靜嗎?」

  冷境煊做出一個誇張的口型,同時發出「嘭……」的聲音。

  大個子護理員立即呵斥道:「小聲點,別吵著別人休息!」

  「哦,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悔過……」

  「停!」

  隨著大個子叫停,冷境煊也閉上了嘴。

  簡逸繼續問道:「你聽到『嘭』的聲音,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嗎?」

  「哼,方老怪摔死了!」冷境煊動作極快地從床邊站起、轉身,擡手指向窗戶,「就在外面,方老怪摔死了,流了好多血!」

  「聽到『嘭』的一聲之後,你就到窗前看了?」

  「太可怕了,我從沒見過那麼多血。」冷境煊轉過身來,朝簡逸逼近兩步,大個子護理員連忙擋到簡逸面前。冷境煊臉上的笑容已消失不見,一臉驚異地問道:「你不怕嗎,我看見你摸他了,你不怕嗎?」

  「不怕,我是警察。」

  冷境煊臉上變出一副悲傷的表情,蹲到地上抱著頭哭了起來,嘴裡嘟囔囔不知道說些什麼。

  簡逸把大個子護理員拉到一邊,低聲問道:「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嗎?」

  「差不多吧!」

  簡逸皺了皺眉,鬱悶地走回冷境煊面前,「你知道方老怪摔死了,為什麼不說呢?」

  「嗚嗚……,嗚……」冷境煊埋著頭只知道哭,沒有回答簡逸的話。

  「別哭了!」大個子低呼一聲,冷境煊果然不哭了,把頭也擡了起來,臉上還掛著眼淚。

  簡逸再次與侯峰目光交匯,兩人都在暗自腹誹,這說哭就哭的難能,恐怕職業演員也很難辦到。

  大個子見簡逸不再說話,便問他是不是可以出去了,簡逸點了點頭,最後看了冷境煊一眼,遺憾地走出病房。

  侯峰注意到一個有趣的細節,護理員並沒有關閉病房的燈。但在護理員關好門的同時,觀察窗透出的燈光也熄滅了。

  「繼續嗎?」大個子護理員手拿鑰匙,示意14號病房的門。

  「嗯。」簡逸點了點頭。

  14號病房門上的觀察窗也沒有燈光,護理員打開門,按亮房內的燈。這間病房裡也只有一個病人,端端正正的躺在病床上睡得十分安靜,看樣貌大約三十出頭。

  護理員小聲問道:「要把他叫醒嗎?」

  「呃,這不太好吧?」簡逸話音剛落,病床上的人猛地睜開眼睛,警惕地看著這群不速之客。

  「孫健,吵醒你了?」大個子走到床位,臉上略帶歉意。

  「今晚怎麼那麼吵?」叫孫健的病人兩手撐著床墊坐了起來,不滿地看著眾人。


  「孫健,他們是警察,想問你幾個問題。」

  「問什麼問,半夜不讓人睡覺。」

  簡逸並不在乎孫健是否不滿,上前微笑著問道:「孫健,晚上十點半左右,你有沒有聽到窗外傳來『嘭』的一聲悶響?」

  「聽到了,老方跳樓了嘛!」孫健似乎覺得這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你去窗口看了?」

  「血刺呼啦的,有什麼好看的,吵得不讓人睡覺!」

  「誰吵得不讓你睡覺?」

  「老方啊,跳就跳吧,哼哼唧唧的吵什麼!」孫健扭頭對著窗戶吼道:「別哼了,吵死人了,還讓不讓我睡覺了!」

  侯峰頓覺後背一陣發冷,不自覺地看向拉著窗簾的窗戶。

  「孫健……」簡逸還想再問兩句,卻被孫健粗暴打斷,「叫你別吵了,我要睡覺。你們都出去,把燈關了。」

  大個子護理員苦笑著搖了搖頭,「走吧!」

  簡逸還不死心,想在離開前再問一句,「你知道老方跳樓,為什麼不告訴護理員?」

  「他跳他的,關我什麼事!」孫健說完,直接躺下,拉了被子蓋在身上。

  侯峰簡直哭笑不得,朝簡逸努了努嘴,讓他先出去再說。

  幾人走到病房外,周孝其從醫生辦公室出來,看到簡逸、侯峰,快步走了過來。

  「兩位警官,請你們不要打擾病人休息好嗎?能不能明天再找他們了解情況。」

  「行!」侯峰立馬一口答應,周孝其正想轉身回辦公室,侯峰已繞到他面前。「周醫生,去你辦公室聊幾句,不會影響你休息吧?」

  大個子像沒有聽到二人說話一樣,關上14號病房的門,就和另一名護理員回了休息室。

  周孝其微微皺了下眉,隨即點點頭,徑直走向醫生辦公室。

  簡逸湊到侯峰耳邊說道:「他們都知道方業濤墜樓了?」

  「我跟他們說了,但是周孝其和兩名護理員的反應都很平淡。」

  「這家精神康復中心處處透著怪異啊!」

  「走吧,你再跟姓周的聊聊!」

  「嗯!」

  兩人走進醫生辦公室,周孝其已經坐到辦公桌後,擡手翻動面前的病歷資料。

  「周醫生,不好意思,這麼晚還要打擾你!」簡逸保持著一貫的禮貌,先向周孝其表達了歉意。

  「沒什麼,兩位請坐吧!」周孝其示意辦公桌前的兩把椅子。

  侯峰也不客氣,走到靠牆的椅子前坐下,簡逸坐在周孝其的對面。

  「周醫生,我注意到一個很特別的現象。」

  「什麼?」周孝其把手放在桌面上,很自然地正視簡逸的目光。

  「我們進入15病房的時候,冷境煊並沒有睡覺,他坐在病床邊,卻把燈關著。14號病房也關著燈,但是孫健並沒有睡著。他們兩位,都聽到了方業濤墜樓發出的聲音,而且兩人都到窗戶邊看過,清楚地知道,窗外的屍體是方業濤。但孫健和冷境煊都沒有告訴當班護理員,方業濤墜樓了。這兩人,好像都很怕吵到別人。」

  「我沒聽明白,你所說的特別現象是什麼?」

  「嗬,是我沒說清楚嗎?孫健和冷境煊好像都很怕吵到別人。甚至發現方業濤墜樓,也不敢開燈叫護理員過去。」

  「住在這的病人,這裡都不正常。」周孝其指了一下自己的頭,「他們是怎麼想的,誰也不知道。」

  「是嗎!」簡逸冷笑著問道:「那周醫生對方業濤墜樓,又是怎麼想的呢?」

  「我怎麼想,對你們有意義嗎?」

  「當然有意義,你的想法,可以作為我們偵辦案件的參考。」

  「按我的想法,這根本就不算什麼案子,老方肯定是自殺的!」

  「你怎麼知道他是自殺?」

  「老方患了肺癌,一查出來就是晚期,存活時間不超過半年。如果我是他,可能也會選擇這樣做!」

  「你知道方業濤患了肺癌?」簡逸大為驚訝,盧祺永都不知道的事,周孝其竟然清清楚楚。

  「前幾天老方讓我幫他看過增強CT的片子,還有省醫的診斷書。他體內的癌細胞已經發展到第四期,並且還在不斷擴散。省醫的醫生告訴老方,他最多還有一年的時間。這還是最樂觀的估算,這種類型的癌症,我見過活得最長的也沒超過七個月。」


  侯峰沉聲問道:「你把實情告訴方業濤了?」

  「省醫的醫生都說他還能活一年,我有什麼必要,讓老方更加絕望。」

  簡逸不解地問道:「方業濤的病,真的沒辦法治嗎?」

  「他肺部最大的癌變包塊,正好壓在肺動脈上,做手術的風險極大,只能採取保守治療。但這需要很多錢,即便能報銷大部分醫療費,自己承擔的部分也會拖垮他的家庭。最關鍵的一點,是錢花出去了,還不一定能挽回他的生命。」

  簡逸沉默良久,緩緩開口問道:「周醫生,除了你,院裡還有誰知道,方業濤患了肺癌。」

  「老方有沒有跟別人說過,我不清楚。但我答應他,不會告訴任何人。」

  「張院長也不知道嗎?」

  「院長不知道。」

  侯峰只覺心情極其壓抑,不滿地看著周孝其,「為什麼不想辦法,組織大家給他捐點醫療費呢?」

  「警官,我也給老方提過這方面的建議。畢竟住院治療,可以適當的延長他的存活時間。但老方不想要任何人的施捨!你知道老方跟我怎麼說的嗎?」

  「他怎麼說的?」

  「老方說,他這些年去殯儀館送走的人裡面,十個有六個死於癌症。幾乎所有患癌的人,從查出癌症到病逝,都沒有超過一年的。老方說反正是沒治了,他不想拖累家人,也不願給別人添麻煩。我只是沒想到,他會這麼極端!」周孝其說到最後,情緒已十分低落。

  「不,周醫生!」簡逸表情嚴肅地看著周孝其,「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方業濤絕沒有走極端,他是被人謀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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