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有色笑段張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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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朝陽升起,撒在河面上,如點點碎金。五花八門的小船依次停在渡口,像賣花的、賣漁獲的、等客的。張府人早下了轎子等驛船來,直至日上三竿,驛船才靠岸,驛夫們將附近做生意的人趕開,個個叉腰等張府小廝們將琉璃罐子擺好,絲毫不動一下手。

  其他人皆跟金驛長和驛夫們談話,張瑞只得指揮小廝們進船艙,按照昨兒個從湯斐君學來的,最底下鋪一層厚厚的稭稈,再放一層琉璃罐子。他擔心水流湍急的時候,船晃動過於厲害會打破琉璃罐子,便叫小廝將每瓶琉璃罐子都用稭稈裹住,導致稭稈不夠用,立刻去附近花高價買了些棉花與稭稈來。

  等一切準備就緒,金驛長與張家人齊叩拜焚香,驛船啟程。

  張員外仰頭看日頭快當空,便邀金驛長與驛夫們去望春樓吃頓飯。張瑞想去貢園看荔枝是否開始成熟,卻被張員外斥了,要他無論如何吃完這頓飯。

  一行人乘轎到瞭望春樓,好酒好菜擺滿桌,簾里琴女撥弦,樂聲悠悠,金驛長坐上座,張員外和張必強做陪客,驛夫們另坐一桌,張瑞和張祥當陪。

  酒至半酣,金驛長談興正濃,「員外爺,三爺,前幾天我聽了個笑話,講出來也讓你們樂呵樂呵。」

  「願聞其詳。」

  「洗耳恭聽。」

  張員外和張必強兄弟倆先後開口恭維。

  「這笑話倒也簡單,說的是有一姑娘頗有姿色,同村的窮小子想娶她,又怕她嫌貧愛富,不應這門親事,便叫媒人誇得天花亂墜。那姑娘家人聽信媒人的話,立馬允了。到過門那天,窮小子揭了姑娘的紅蓋頭,她一看家徒四壁,知是中計了,邊哭邊罵媒人。那窮小子憐香惜玉,趕緊哄她說別人的家當都擺在家裡,我的家當帶在身上。娘子若是不信,可脫了褲子一驗。」

  不光張員外和張三爺,驛夫們和張祥也心照不宣地笑起來。

  張瑞極不自在,低頭喝了一盅酒。回想起正月里就是在這雅間,他與周青賢同來跟湯斐君吃飯,結果不歡而散。今兒,一群老少爺們吃飯,吃飽了飯欲望高漲,他不想同流合污,又不能拂袖離去,簡直如坐針氈。

  張祥端起酒盅,走到主桌,「金驛長這笑話真是妙,小的也有個應景的謎題想出了考考金驛長,請您賞個臉,小的先干為敬。」說完,他一口喝光。

  金驛長喝得滿臉紅光,命張祥出題。

  「五月端午節,奴的生辰到。穿一身綠襖,玉足裹得翹;解開香羅裙,叫奴光溜溜。插根竹筷子,把奴全身咬。」張祥出這道題故意變作嬌滴滴的女聲,謎底簡單至極,卻叫男人們心神蕩漾。

  金驛長拍手大喊:「好題好題!容我想想……穿綠衣,用筷子戳著吃,又是端午吃的,那可不就是粽子?」

  「金驛長高明。」

  眾人一味奉承。

  一驛夫喝得不少,站起來叫嚷:「我也講個好玩的,供大家一笑。春節到春節到,大砂鍋粗沙子,滾滾燙燙把奴炒。正月親戚來拜年,捏著奴家褪黃衣,再脫一件紅中衣,再把奴……」

  「再把什麼?」眾人齊問。

  「再把再把……」驛夫講不下去。

  「再把奴家摸禿禿!」

  張祥接了話,惹得眾人捧腹大笑。

  好好的一頓飯,變得跟逛窯子似的!張瑞敢怒不敢言,借著喝多了要上茅房,溜出了雅間。他本想叫幾個好菜裝進食盒裡帶去貢園,又怕多待被他們找來,匆忙坐上轎子。

  轎子停在貢園門口,轎夫打了轎簾,張瑞下轎,聞到一陣飯菜香味。他循味望去,只見一棵大榕樹下停著一輛牛車,牛車上擺了幾個碗碟,湯斐君和湯子義在牛車旁,各端著一個碗,正在吃飯。

  「瑞公子!」湯子義大聲打招呼。

  離牛車還剩幾步路時,張瑞嘩地一聲吐出一灘髒物。

  湯斐君聞到酒味,便放下碗筷,「瑞公子,我去給你弄一碗茶來漱口。」

  「有勞了。」張瑞拿帕子擦嘴。

  湯子義調笑道:「瑞公子,我家的飯菜有那麼難吃,以至於你一看就要吐了?」

  「哪裡哪裡?是我喝多了酒,這一路坐轎子搖搖晃晃的,弄得有些反胃,讓你們看笑話了。」張瑞自知失態,臉紅更甚。

  湯子義擺擺手,「沒事,男人喝醉酒會吐,實屬正常。不過,瑞公子您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我以為是滴酒不沾的。」

  等湯斐君送來茶水,張瑞漱了口,又被姐弟倆盛情招待喝了一碗熬到出沙的綠豆湯,才舒服了不少。

  他仰望山上的荔枝仍不見紅,張嘴講:「湯姑娘,琉璃罐子裝的荔枝糖水已裝船走水驛出發了,待會兒會送許多摘荔枝和裝荔枝的傢伙來,明早摘了新鮮荔枝要走陸驛送去京城。煩請湯姑娘再勞累兩天,便可好好歇歇。」

  終究還是選了開支更大的水驛與陸驛兩者兼用,湯斐君有些失望,但此事非她所能改變,只得接受。她寄希望於龍顏大悅,大赦天下,並開恩科,竇耘將有望下場考科舉。再不濟,她得了一大筆賞銀,用其創業,也是正道。「瑞公子,我拿了張府發的月錢,做的都是分內事。有什麼要我做的,您只管吩咐。」

  「吩咐談不上。」張瑞對她辦事非常放心,想問為何那麼快還帕子,也想問昨晚的吃食是否合胃口,但想到帕子、碗碟與食盒都收到了,再問有多事的嫌疑,便隨口道:「昨夜蚊子極多,那帳子掛得好好的,跑進去四五個,全都吸飽了血,一打一個準,也不知從哪鑽進去的。貢園裡荔枝樹太多,招蚊子,恐你睡不好。看你臉上並無蚊蟲叮咬的痕跡,想來昨晚睡得不錯?」

  湯斐君與湯子義各睡一頭,放下了帳子,她曾熱得翻來覆去,也曾聽到打蚊子的聲音,奈何人太疲憊,眼皮都睜不開,直至今早醒了看竇耘抱著蒲扇靠床睡著,臉上和手上數十個腫起的紅包,藍布道袍上更是布滿了數不清的點點血跡。分明是他餵了一夜的蚊子,換她一夜好眠。為了報答這一點恩情,她也該全力以赴。

  「湯姑娘……」

  「瑞公子,我在想荔枝該怎麼催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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