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兩個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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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倒吧,你以為這是娶媳婦,娘倆人不認識婆家人,婆家人不認識娘家人,可以渾水摸魚?」

  我白了馬玉蕭一眼,又說:「你剛才的話倒是給我提了個醒,這樣,你先不要回去了,跟著那輛車,但是不要被發現了,明白了嗎?」

  「什麼意思?讓我跟蹤你?」

  「車,我說的是車。」

  聲音一大,把一個剛要出門的崽娃子嚇得愣在了原地,一塊片子肉「bia」的一聲掉在地上。

  一隻夾著尾巴的黑狗竄了出來,豬八戒吃人參果一樣一口就把片子肉吞了進去,「吧嗒吧嗒」的舔著地。

  崽娃子「哇」的一聲哭了。

  「日你媽哩。」

  一個婦女小步快跑,奔了出來,「啪啪」的拍手跺腳,咬著牙罵道:「死狗,把你狗日的一棍打死。」

  黑狗竄了。

  婦女用手掌根擦了擦崽娃子的眼淚,擦的他腦袋往後一昂一昂的。

  「嫑哭了,婆再給我娃夾一個。」

  我把馬玉蕭拉到一旁,叮囑道:「一旦有意外情況,你就把你碰瓷的狠勁拿出來,以命相搏,知道嗎?」

  馬玉蕭一擡眼皮看著我,剛一張嘴,又閉口不言,頓了一下,而後說道:「行,我聽你的。」

  我點點頭,一挑下巴:「兩個饃夠麼?」

  「夠不夠就是這了,我又不是崽娃子,還不夠日眼的,你忙你的去吧。」

  「日眼」是一句方言,想了想還不好翻譯,大概意思就是賤、不值錢、拿不出手的意思。

  飯後,剛一撂筷子,總管嘴裡叼著煙,站在門口高喊時辰已到,招呼眾人上墳燒紙。

  一聲令下,幾個小伙子把花圈紙紮往摩托三輪車上一放,扔了一塊磚頭上去壓實,一腳踩著三輪車,三顛四搖的向亂墳崗去了。

  一群崽娃子前呼後擁跟在三輪車後面,一路打鬧跟隨。

  段有志雙眼發紅,端著紅漆木盤,裡面放著五個碟子,擺放的儘是段懷仁生前愛吃的食物,當然作為重頭戲的蒸碗片子肉必不可少,還有一些在關中地區被稱為「獻天」的花饃。

  「媽,我走了。」

  「我最近總是夢到你大,你跟他說,走了就不要回來了,屋裡有我哩。」

  女人含淚點頭,又摸著段有志的臉蛋繼續說道:「我娃也長大了,叫你大放心就是了。」

  段有志抿著嘴,一一答應下來,而後轉身離去。

  林滄海年長,依俗不能去,他對我說:「我在路口等你,就不回來了,也不給主家添麻煩了。」

  出了村子,爬上了一個長坡,數不清的墳堆赫然入目,即使在大白天,也讓人感到絲絲涼意。

  這裡便是亂葬崗了。

  說是亂葬崗,其實也不亂,各家各戶都將自家親人安葬在一起,形散而神不散。

  一場大火,將一切付之一炬。

  眾人紛紛散去,段有志長跪在地,手裡拿著一根竹竿經營著火堆,讓其完全焚燒。

  嘆了口氣,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事給我打電話,我走了。」

  剛一轉身,段有志卻喊住了我。

  「祖爺。」

  我問:「還有事?」

  段有志說:「我知道那個騸豬人是誰了。」

  驚聞此言,我當即就走到他身邊蹲了下去,滾滾熱浪襲來,又不由腳下一挪,躲了一下。

  「騸豬人是誰?」

  段有志說:「就是跟你一起來的那個人。」

  「林滄海?」

  我的腦袋「嗡」的一下子大了,強迫自己鎮定心神再問:「你不是說那人戴著頭盔,根本看不清長相嗎?」

  「確實看不清,不過我注意到了兩個細節,從而確定了他的身份。」

  其一,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事發當天,騸豬人以頭盔作為掩護可謂是處心積慮,但電閃雷鳴之中,隱約看見對方的眉毛連在了一起。

  爺爺留給我的《萬墓迷蹤》明確記載,兩眉連在一起,印堂部位伴生密密麻麻的眉毛,叫做「交連眉」,乃為「六害眉」之首。


  有此面相者,其人天資聰穎,精於算計,生性冷漠,擅長多角經營,生意路廣,家積萬金,但最終註定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林滄海的兩眉之間,皮下深青色的血管凸顯,猶如一團青雲若隱若現,這引起了段有志的懷疑。

  其二,就是喝水的動作。林滄海喝了幾十年的茶,養成了一個習慣性動作,端起杯子總要微微搖頭,先吹一口氣,掃走茶葉再喝。

  那騸豬人當時拿的是一個塑料杯,討要的也只是白開水,喝水之時竟也有同樣的動作,這未免有些畫蛇添足了。

  這兩個細節單列來看,不足為奇,或許只是巧合,可合在一起,發生在同一個人身上,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據此,段有志心中篤定,林滄海便是那騸豬人。

  席間,年輕氣盛的他一時衝動,要當場揭開林滄海虛偽的嘴臉,被母親生生攔了下來,這就是我看到的那一幕。

  母親告訴他,胳膊擰不過大腿,只有裝傻才能活下去,因為一旦撕破了臉,只要林滄海不死,那他們母子二人就會死,段懷仁也就白死了,一家三口很快就會在陰間團聚。

  「噶咋」一聲。

  段有志將手裡的竹竿折斷,扔進了火堆,盯著我紅著眼睛說:「祖爺,我要給我大報仇,親手殺了那個老鬼。」

  我說:「娃呀,你還小,你要聽你大的話,好好的活著,還有你媽要你照顧哩。」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段有志一臉肅殺之氣,表現出了堅決的態度,兀自說道:「雖說我大不是他親手所殺,確是他活活逼上了絕路,血債還需血來償。」

  「聽話,這事我會替你辦的。」

  我憤然起身,言辭犀利的警告了他一句,轉身就走。

  「不行。」

  段有志快走幾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他勁很大,捏的我手腕生疼,只聽段有志再道:「是我頂的燒紙火盆,我姓段,這事你說了不算。」

  言至於此,我卻為難了。

  答應他的話,假如我們出師未捷身先死,我沒法跟段懷仁的在天英靈交代,如果手刃仇人,大仇得報,段有志這一輩子也就毀於一旦了。

  反過來說,不答應他的話,段有志這一輩子恐怕也不會快樂,因為換位思考,我也無法做到面對殺父仇人而無動於衷。

  我再也想不出任何拒絕的理由。

  思來想去,我問:「你想過後果嗎?」

  「想過。」

  「那行,既然你如此固執己見,我答應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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