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初心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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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含章殿出來,許南星漫無目的的走著,等腳步有些酸的時候,才驚覺自己莫名走到了一處不知名的宮殿。

  她四下張望,想找到回太醫院的路,宮殿門卻突然發出厚重的聲響,李乘珏手拿酒壺,從裡面一身酒氣的走出來,遞給她笑道:「是你啊,相請不如偶遇,進來喝一杯?」

  許南星對這位蛇蠍一般的少年除了利用以外,毫無好感,冷聲拒絕:「九殿下,微臣不會喝酒。」

  「是不屑和我喝吧。」

  李乘珏自嘲的笑了起來,晃悠悠的攔在許南星面前:「我知道,你們都瞧不起我。連父皇也瞧不起,所以殺了我的母親,讓我過繼到先皇后名下。可明明是他的錯,為什麼要讓我們母子承受。」

  許南星偶然聽了這宮中秘聞,眉心一蹙,深吸口氣,拉著李乘珏往身後宮殿裡拽。

  進了宮門,舉目四望,這宮殿甚至比先皇后的宮殿還要破舊腐敗。

  她架著李乘珏踢開殿門進了正殿,裡面漆黑一片,散發著濃郁的木頭霉味。

  她將李乘珏輕輕放下靠著殿門。用火摺子點燃蠟燭,舉著蠟燭四處觀察,才發現這座宮殿的布置和其他宮殿不同。

  一張白虎軟皮軟綿綿的趴在椅子上,椅子前的案几上放著寫了一半的大字,筆記稚嫩但十分工整。許南星湊近看了看,是李乘珏的珏的一半。

  周圍是與她等高的各種柜子,每個柜子上都寫著數字,打開一看,都是一件件不同尺寸的小孩子衣服。只是柜子上的數字到了七就停止了。

  靠北的角落裡擺了兩張錦榻,一大一小,枕頭被褥上都繡著針腳精緻的五毒圖案。

  這是李乘珏小時候的房間!許南星赫然反應過來。

  外界都說李乘珏是李元啟在外生養的孩子,從小就過繼在先皇后名下。四歲時先皇后去世,他被送往荷縣讀書,一直至今。

  如今看來似乎另有隱情。

  算了,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

  許南星咽下了心裡的好奇,將酒醉的李乘珏扶到榻上,自己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許南星問了周邊的禁軍,滿腹心事的往太醫院走的時候,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她一驚,回頭一看,嚴澈正笑嘻嘻的看著她。

  「你做什麼嚇我一跳。」許南星嗔道。

  嚴澈打量了她好一會,眉眼舒展開來:「姐姐看起來倒是好多了。」

  見她點頭,嚴澈故意板起臉撒嬌道:「我都回來好久了,姐姐也不曾陪過我,不如今日我們出去玩吧。」

  他說著就拽住許南星的手臂,把她往宮門口道,許南星忙褪下他的手道:「今日我當值呢,要預備各宮裡的傳喚,明日陪你去可好。」

  嚴澈將她的手臂圈在身側:「放心吧姐姐,我已經幫你和皇帝陛下請過假了,你就放心的陪我去吧。」

  許南星坐在百仙居的三樓雅座里,一邊喝酒,一邊望著底下的街市熱鬧。

  百仙居近水,樓下就是京城的護城河,來往商船貿易極多,是以百仙居的生意一直都很不錯。

  眼下臨近中秋,各商船聚集在渡口,有些著急的商船沒辦法出行,只能召集了上百名縴夫站在前面的小船上拉船。

  許南星撐著臉,饒有趣味的往下看。正看的起勁時,小船上忽然響起了一聲驚呼。

  許南星站得高看得遠,是有輛官船突然不守規矩強行發動,將旁邊的小船擠翻,上面的十幾個船夫一起掉入了河中。

  旁邊的小船立刻丟了繩索下去救人,卻仍有幾個身量較小的在水裡直撲騰。

  許南星面色一緊,二話不說,衝到百仙居樓下,跳上船艙,在腰上系了繩子,「撲通」一聲,直接就跳進河裡救人。

  嚴澈立刻也跟著跑了下去,生怕許南星出了點意外,他可開罪不起。

  好在是夏末,水溫尚不是太冷,她剛剛又喝了酒,身子是暖的。她一手奮力劃著名水,一手抓住其中一個孩子拼命往上游,將他拉出水面,救了上來。

  一旁的船長忙遞了一塊乾淨的布給她,雙手合十朝她致謝:「多謝姑娘見義勇為。」

  嚴澈急忙關切問道:「你沒事吧,剛剛嚇死我了?」

  許南星搖了搖頭,轉身就去看剛剛救上來的小孩子。只見他面色慘白,半死不活,眾人又是拍又是按,半天都沒反應。


  甲板上隱隱傳來哭聲:「浸了水又嗆了風,只怕是活不成了。」

  許南星抹了把臉,還來不及擦拭滴水的頭髮,急忙推開人群,跪到那小孩子身邊。先打開氣道清理他的口腔異物,接著給他做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壓。

  小男孩咳嗽起來,翻個身將身體裡的水都吐了出來。

  圍觀的人群對許南星贊道:「活了,活了,姑娘真是再世華佗!」

  許南星擺了擺手,對這些讚美的話毫不在意,一個勁催促道:「趕緊給孩子洗個熱水澡再換身衣服吧。」

  見那孩子妥善安置好後,許南星擰乾了頭髮的水,順著繩子氣勢洶洶的爬上了那輛官船,冷著臉質問道:「叫你們這艘船的主人出來!」

  那船員輕蔑的打量了一身狼狽的許南星一眼,嗤笑道:「哪裡來的小乞丐,也敢在這置喙。」

  許南星一根銀針插入船夫穴道,沉聲道:「我從不傷害無辜之人。叫你們家掌柜出來。」

  船員只覺渾身酸麻,忙不迭的對船艙里高聲喊人。

  一時那掌柜出來,見了許南星眼前一驚,忙賠笑道:「許院判。」

  「原來是戶部運往揚州的船啊。我只當是誰這麼大官威,不講先來後到的秩序,直接撞了就走,不顧百姓死活。」許南星繃著臉對戶部侍郎冷笑道。

  戶部侍郎蔡追的臉色聽到許南星最後一句話時,一下子變成了灰色,忙討好道:「一時著急就沒看見,驚了許院判的駕了。下官這就讓人停在渡口,按規矩行船。」

  「驚了我的駕算什麼。你可知你剛剛這一撞,差點淹死十幾個人!

  我知道你這船上運的都是達官貴人的過節之物,但百姓的命難道還抵不上這些達官貴人的身外之物嗎?!你們究竟拿百姓當什麼?!」

  戶部侍郎被許南星這一番發自肺腑的慷慨陳詞震撼到,後悔。內疚。無措全都融在了一起,一臉茫然的看向許南星。

  許南星深吸了一口氣,眼底蔓上一層悲涼:「你會這樣做也不能全怪你,風氣如此。真正的罪是那些居上位者!

  明知世風如此還不善加引導,及時止損,這才是真正的毒瘤症候所在!他們,才是民不聊生的真正罪魁禍首!」

  「下次別再這樣了。你也有父母親人,他們也有。」許南星將船員的銀針拔出,順著繩子準備下船。

  從船艙里突然走出一個人,黑衣墨發,長身玉立。

  許南星的呼吸瞬間凝滯。

  兩人相隔不過一丈,此刻遙遙相望,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彼此眼裡晃動。

  世界仿佛靜止,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停了下來。

  在這片無垠的水面上,李乘淵帶著欣喜的聲音輕輕開口:「原來,你還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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