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啟程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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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崔曜跪在含章殿裡,一張一張翻看著剛從臨安城八百里加急送過來的供詞。

  五月的天,別人都熱的直冒汗,他卻冷的直哆嗦。

  「皇上,老臣從未接過關於堤壩、賑災的呈報,皇上可以徹查老臣這些年與各州府大員的通信。

  這件事若真是趙貞主使的,還攀污玄夜司,辱沒聖上。老臣請皇上立刻將他同其他涉案人員就地正法,老臣也願意一同領罪!」

  這麼明目張胆貪污弄權的事,崔曜自然不會允許各地州府明說,往往都是用暗語。一併連同送來的錢財,都會被崔家的不同店鋪及時做成良帳。

  「你倒是撇的乾淨。」李元啟冷哼一聲,從帳幔里走了出來:「浙江如今鬧出了這麼大的虧空,民怨沸騰,百姓將矛頭都指向了朕!」

  李元啟居高臨下的看著崔曜,目光森然:「這些年,朕將軍囯大事都交給了你,可你居然捅出了這麼大的簍子!如果現在要把責任都算到朕的頭上,朕這個位子乾脆讓給你做!」

  崔曜伴君多年,如何能聽不出天子之怒。連忙重重磕了好幾個頭,立刻取下了頭上的烏紗帽,放在地上,老淚縱橫:

  「千錯萬錯都是老臣的錯,是老臣辨人不清,管教不嚴,連累皇上蒙了污名。請皇上立刻治罪於老臣,以平民怨,還皇上聖名清白。」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撂你的烏紗帽就有用了?撂了朕的龍冠都沒有用!」

  殿外忽然雷聲大作,閃電照的天地間一片慘白。

  「皇上,浙江災民要緊,老臣籌備了一些錢糧,單等皇上看了就送去。」

  李元啟目光慢慢從殿外重新望向了伏在地上的崔曜。吊梢的眉眼,微微鬆弛了些。

  「朕就姑且再給你一次機會。那九個知縣並趙貞一周內便會押解入京。你親自去問問你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崔曜身子動了動回道:「老臣明白。」

  「軍國大事朕還是交給你。但今後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什麼事能做到哪一步,你心裡需得謹記。」

  崔曜攥袍的手終於鬆開,連磕了好幾個頭:「老臣多謝皇上。」

  「把帽子戴起來出去吧。今日朕和你說的話,不許傳出去。」

  李元啟看了眼崔曜身旁的烏紗帽,轉身走回明黃色的帳幔里。

  崔曜這才敢從地上捧起烏紗帽,吹了又吹,顫巍巍的重新戴上。

  「蘇盛,連夜擬旨。讓老三和崔琰即日回京,不得耽誤。再待下去,朕的皇位恐怕都要被他們掀翻了!」

  就在崔曜踉蹌著剛要跨出含章殿門檻的時候,李元啟含著隱怒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他眼前一黑,差點就要栽下去。

  「崔令公小心些,保重貴體!這宮裡宮外都還指著您呢。」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夜色里飄來,帶著不寒而慄的涼意。崔曜抬頭一看,是一臉笑意的玄影。

  崔曜倏忽間就硬氣了起來,挺直了腰板,看著玄影冷聲道:「玄指揮使客氣。不過這宮裡的事,老臣可管不了。」

  說完他扔掉玄影送來的傘,直接走進了漫天大雨中。

  自從那晚後,隊伍里便傳出了李承淵夜宿許南星房間的流言。

  崔琰往車上搬運回京東西的時候,又聽見兩個侍女半抬著眼,對著他嘰嘰喳喳。

  他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將箱子「咣當」一聲砸在車上,朝著站在廊下的許南星走去。

  「你聽沒聽見這幾日他們怎麼說你!」崔琰氣急敗壞。

  許南星只當沒聽見,仍舊笑嘻嘻的指揮著他們搬運自己的細軟。

  「許南星!你能不能愛惜愛惜自己!」崔琰氣極,失控怒吼道。

  許南星終於將目光看向他,露出個清清淡淡的笑:「這些話是我傳出去的。」

  崔琰由怒轉驚,愣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什麼意思?」

  「崔琰,你那點心思騙不了我。」

  許南星收起笑容,望著崔琰的眼睛帶著冰冷的寒意與洞徹的睿智。

  「既然你說要幫我,要合作,那就只管配合就行。譬如今日之事便不用你管。」

  崔琰的臉一下子紅了。


  「我沒求你合作,更沒求你幫我。若你摻了別的心思,我們的聯盟就此一拍兩散也未為不可。」

  許南星說完轉身就朝著李承淵的位置走去:「崔琰,我是個目的性極強的小人。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她言語冷漠,表達直接,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野心和對自己的鄙夷。

  許南星走到李承淵身邊的時候,他正在和嚴澈說話,兩人皆是一臉的凝重。

  嚴澈見她來了,登時掃視了他倆一眼,笑的古怪起來。

  「小嫂子,不然我先撤?」

  嚴澈挑眉就要走。李承淵神情閃過一絲不自然,一把將他拽住,隱含慍怒:「你胡說八道什麼呢?」

  嚴澈故意拖著腔調,用胳膊肘撞他,悶聲低笑:「都留宿了,還不是啊?」

  到了這個份上,許南星就不得不出來解圍了。

  於是清了清嗓子,往前走了一步道:「沒有的事,三殿下何等高潔的人,用完飯就回去了,那都是他們亂說的。」

  一面絞著手望向李承淵,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怪我一時疏忽,忘記遣散下人了。」

  李承淵不看他,只公事公辦的語氣問道:「災民的身體都安頓好了嗎?」

  許南星點了點頭:「現有的病人都已治癒。」

  說完她從袖中拿出一份小冊子遞給李承淵,李承淵翻開看時,只見上面圖文並茂,像是一本講解手冊。

  「這上面有淨水器的製作安裝方法,災後常見病的症狀所對應的疾病,以及相應的治療藥品。還有災後各項衛生防護預防事項。

  這些日子接觸下來,我發現災民有好多都不識字,就想著圖畫的作用更大些。」

  嚴澈湊上來看了幾眼,擠眉弄眼贊道:「小嫂子果真心細如髮又聰慧穎悟,難怪一向不近女色的承淵哥哥會對你如此特別。」

  李承淵面露無奈,右手按著嚴澈的頭,強行將他身子轉了過去。

  「他也是亂說。」像是回應許南星之前的話,李承淵偏過臉說道。

  許南星忽然生出逗弄他的心思,佯裝生氣,彎腰刻意將臉湊到他眼下,問道:「小嚴大人剛可說了兩句話呢,都是亂說?」

  她那張嬌俏的盛滿笑意的臉突然在自己眼前放大,李承淵一貫自持的呼吸一下就亂了分寸。

  「稟殿下,一切收拾完畢,是否現在出發?」看出李承淵的不自在,一群部將把宋凌推了出去。

  李承淵如獲大赦,忙點頭連聲應下。

  許南星是知分寸的人,不再糾纏,努了努嘴,便轉身準備回自己的車轎。

  「前一句不是亂說。」

  穿行而過的井然有序馬蹄聲中,清晰的落下來一句話。

  許南星愣了一下,仰起頭,看著李承淵熱烈、耀眼的背影,一絲驚喜和雀躍爬上她的心頭。

  猶如雲開見山面,雪化竹伸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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