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兄友弟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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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淵走到書辦身旁,長眉微挑,神情冷漠,望向正在記錄的書辦那雙眼漆黑如墨,令人不寒而慄。

  「接上:浙江巡撫陸明十二年未貪一分贓款。餘下除分攤浙江府其他官員以外,盡數歸於浙直總督趙貞一人矣。趙貞執掌浙江政治、軍事多年,是以管轄浙江第一人也。」

  不大的提審牢房裡,李承淵如切冰碎玉一般的聲音響起。待他說完,提審牢房靜的就只能聽見書辦寫字的沙沙聲。

  過不多久,書辦將供詞寫好,上下吹了幾下後,起身雙手遞給李承淵。

  李承淵緊抿著唇,仔仔細細確認了好幾遍,遞給崔琰沉聲道:「畫押。」

  崔琰忙領命接過,拿著供詞和印泥,走到那九位知縣邊。

  九位知縣卻不接。

  李承淵眼裡積攢的殺氣此刻盡數傾瀉而出:「怎麼,各位還不服,還想來個魚死網破嗎?」

  崔琰見狀,在一旁提醒道:「各位可想清楚了,自古以來,到底是魚死者多,還是網破者多。」

  九位知縣顫巍巍的深吸了一口氣,伸出大拇指,印上印泥,在供詞上畫押。

  「把他們帶下去,等趙貞畫了押,一起立刻押送入京移交刑部。」

  李承淵湊到九位知縣跟前,黑曜石般的眸子泛著攝人心魄的幽冷光澤。

  「到了京城,若想活命,就什麼話也不要說。」

  九位知縣何嘗不解其意。面如死灰的臉上竟罕見的有了光澤。束手就擒的任由衙役將他們帶回牢里。

  送走一干人等之後,崔琰扶起嚴澈剛要走,忽然面前起了一陣凌厲的掌風,耳邊只聽「啪」的一聲,剛站起來的嚴澈立刻又跌坐了回去。

  「這一巴掌是替嚴太師打的!」李承淵揪起嚴澈的衣領怒道:「嚴家統共就剩了你一個,你還不知輕重的作死。是想讓嚴家絕後,還是想把扣在京師做人質地嚴太師一起拉去死呢?」

  嚴澈聽了這話,呼吸忽然急促起來,眼尾泛起薄薄的紅墨色,冷眸氤氳著層層瑩光,掙開李承淵的手,聲音顫抖。

  「我就是恨他,就是要揭露他的真面目,就是想他死!他寵幸妖妃,聽信讒言,放縱貪官,屠戮忠臣,荒廢朝政!他哪一點配的上那個位置!」

  「放肆!」

  「嚴澈住嘴!」

  李承淵和崔琰聽他越說越沒了譜,同時對他吼道!

  「我嚴家世代忠心為國。爺爺在朝為官,殫精竭慮,父親戍守邊疆,不舍晝夜。

  父親擔心皇上大權旁落,才會數次上書反對玄夜司勢力過大,反對武后干預朝政。

  不想皇上不僅沒有容人之心,竟對父親起了懷疑謀逆之心,一杯毒酒賜死了父親。」

  嚴澈眼眶紅了一圈,佝著腰,脫力跪在地上,哭的身子發抖。

  李承淵眼裡也濕潤了,蹲下身,單手將嚴澈抱進懷裡。

  就像當年十二歲被逼離宮的李承淵,抱著在宮門口守著嚴闋屍體的六歲嚴澈。

  「天氣暑熱,嚴大人身體抱恙。但此案需儘快審理,遂辛苦崔琰崔大人繼續審理。」

  李承淵故意說的大聲,門外的人都聽的清楚。忙應下,將嚴澈帶了出去。

  送走嚴澈後,在審理浙直總督趙貞的空隙間,李承淵對崔琰低喝道:「他年紀小,況與父皇有殺父之仇,不懂事也就罷了,你怎麼也不勸勸!」

  崔琰瞥了他一眼委屈道:「剛才的情形你也看見了,我都插不上話,怎麼勸。」

  「你不是不能,是不想!」李承淵心知肚明,繃著臉坐在嚴澈的位置上。

  「我問你,你知不知道父皇為什麼要你和嚴澈來審這個案子?」

  崔琰想了想道:「左不過是敲山震虎,殺雞給猴看。」

  「還有呢?」李承淵接著問道。

  崔琰被問住了,一時想不到答案,搖了搖頭。

  「父皇是想看看,你們兩個究竟為誰所用,順便也試探試探我如今的態度!」

  崔琰身子立刻坐直了,一臉的警惕。

  「你的父親崔令公把持朝政二十年,構陷忠良,斂財貪墨。可為什麼父皇遲遲不對他動手。

  是因為他像一隻毒蜘蛛一樣,將所有的毒絲都纏在父皇身上。牽一髮而動全身。父皇可以不在乎崔令公,但他不能不在乎自己的臉面!


  如今浙江這事,父皇是覺得崔令公有些太過,下這道旨意也是警告。他把這個案子交給你們,實際上就是交給我。

  若是你不顧父子情誼,嚴澈不顧赦免之恩。非要把這事捅到崔令公,捅到父皇身上。

  那正好坐實了你倆為了我可以不顧一切人倫綱常,更坐實了我結黨營私的罪名!

  若真是這樣,我們三人便隨時可能死在臨安,現在你懂了嗎!」

  如此複雜曲折,卻被李承淵如此迅速輕鬆的一眼看破。崔琰睜大眼睛,愣愣望著眼前的李承淵,心中充滿了佩服。

  「我知道你們想救民於水火。但清君側非一日之功。謀國先謀身,倘若連我們都死了,誰還能為百姓發聲?」

  一席話,說的崔琰心服口服,只有垂頭答「是」的份。

  不多時,浙直總督趙貞被提了上來。三日前見面的時候還意氣風發,如今竟連頭髮都白了一半。

  還不等崔琰開始發問,趙貞便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樣,大喇喇在凳子上坐下,昂頭道:「這些事我都是按照玄夜司的意思做的。」

  「證據。」李承淵按下崔琰,沉聲問著趙貞。

  「無證。他們每次找我,都是通過臨安分司傳的口諭。」趙貞繼續笑道。

  「你說貪污堤壩款和賑災款都是玄夜司的意思。玄夜司直屬父皇管理,你的意思就是父皇支使你的?」

  那書辦手一抖,白紙上落下指甲那麼大的墨團,求助似的看向李承淵。

  「出去吧。你什麼也沒有聽見。」李承淵接過筆,代替書辦的位置。

  李承淵快速在紙上將剛剛那段話寫上,遞給一臉笑意的趙貞:「沒什麼問題的話就畫押吧。」

  崔琰一時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急的臉變了色,李承淵一個眼神示意他安靜下來。

  趙貞也愣住了。他本以為自己夠了解李元啟,只要一口咬死攀污上他,李承淵就拿他沒辦法,沒想到李承淵竟毫無反應!

  「來人,幫趙大人畫押!」李承淵嗓音冰冷,立刻有人從外面進來,按著趙貞的手就要往那份供詞上按壓。

  趙貞慌的只能大喊:「我還有話說,我還有話說!」

  李承淵一抬手,那兩個親兵如幽靈一般迅速遁引不見了。

  「貪污賑災款和堤壩款各省皆有,不是從浙江開始才是先例。這些事負責監察各省官員的玄夜司分司都知道。」

  趙貞看了眼崔琰,繼續道:「就算偶有官員上奏給皇上。崔令公也會按照孝敬的分例將奏摺扣押下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承淵擱下筆望著他,再次問道:「所以皇上知不知道這事?」

  趙貞如坐針氈,連連搖頭:「皇上不知道,不知道。」

  李承淵剛要再問崔曜知不知道,崔琰突然面無表情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抽出供詞,將供詞遞給趙貞,溫潤的臉上冷若冰霜。

  「畫押。」

  從提審牢房出來後,日頭都已經落下一半去了。崔琰的臉上通紅一片,分不清是晚霞映的,還是內心熏的。

  「你可想好了。」李承淵將裝有兩份供詞的八百里加急信件遞給崔琰。

  「若是皇上問起,我一力承擔,必不連累於你。」崔琰將信件原樣交給驛差。

  李承淵看著驛差馬蹄濺起的塵埃嘆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總要有人撕開這層裹滿罪惡的遮羞布。誰來都會有危險,唯我是最好的人選。」

  崔琰眼神堅定的望著李承淵:「阿淵,我和嚴澈都長大了。以後,換我們保護你。一起改天換地建造出一個我們想要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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