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壞女人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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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沈連翹的表情,芙蓉受驚般偏過頭,孔雲程也疑惑道:「怎麼?郡主還有別的事?」

  「請孔大人先回去,」沈連翹道,「我想同你們家丫頭說幾句話。」

  往日靈動的芙蓉像是丟了半條魂,立刻搖頭拒絕道:「奴婢還得回去找小姐呢。」

  大街上鬧哄哄的,孔雲程雖然不知道沈連翹是什麼意思,但他是個聰明坦率的人,聞言扶住芙蓉的胳膊,幫她下馬。

  「快去吧,郡主問你什麼,你老實回答就好。」

  說話間孔雲程拍馬而去,嚴君仆讓過身子,請芙蓉上車。

  「別怕。」他安撫道。

  馬車雖然寬大,但裡面坐著沈連翹和阿靖,再加上芙蓉,就有些擁擠了。

  芙蓉坐在最外面,微低著頭,一言不發。

  沈連翹看著她笑笑,伸手遞過去一把烤栗子。

  「嘗嘗,」她溫聲道,「是陛下去祭典前,命人送過來的。」

  芙蓉伸手接過滾燙的烤栗子,聽到沈連翹提起「陛下」,合攏的手指有些僵硬,身子下意識向後,似乎在避開什麼。

  馬車經過城門,城外豁然開朗,不再擁擠,也不再喧囂。沈連翹的聲音很輕,以免嚇到眼前的這位姑娘。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時,你跟在孔小姐身邊。雖然身份是個丫頭,卻聰明伶俐,讓人過目不忘。」

  芙蓉拘束地擠出笑容,不敢擡頭,視線盯著沈連翹的裙角。

  「吃吧。」阿靖親手剝開一個栗子,送到芙蓉手裡。

  沈連翹看著她輕輕咀嚼,又示意阿靖遞上茶水。

  待她吃完栗子喝完茶,沈連翹才提起正事。

  「請你過來,是想問問你,你認識大梁國君蕭閒嗎?」

  芙蓉恍然擡頭,停止咀嚼,下意識道:「不認識。」

  不知道為什麼,馬車停了。

  四周很安靜,想必是拐到了官道旁的岔路上。

  嚴君仆掀開車簾,洞察世事的眼睛盯著芙蓉,默不作聲。他看著芙蓉的神情,已不像原先那麼溫和。

  雖然芙蓉否認,但沈連翹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記得蕭閒早就認識陛下了,陛下還在幽州時,他們就有書信往來。我如今想想,覺得這件事很奇怪。陛下那時藏在幽州孔家,連朝廷都不知道他活著,蕭閒是怎麼知道的?」

  芙蓉眉頭緊蹙,眼皮跳了一下,手指攥緊板栗,囁嚅道:「郡主說的這些,奴婢不懂。」

  「不懂沒關係,」沈連翹道,「我這些天想,是什麼讓蕭閒耳聰目明到這種程度呢?他在千里之外,我不方便問他。但是我可以問問你,是不是孔家有蕭閒當時能用的人。或者說,有一位良氏族人,流落孔家。後來蕭閒按照良氏名冊找到了她,可她不願意脫籍放良,甘願為奴,小心伺候著這家主人。就為了能把消息送出去,能幫助良氏,報仇雪恨。」

  芙蓉埋著頭一言不發,肩膀卻止不住地顫抖。

  沈連翹在逼仄的車廂中起身,走到她身前蹲下來。

  「這位良氏族人一定吃苦耐勞勤勉努力,她不覺得日子苦,只要能報仇,就能忍受驕縱主子的欺辱。可她萬萬想不到,良氏的族長是個笨蛋,她失憶了,竟然把骨肉同胞的親族忘記。」

  一滴淚水落在馬車車廂里,芙蓉丟下板栗,擡手掩面。

  沈連翹扶住她的肩膀。

  「奔赴千里來到京城,族長卻把她忘了。沒有人搭救她,她真的就要永生為奴。可這位族人沒有自怨自艾,她甚至還想幫族長的忙。比如,誰對族長不利,她便讓那人吃點苦頭。」

  淚水順著芙蓉的指縫落下,沈連翹溫聲道:「如果族長沒有失憶,就該記得……」沈連翹凝眉細想,把嘗過夾竹桃汁液後模模糊糊的記憶再次喚醒,終於道,「這姑娘名叫芙蓉,原名良錦惜,錦安十二年出生,她的父親死在宜陽驛站,母親帶她北遷幽州,孔府為奴。」

  芙蓉哭泣著,改坐為跪跪在沈連翹面前,哭道:「族長,奴婢的母親也已經死了,她死了。」

  沈連翹擁住芙蓉的肩膀,輕輕拍撫。

  「原來芙蓉竟是良氏族人嗎?」原本神情肅重疑惑的嚴君仆漸漸明白過來,他安撫芙蓉道,「看來你們族長記起你了,你也不必再回孔家去,今日開開心心看陛下祭祖,回來就搬到使館吧。孔小姐如果不同意,我去跟她說。」


  芙蓉只顧哭泣不說話,沈連翹卻搖了搖頭。

  「芙蓉,」她握住對方的手,詢問道,「孔小姐在哪裡?」

  一語落地,嚴君仆驚住了。他正飲茶,茶盞放在唇邊,卻沒有喝,緩緩拿開。

  芙蓉淚眼迷濛地看著沈連翹,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怎麼?孔小姐是怎麼回事?上回也丟過,跟芙蓉沒有關係啊。」阿靖忍不住詢問道。

  沈連翹看著芙蓉,正色道:「剛才孔大人說起孔小姐丟了,你的神情看起來焦慮,又藏著不安和不忍。」沈連翹柔聲道,「是因為我嗎?孔小姐同陛下青梅竹馬,進京後對我多番滋擾。我估計著,使館外百姓丟的爛菜,也有幾棵是她買的。但是她只是小姐脾氣而已,就算了吧,好嗎?」

  芙蓉退後一步,想要掙脫沈連翹的手。沈連翹卻把她緊緊握住,聲音也大了幾分:「芙蓉!我既然是族長,就身負保護你的責任。你若真的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我也不能凌駕於大周律法之上。孔花嫵罪不至死,你……」

  「族長!」芙蓉打斷沈連翹的話,眼睛瞪大面容一瞬間悲憤,揚聲道,「她罪有應得,她要殺了你。」

  「啪」地一聲,是嚴君仆的茶盞從手心跌落,先摔在車架上,又滾落草叢。

  「怎麼殺?」沈連翹問。

  她的身邊有很多護衛,衛尉軍、大梁衛士常常陪著,比如今日,看起來她是輕裝簡從出行,其實不遠處就有人暗中保護。

  想要殺她,難於登天。

  「她買了火藥。」芙蓉躊躇著,最終還是開口道,「火藥埋在京外使館修的亭子下,火撚子藏在柱子旁。她說要親自去教訓族長,點燃火藥炸毀亭子。我這才……」

  「原來買火藥的外地人,是她啊!」嚴君仆魂飛魄散般跳下馬,失聲道,「壞了!護駕的主力都在山上,誰能想到路邊有火藥呢?」

  「嚴老闆!」沈連翹同樣震驚地喚了一聲。

  「我這就去!」

  他向官道跑去,很快便消失無蹤。

  「孔花嫵呢?」沈連翹穩了穩心神繼續問。

  「我把她打暈,丟在孔家柴房了。」芙蓉心有不甘道,「我想等她醒來,族長已經不在亭子裡,她籌劃落空,這件事便只能揭過。」

  丟在柴房,就算孔雲程回去找到她,一時也不會帶她出城。

  沈連翹放心下來,呼喚車夫趕車。

  「走吧,」她說道,「我們先去亭子那裡看看,等晚上回京,再帶你去孔家道歉。奴婢毆主,按律法要杖責四十。不過今日事出有因,說不定孔雲程還要謝你及時攔住妹妹。」

  芙蓉乖乖地坐好,馬車轉向,向邙山方向駛去。

  沈連翹同芙蓉說了許多話,也弄明白了很多事。

  錦安十五年那場大火後,楚王把持朝政,南下征討良氏族人。芙蓉的母親便索性北上,遠遠躲在幽州。

  他們與孔家只隔著一條巷子,後來芙蓉母親病故,孔家聽說了,便幫忙辦了喪事,把年僅八歲的芙蓉接進宅子。

  說是小姐的伴讀丫頭,其實對她一直很好。

  芙蓉知道孔佑的身份,是因為孔花嫵的透露。

  後來蕭閒庇護良氏,使者費盡周折找到芙蓉,芙蓉不願放良,卻把這個重要的消息告訴了使者。

  蕭閒這才同孔佑聯絡,他們在生意上互有往來,更曾相互利用。

  「這便是事情的真相了。」沈連翹聽完芙蓉的講述,輕輕嘆了口氣,「如今大周先帝已經駕崩,當初參與宜陽血案的罪人也已伏誅。良氏族人的遺骨都安葬在江州了,等明年我回去時,帶你祭拜。」

  芙蓉點頭道:「謝謝族長。」

  她的神情放鬆了些,卻又咬了咬嘴唇,似乎有話想說。

  「怎麼了?」沈連翹問。

  「族長,」芙蓉欲言又止,撓了撓頭,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有人說,整個劉氏皇族,都是良氏的仇人。但您如今要嫁給皇帝,所以那人說的不對,是吧?」

  沈連翹笑了笑。

  「冤有頭債有主,當初先太子和先太子妃就在宜陽驛站,他們死在——」沈連翹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看向芙蓉,臉上的神情一寸寸冰凍,問道,「『有人說』,是誰說的?」


  在那樣的目光下,芙蓉有些毛骨悚然。

  她結結巴巴解釋道:「就是……孔小姐讓我去黑市買火藥,我好不容易打聽到一個人,結果他不賣。後來有人主動找我,那人很和氣,他說我看起來像他的妹妹,就問我的名字。我說了名字,他就說我應該姓良才對。我沒有吭聲,他就講了些奇奇怪怪的話。族長,你說他……是不是也是咱們的人?」

  沈連翹倒吸一口冷氣。

  「他賣火藥給你?」她問。

  「他說劉氏皇族都是良氏的仇人?」不等芙蓉回答,沈連翹接著問。

  芙蓉驚慌失措地點頭,沈連翹感覺自己的心似乎被人挖空了一塊。

  「他叫什麼名字,還說過什麼?」

  「他……」芙蓉戰戰兢兢看著沈連翹,似乎忘記了呼吸,「他說他就不看陛下的祭典了,他要在自己老家的宅院裡,等著看漫天焰火。族長,今晚會放焰火的,對不對?」

  沈連翹怔怔地看著芙蓉,眼神放空,感覺有一雙可怖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喉嚨。

  官道上忽然傳來混亂的馬蹄聲。

  一群衛尉軍從邙山的方向來,向城中奔去。

  「出什麼事了?」沈連翹掀開車簾,她的聲音比往常任何時候都要尖利。

  那些衛尉軍沒有回答她的話。

  「邙山火勢蔓延,陛下清障回京!」

  「邙山火勢蔓延,陛下清障回京!」

  他們呼喊著,每一個字里都含著緊張。

  邙山,著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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