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特別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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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

  馬車內響起含有嘲弄的冷笑。

  「憑什麼?」孔佑的手握著茶盞上,脊背放鬆,好像聽到了一個笑話,「事實的真相不只你一個人知道,宮中的護衛也不可能毫無鬆懈。殺掉他,很容易。」

  「是很容易,」劉禮真誠地笑,桃花眼眯了眯,「但無論你找誰作證,天下百姓都不會相信。他們會以為那些人受你指使,會以為你要誣陷皇帝伺機謀反,到那時皇帝稍有磕碰,就會栽贓到你的頭上。權謀心機,我們兩個聯手,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皇帝是什麼樣的人?

  劍戟森森,深不可測。

  孔佑神情微動,沉默不語。

  劉禮適時又道:「只有我,只有我這個被父皇養大與你站在對立面的人,只有我親口指證,別人才會信服。」

  到那時,皇帝將會失去民心,罪己詔也不足以平民憤,只能潦草退位。

  至於退位後的死活,就沒人在意了。

  也只有這樣,才算是復仇,才算是血債血償。

  馬車已經到達宮門口,車停著,沒有人掀開車簾。

  孔佑透過車窗擡眼看去,見宮門上方的屋脊瑞獸穩穩立在陽光下,有些灼目。

  「我不會用她做交易。」孔佑沉聲道。

  「她都已經忘了你,」劉禮神情輕鬆,充滿憧憬地閉了閉眼,「我已經尋了一處仙境般的世外桃源,遠離朝堂鬧市,避開傾軋刺殺,讓她在那裡無憂無慮地生活。我只要她一個,這一輩子,至死不渝。可兄長你是將來要做皇帝的人啊,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難道要讓她那麼明媚自由的人,去同別人爭搶,去慪氣,去難過,禁錮在逼仄的後宮嗎?」

  孔佑猛然擡頭,修長的手指握住腰間玉玦,似乎被劉禮的話觸動。

  「她會記起我的。」孔佑的反駁已有些無力,「太醫在配製解藥。」

  他住進東宮的第一件事,便是調配了許多太醫在東宮配藥。

  那些人的速度不快,他也不敢貿然讓連翹試藥。

  但總有一日,藥能配好,她能記得自己。

  「她不會,」劉禮篤定道,「那些你不在京都的日子,我已經同她兩情相悅。我們一起用過膳,逛過街市,烤過篝火,去城隍廟拜過神,更看過滿天星辰。我牽著她的手,她對我微笑。她只記得我了,記得我的好,記得我每次的維護,記得她要嫁的人,是我。」

  兩情相悅嗎?

  逛過街市看過星辰嗎?

  即便知道劉禮說的是鬼話,孔佑還是發了狠。

  他從馬車後面一躍而起,手指扼住劉禮的喉嚨,把他從馬車上拖拽出去,狠狠丟在地上。

  劉禮踉蹌著站穩,仍然笑著。

  「過幾日便是三司會審,兄長想好了,送個消息便好。」

  他雖然狼狽,卻相信孔佑會做出什麼選擇。

  「滾!」

  孔佑壓低聲音,幾乎是吼出這個字。妒意令他臉色發紅,上涌的血液似乎要從七竅中奔涌而出。

  駕車的嚴君仆怔在原地,待劉禮走開,勸解孔佑道:「那時候小姐什麼都不記得了,殿下您……」

  孔佑似乎沒有聽見這句話。

  他快步向宮門走去,交織著憤怒和難過,腳步肅殺心中慌亂。

  自從大梁使館的管事換了人,飯菜就一日比一日好。看來他從蕭閒那裡離開時,帶的銀子不少。

  這一日的午飯剛剛擺好,沈連翹就發現又多了一個菜。

  阿靖解釋道:「崔管事聽說郡主喜歡用饅頭蘸菜水,就讓加了個汁水足、酸甜口的菜,讓郡主嘗嘗。」

  「崔管事粗中有細,不錯不錯!」

  沈連翹說著坐下,又見桌案上放著一碗麵。

  麵湯清香,麵條規整,幾粒蔥花下臥著一顆荷包蛋。

  沈連翹突然怔住,手往面碗上伸了伸,又縮回來,問道:「阿靖,今天是幾月幾日了?」

  「四月十九。」阿靖答。

  四月十九啊,她的生辰,她父母的忌日。

  沈連翹握著筷子的手有些顫抖,她把面碗挪過來,夾起一團麵條吞進肚子,又大口喝了一口麵湯。


  錯不了,是這個味道。

  沈連翹突然起身,向外面走去。

  是他來了,孔佑來了。

  一年前的今日,她在孔家的小廚房吃到這碗面。她那時吃得酣暢淋漓,孔佑端著辣椒壺進來,同她打了個照面。

  一年後的今日,已經晉封太子的孔佑,沒忘記來到大梁使館,為她做一碗麵。

  原來當年的那碗面,也是給她做的。

  沈連翹終於知道,這十多年挨打受罵努力扛著活下去時,有一個人在遙遠的幽州,惦念著她,一年一年,為她煮著長壽麵。

  她沒有白活,那些罪沒有白受。

  「郡主到哪裡去?」

  阿靖在身後喚她,沈連翹忽然想起,她如今還假裝不認得孔佑呢。

  她不認得他,如何能記得這碗面,如何能跑去與他相認呢?

  沈連翹走回來,埋頭吃麵,眼中有淚珠滾動。

  「郡主怎麼了?」阿靖問。

  「我很開心。」沈連翹低著頭答。

  她真的很開心,開心自己有人疼著,有人惦念著。

  那個人甚至不惱恨她的遺忘。

  午飯後,有人送來了禮物。

  送禮物來的人是魏元濟。往日飛揚跋扈的他,如今動不動就要臉紅。

  「師姐,這都是我娘讓我送來的。」

  他把紅木雕花盒放下,便背著雙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沈連翹打開盒子,見裡面用紅布包裹著一支金銀珠花樹頭釵,一個孔雀銜花額冠,一串金鑲多寶項煉。

  光芒四射、高雅脫俗。

  「真漂亮!」

  沈連翹感嘆著,又在紅布下發現一支純銀小山釵。

  與那些做工精細的飾品相比,這一支雖然好看,卻格外有些不同。鏤花粗糙些,似乎刻意追求寬大,反而有些炫耀之嫌。

  見沈連翹仔細端詳銀釵,魏元濟頓時緊張起來。

  「怎麼了?」他繃著臉後退一步,臉憋得通紅道,「這都是母親準備的,說感謝郡主在宮裡的照顧。」

  說是感謝照顧,卻偏偏在生辰這一日送來。

  沈連翹擡頭看向魏元濟,心中感動。

  魏夫人也記得啊。

  記得這個日子,便是記得先太子的忌日,記得宜陽驛站的大火。

  都說魏光嗣在朝堂上多次壞了孔佑的好事,但或許還不一定。

  沈連翹笑起來。

  「沒什麼,我最喜歡這一支。又漂亮又闊氣!」

  魏元濟抿著唇低頭,勉強忍住得意。

  沈連翹把禮物收好,起身道:「多謝魏夫人相贈寶物,你在這裡稍等,容我封一份謝禮,寫幾句話。」

  沒過多久,魏元濟便一路撒歡兒跑回家,把謝禮和信送到魏夫人手上。

  「真是個懂禮數的姑娘,」魏夫人誇讚道,「不過郡主到底還是跟我們生分了,怎麼封這麼多謝禮。」

  魏元濟撇著嘴道:「那咱們送出的禮物也不少呢!」

  「你懂什麼?」魏夫人把信拍在魏元濟頭上,「想當年……」

  想當年良氏族長在京都,跟魏光嗣可是相交莫逆。

  但她沒有再說下去,而是囑咐魏元濟道:「你爹快回來了,趕緊把你攢的壓歲錢拿出來,給你爹接風洗塵。」

  「我哪兒來的壓歲錢?」魏元濟三兩步邁出門,往外溜,「我的錢丟了!」

  魏夫人扔了一個扇子砸他,準頭不行,沒有砸到。

  屋內安靜下來。

  魏夫人獨自坐著,擡手扇風,臉色黯然道:「也不知道她記不記得自己的生辰,有沒有吃長壽麵。」

  哎,應該送一碗麵去了。

  因為成深秀接了皇后娘娘的旨意,要主持不久後的賞花宴,成府頓時忙起來。

  丞相成堅雖然小心謹慎,但他打聽了一番,也沒發覺什麼異常。

  皇后肯讓自己的女兒做事,也是一種信任。

  而且賞花宴里要麼是王府公侯子女,要麼是朝臣名流家眷。

  女兒年紀到了,說不定可以趁機說一門親事。

  成夫人更覺得臉上有光,沒幾日,便拜訪了好幾家府邸,替女兒邀請女眷前去賞花,增添人氣。

  眼看賞花宴日期臨近,成深秀卻愁眉不展。

  「怎麼了?」成夫人哄她,「有什麼事做不成,娘幫你。」

  成深秀猶豫一刻,才開口道:「女兒想請和順郡主去,但女兒先前惹過她,怕她不肯。」

  庭院裡,夾竹桃花開得正盛。

  成深秀絞著手中的帕子,躊躇道:「既要辦得盛大,當然要請最炙手可熱的人去。晉封太子那日母親也看到了,請她去,也是向太子殿下示好。但女兒若去請,她肯定是要拒絕的。這可怎麼辦啊?」

  沒有任何思索,急於為女兒解決難題的成夫人立刻道:「母親去幫你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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