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侍妾的獻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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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弦驚原本的官職並不高,只因揭發頂頭上司貪污餉銀,連升兩級。

  益州富饒,他建起連牆接棟的巨大別院,豢養的女奴舞姬,有三百多人。維持這樣奢靡生活的,除了連年搜刮的民脂民膏,還有不少是來自鄰國大梁的進奉。

  孟弦驚作為守邊將軍,常年同大梁官員私交甚篤。他接受大梁官員的賄賂,對邊境管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守邊十年,益州被鄰國蠶食三個郡縣。

  這樣貪贓枉法見利忘義賣國求榮的人,皇帝若要重用他,必然是去做最髒的事。

  是什麼呢?

  沈連翹在院中踱步,直到等來了副統領蔡無疾。

  人多眼雜之處,蔡無疾已經改換稱呼,喚沈連翹郡主。

  「你見到孟弦驚了嗎?」沈連翹開門見山道。

  「昨日打了個照面,」蔡無疾有些擔憂般,鎖眉道,「出什麼事了嗎?」

  沈連翹搖了搖頭。

  她不知道有沒有出事,會出什麼事。

  她只是有一種直覺,孟弦驚會做不利於孔佑的事。

  「麻煩你出城一趟,」想了想,沈連翹道,「把益州兵馬紮營的位置和隴西兵馬的位置畫在輿圖上。」

  如今孔佑在京都能依仗的,只有那些兵馬。

  只要隴西軍不出事,孔佑就是安全的。

  「行,我這就出去。」蔡無疾做事乾淨利落,「如今出城,連城門都不用過了。城牆上的那個大口子,還沒修呢。」

  那是匈奴打開的缺口。

  朝廷不急著修好城牆,是因為三軍駐紮城外,已不必擔憂外賊來犯。

  蔡無疾動作很快,僅用了兩個時辰,便把輿圖送到沈連翹面前。

  「郡主你……」他試探著道,「能看懂這個嗎?」

  沈連翹手上的傷還沒有好,阿靖為她展開輿圖,她看了看,神情悠然。

  這圖相比那時孔佑標註的邙山輿圖,實在很簡單。

  「副統領先回吧,」沈連翹轉過身去,細細看圖紙上各處兵馬的位置,「如果有事,我會請你來。」

  孔佑站在晉王府外。

  他已經見過太醫孫莊,知道若想要沈連翹恢復記憶,就得從晉王入手。

  毒藥的藥方在晉王這裡,拿不到,便無法解毒。

  門房看到孔佑,早就著急忙慌地報進去。晉王府的幕僚不敢大意,命人把守院門,不准孔佑進入。

  孔佑凝神看了看晉王府的金字牌匾,便擡腳往裡走。

  他邁著方正的步子,青色的衣襟上雲紋灼目,神情鄭重執著,似乎裹挾著某種無人能擋的氣勢。

  兩旁的隨從為孔佑開道,他們手持長棍,雖點到為止沒有見血,也把晉王府的護衛打得滿地找牙。

  一片哀嚎中,孔佑走到了劉禮床前。

  他開口問:「疼嗎?」

  晉王劉禮躺在寢殿寬闊的床上,如同一片枯萎的落葉,了無生氣。

  他勉強睜開眼睛,看了看孔佑。

  持續數日的高熱讓劉禮的神智有些模糊,渾渾噩噩中,他似乎忘記了自己和孔佑的那些爭鬥,詢問道:「兄長來看我了?父王和母妃怎麼沒有來?」

  聲音柔弱,宛如七八歲的孩童。

  孔佑掀開劉禮身上的錦被,聞到一股腐爛的氣味。

  如果常在軍中,就知道那是傷口沒有長好,創面增大,附近的血肉壞死了。

  孫莊醫術高超,當時的縫合應該沒有問題。

  想必是因為劉禮躺在府中,眾人揣測他觸怒了陛下,將無活日,故而也不再把他當活人看待了吧。

  也許就連太醫,都很難請過來了。

  孔佑伸手解開包裹傷口的布帛,搖頭道:「阿禮,你如今不該再稱呼父王母妃了。你忘了嗎?你的父王早就一把火燒了宜陽驛站,弒兄篡位,坐擁天下了。」

  孔佑的動作讓劉禮警覺,腹部傷口的疼痛拉回劉禮的神智,他終於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伸出手去擋孔佑,被孔佑猛然捉住手臂,按到一邊。

  布帛已經解開,露出烏紫發黑的皮肉。


  傷口淺些的部位已經起痂,但是最深處三指寬的位置,正沿著縫合線向兩邊潰爛。

  若是身單力薄的人,恐怕早就死了。

  「來人!」恐懼中,劉禮喚道,「來人!兄長要殺我!」

  他聲音嘶啞氣力不繼,發出的聲音很微弱,甚至無法傳出窗外。

  「我不是來殺你的,」孔佑拿起床邊的剪刀,剪開縫合傷口的羊腸線,淡淡道,「一般情況下,我從不殺將死之人。我來找你,要你餵給翹翹的毒藥藥方。」

  劉禮怔了怔,旋即笑起來。

  「兄長,連翹她不會喜歡你了。她喜歡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如今不過是飛鳥歸林,她回到我身邊而已。等我好些了,便去……便去把她接進王府。」

  劉禮的眼望向外面,臉頰浮現病態的紅,眼中流連繾綣,似做了一場幻夢。

  「她沒有喜歡你。」孔佑仔細觀察傷口,剪掉一塊腐肉。

  劉禮驚痛之下想要起身,可也只能擡起頭,他的身體痙攣般顫抖著,想要擺脫孔佑。

  孔佑一面說話一面動手,動作雖慢,卻刀刀精準。那些腐肉被他剪去,漸漸湧出鮮血。

  有鮮血,才有癒合的可能。

  「陛下已廢掉你們的婚約,你如今對我來說,已經不是威脅了。但如果你不交出藥方……」孔佑手中的剪刀挪向劉禮的脖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血腥和腐肉、藥草的氣息瀰漫整個寢殿。

  孔佑坐在床頭,剪刀抵住劉禮的脖子,身體筆直神情淡漠,居高臨下的樣子,好似可隨時劈下雷霆的尊神。

  劉禮卻在笑。

  「你殺了我,連翹也會記得我。」

  因為說話,他的下巴貼緊剪刀,脖子被劃傷。

  孔佑嘆息道:「我先殺了你,再把晉王府翻過來吧。」

  外面忽然響起紛亂的腳步聲,殿門外的隨從阻止著,那人哭道:「求世子爺讓妾身進去。」

  是個女人,是晉王的側妃張氏。

  張氏手中捧著一張紙,跪在床前。

  「這便是那個藥方,一直由妾身收著,求世子爺拿去吧。」

  劉禮氣急敗壞地罵起來。

  「當初給你,就是想到若有人來搶,絕不會想起在你那裡。你怎麼能……本王要你何用?你滾……滾出晉王府!」

  他搖著頭,神情痛苦眼含濁淚,幾乎暈過去。脖頸被剪刀割出道道血痕,也渾然不在乎。

  張氏淚流滿面道:「殿下,強扭的瓜不甜,強求的姻緣不圓。您對郡主百般討好,如今又落了個什麼下場?您活著,才能……才能再見到她啊。」

  孔佑伸手取過藥方,仔細看看,有丹砂和幾味藥材,應該便是那個煉丹時偶然得到失憶毒藥的藥方。

  他丟下剪刀起身,對張氏道:「晉王身上爛了,你們知道嗎?」

  「知道,」張氏抹著淚,「可府醫不敢動手,外面的醫生不敢上門。」

  「再去請,」孔佑擡腳道,「我還想讓他多活幾日。」

  張氏垂頭應聲,孔佑已經走出門去。他緊緊攥著藥方,似乎生怕那張薄薄的紙消失不見。

  華燈初上,沈連翹看著面前的輿圖,手指輕輕在那上面點著,划動著。

  衛尉軍不時把消息送進來,一張張紙條里,寫著益州將軍孟弦驚的動向。

  他去見了幾位同僚。

  駐守在外的官員回到京都,免不了要走動走動,拉攏關係。這個沒什麼問題。

  他同衛尉軍統領一起巡視城牆,討論修繕方案。

  這個也算他分內之事,沒有問題。

  掌燈時分,孟弦驚出城去了,說是要住在城外軍營里。

  沈連翹的手忽然停在城門口,她測算著城門到軍營的距離,忽然瞳孔驟縮,擡頭道:「不對!」

  驚恐的聲音嚇得正在鋪床的阿靖猛然轉過身。

  「郡主,怎麼不對?」

  她看到沈連翹臉頰煞白,仿佛周身的血液都沉進心肺。

  「快!」沈連翹站起身,忘記手心的疼痛,緊緊抓住阿靖的衣袖。

  「快去請副統領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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