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婚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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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說得雲淡風輕,似乎孔佑要什麼,他都給,都給得起。

  但這句話問出口,所有大臣的心都提起來,像千鈞之重用一根頭髮吊著,忐忑緊張的氛圍,不比破城時少。

  孔佑是帶著三十萬兵馬回來的,是殺了匈奴單于,解京城之圍的人啊。若他有心挾功邀賞,皇帝真的能給嗎?

  不,不會的,自孔佑一年前回到京都,他一直謙虛謹慎、重孝敬親,這樣的人,必然功成不居,不會要挾皇帝要重賞的。

  在眾人把心提到嗓子眼,屏息噤聲險些憋死過去時,孔佑終於開口道:「微臣不敢求什麼封賞,只不過微臣想,如今這般形勢,晉王同和順郡主的婚事,是不是要廢止另議了。不然恐怕,不好同大梁交代吧?」

  就知道!

  朝臣心中鬆了一口氣。

  他們兄弟倆曾經因為沈連翹在京兆府大打出手,如今孔佑回來,要的第一個恩賞,便是沈連翹。

  說起來,晉王若的確刺殺孔佑,若真的同宜陽驛站大火有關,那自然也不是聯姻的最佳選擇。

  只有丞相成堅表情凝重,偷摸打量了皇帝一眼。

  成堅知道劉禮為了阻止皇帝送回和順郡主,做出過什麼犧牲。

  他親上戰場守衛京城,以獨臂之身衝鋒陷陣。

  皇帝親口答應過。

  答應過,能反悔嗎?

  出乎成堅意料,他看到皇帝緊繃的臉頰鬆弛下來,肩膀也跟著下垂,面色鄭重道:「這是自然。」

  沒有一絲猶豫,甚至還鬆了口氣,就這麼把劉禮夢寐以求的婚禮化為烏有。成堅毫不懷疑,皇帝在慶幸孔佑沒有提別的要求。

  不光皇帝在慶幸,其他朝臣也在慶幸。

  這就好了,大周不至於外患剛除,內憂便至。

  若孔佑此時順勢篡權奪位,那麼便名不正言不順,他們這些朝臣,免不了要去死一死以表忠心。

  只是孔佑的手仍舊拿著玉璽,沒有交還的意思。

  那是大周的傳國玉璽。方圓四寸,上面紐交五龍,刻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篆字。持之則表明天之正統,國運昌隆。

  孔佑只是幫內侍撿起來,此時不還,難道還有私心不成?

  有大臣試探著想要索取,可是剛走近一步,便見李成紀手裡的屍逐頭顱晃過來,嚇得戰戰兢兢不敢再動。

  孔佑仔細看了看那上面的龍,帶著幾分笑意道:「不怕陛下笑話,當年微臣曾用這塊印砸過核桃。皇爺爺脾氣好,並未責怪。」

  他的聲音和緩從容,像是在念起舊情、追憶故人。

  皇帝皮笑肉不笑地乾咳一聲:「先帝對你們這些孩子,總是很寬容。」

  「是啊,」孔佑嘆息道,「先帝還曾親封微臣為皇太孫,以帝王之典教養,只可惜……」

  「大膽!」

  有個尖厲的聲音打斷了孔佑的話,喝道:「世子這麼說,是何居心?難不成還要做皇太孫?要做太子不成?」

  誰啊?誰說的啊?

  朝臣們相互看看。

  御史中丞魏光嗣不是被皇帝打發走送親了嗎,怎麼還會有人在宮中咋咋呼呼呵斥孔佑?

  呵斥也便罷了,怎麼感覺不是在呵斥,反而是在……他們看了看皇帝一瞬間陰森的臉,感覺說出這話的人分明不安好心。

  皇帝也在看那個朝臣。

  那是五十來歲的奉常大人徐易水。

  奉常大人觀星象、辨吉凶;掌天地、神祇、人鬼之禮;統管音樂、祝禱、供奉、天文曆法、卜筮、醫療。

  地位崇高,位列九卿之首。

  他平時在朝堂上很少說話,怎麼此時詐屍似的一語驚人呢?

  不過想了想,似乎當年賞荷宴雙龍出水的吉凶,就是他測的吧?當時他便說,有潛龍隱於南街孔家。

  如此來看,或許早就結黨亂政了!

  徐易水渾然不懼眾人的目光,繼續質問孔佑道:「你固然是先太子之子,然皇室豈有皇位侄繼之禮?莫說別人,我便是第一個不答應!」

  孔佑皺眉看向徐易水,帶著一些疑惑,唇角噙笑微微搖頭道:「微臣只是憶起往事,大人這麼說,便是誅心了。不過既然如此,那麼……」他把玉璽往前一送,揚聲道,「微臣倒覺得陛下乃德行昭彰之人,東宮太子的位置,會為微臣考慮。」


  玉璽將落未落,距離孔佑最近的內侍慌忙接過,險些踉蹌著摔倒。

  孔佑已經轉身道:「城中還有許多賊寇未除,陛下今日受驚,早些歇息吧。」

  他向外走去,身後跟著戴甲佩刀的將士,如一條青龍在殿內擺尾,聲威大震之時,裹挾著疾風離去,留下滿地狼藉和憂懼。

  皇帝向後退去,手撫胸口,麵皮憋得發紫,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快宣太醫!宣太醫!」

  朝臣們圍攏上前,如密網困住將死的魚。

  孔佑打進洛陽城,誅殺匈奴單于這一日,成蔚然千里跋涉,終於到達大梁與大周的邊境,南城。

  南城,大周之南,距離京都洛陽數千里。

  再往前,便是大梁皇帝駐軍之地。

  南城的將領說,這一個月來,他們同大梁多有摩擦。不過每次大梁挑釁,大周都儘量忍耐下來。

  不是不能打,是因為益州和荊州的兵馬都去援救京城了,他們怕打起來兵力不繼,只能忍耐。

  魏光嗣勸說南城將領道:「別慌,你只管送信過去,就說我們到了,叫大梁皇帝出迎。」

  南城將領看了一眼魏光嗣,覺得他在說大話。

  雖然御史中丞是個極大的官,雖然你們是聯姻使團,但對方真的買帳嗎?

  不過即便這麼腹誹,信還是送了出去,在約定的時間,大周使團穿過邊境,向大梁駐軍靠近。

  令南城將領意外的是,大梁果然派重臣出迎,敲鑼打鼓好不熱鬧,把軍營裝扮得如同上元節一般喜慶。

  只不過他並未見到大梁新帝蕭閒。

  把大周公主送進營帳,南城將領便陪同魏光嗣,接受大梁朝臣的宴請。

  「公主這裡,沒事吧?」南城將領有些擔憂,畢竟這周圍都是大梁將士,實在是虎狼之地,不得不防。

  「沒事。」魏光嗣笑了笑,「人送來了,事兒也就成了。」

  南城將領聽不太懂這話,總覺得似乎含義莫測,還有點不正經。

  大周華容公主成蔚然站在營帳中,仔細看了看帳內的布置。

  大帳正中放著一張羅漢床,是大周制式,讓人覺得很熟悉。地上鋪著大紅金錢蟒絨毯,紅木桌案旁安置著炭爐,上面放一罐茶葉,拿在手裡看,似乎是名貴的君山銀針。

  如果沈連翹在就好了,可以教她怎麼煮茶。

  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不知道洛陽怎麼樣了。匈奴攻破城池了嗎?有沒有傷亡?

  想到此處,成蔚然不由得有些悵然。

  她仔細穩定心神,告誡自己牢記此行的目的。

  她會在這裡歇息一日,明日便趕往大梁京都。

  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見到忙於政事的蕭閒,或許要等成婚之日?

  想起成婚,成蔚然心中便有些惴惴不安。

  她想起那個在洛陽城中鮮衣怒馬放蕩不羈的男人。

  蕭閒不同於成蔚然認識的任何一個男人,他更隨心所欲,卻也更陰險狡詐。他時而溫文爾雅,時而卻又心懷不軌。他神秘、危險又可怕,偏偏卻總讓她感覺到某種突破世俗禁錮的自由。

  他的身上,完全看不出跟沈連翹有半點相似之處,卻同沈連翹一樣,有一種讓人想要接近的吸引力。

  那麼一個人,會同意她的要求嗎?

  「公主在嗎?」一句問候打斷了成蔚然的遐思,她轉過身,看到蕭閒正掀開帳簾,走進來。

  數月不見,他比在洛陽時白了些,添幾分威儀,可他下巴處的疤痕未變,周身危險的氣息,也未變。

  成蔚然下意識對他屈膝施禮。

  「陛下。」她聲音清朗道。

  蕭閒大大咧咧走過來,偏頭看了看她。

  「孤的信,公主收到了嗎?」

  他直奔主題,似乎沒有興趣同成蔚然閒談。那一雙獵豹般的眼睛,有意無意打量著成蔚然,似乎是猛獸捕食前的觀察。

  「收到了,」成蔚然道,「本宮也給陛下回信了,不知陛下看了嗎?」

  她刻意讓自己放鬆下來,不讓蕭閒看到她的緊張。

  「看了,」蕭閒皺眉道,「公主把兵法默寫了好幾章,告訴孤上兵伐謀的道理,孤又聽說公主要來,這才按兵不動。不過既然你來了,那明日,我大梁軍隊,便攻入大周吧!」

  「不可以!」成蔚然緊張之下上前一步,厲聲道,「既然兩國聯姻,又怎可刀兵相見呢?」

  「聯姻?」蕭閒伸手牽住成蔚然的胳膊,把她拉進懷裡,低頭逼近她的視線,一字一句道:「用你,來換我妹妹,來換大周的土地嗎?成小姐你……能給我什麼?」

  他火熱的唇貼緊成蔚然的耳朵,一字一句,炙熱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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