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臥房中的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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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距離那邊很遠,能看到,不過是因為眼力尚可。

  如果現在大喊大叫,能不能幫上忙還在其次,驚動了刺客,說不定會出什麼亂子。

  但現在跑過去救援,沈連翹也沒這個能耐。

  她一動不動地盯著那些黑衣人,想看看他們要做什麼。

  那些人走到孔佑的正上方,小心翼翼掀開幾片瓦,探頭探腦往裡看。

  沈連翹緊緊握住樹枝,唯恐自己因為緊張摔下去。

  倏忽間那幾個人的身子晃了晃,接著摔在屋頂上,沿著斜斜的屋檐翻滾幾下,摔下去。

  因為距離太遠,聲音幾不可聞。

  沈連翹向書房跑去。

  從臥房小院到書房的路可真遠。

  她跑得很快,一路上氣喘吁吁,待距離書房不過幾十步,忽然聽到一種異響,接著是孔佑的喝止聲:「停步!」

  沈連翹身體僵硬頓住腳,險些摔在地上。

  黑暗的院落里有火光亮起,她這才發現貼近腳背處有細小的黑線。那線不知道是什麼質地,穿梭在院落里,像暗夜中的一張大網。

  「是沈掌柜。」角落裡傳來江流的聲音。

  接著有「咯吱」一聲響動,那些線迅速回縮,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原來那是機括。

  「我看見房頂有刺客!」沈連翹喊道。

  「有,在這裡。」

  園燈的光亮下,孔佑站在書房門口,看一眼鋪磚地面。

  地上凌亂地躺著幾具屍體,那些不久前還行蹤詭秘的刺客,此時身上插著透體弩箭,一動也不能動了。

  「他們怎麼死了?」沈連翹小心翼翼擡步走近。

  江流走過來,一面擦拭手中的弩箭,一面如往常般笑道:「新來的護衛不好用,好在咱們自己的沒有撤。」

  新來的護衛,自然是指皇帝賞給世子府的那些。

  也就是說,江流他們發現了刺客,就地射殺了。不光如此,那些地面上縱橫交錯的機括,也是孔佑用來防身的。

  防外人,也防皇帝送來的護衛吧?

  「他們是誰?」沈連翹問。

  孔佑俯下身,掀開其中一人的腰牌,仔細辨認著。

  他的聲音忽然異常森冷,謹慎道:「似乎是匈奴人。」

  那個匈奴人並未氣絕,孔佑的手指放在他的頸部微微試探,擡頭道:「還活著。」

  「活著?」江流連忙走過來,因為在邙山受過傷,他的腿還有些瘸。

  「世子爺讓一讓,小的再給他一箭。」

  「不必了。」孔佑道,「送去京兆府。」

  他站起身,又囑咐了一句:「讓那些新護衛送。」

  沒防住刺客,一直到主人親自捉住了,才交給他們移送。這麼辦,無異於打這些護衛的臉。

  打他們的臉,也就是打皇帝的臉。

  京兆府府尹湯瑞怎麼也沒有想到,政績從天而降了!

  正愁今年沒什麼事好在考課時論績加分,半夜就有世子府的護衛上門,送來了三具屍體。

  哦不,有一個人還活著。

  看他們的穿著打扮,似乎是中原人。但鐵鞭子下去,他們說的可是北地蠻語。

  湯瑞立刻差人把京兆府的主簿從被窩裡拎出來。

  主簿平日掌管文書簿籍及印鑑,也負責起草文件,故而通曉各方蠻語。

  主簿迷糊著眼睛到了審訊的牢房,見那匈奴人腰裡插著一根弩箭,已經被打得皮開肉綻。

  「問他為什麼刺殺世子爺!」湯瑞催促道。

  那匈奴人倒是並不隱瞞,聲音凌厲把話說了。

  主簿睡意頓消,擡起頭看著湯瑞道:「大人,出大事了!」

  孔佑提著一盞燈籠,腳步沉穩走在前面。

  沈連翹緊緊跟在他身邊,有時候走快些,便感覺到他們的衣襟摩擦在一起,沙沙作響。

  他修長的手指垂在衣袖外,在燈籠淺淡的光芒下,有一種溫暖的力量。沈連翹有時候瞧著孔佑的手,忍不住就想笑一笑。


  他在送自己回去呢。

  說是擔心還有別的刺客。

  其實怎麼會有?江流已經指揮那些新來的護衛把世子府翻了好幾遍。

  看樣子,不到天亮,是不容許那些人睡覺了。

  燈籠忽閃忽閃地,在地面上投下他們兩個的影子。

  一個挺拔修長,一個小巧玲瓏。

  有時候沈連翹走得慢了,會忍不住伸出手臂,對影子裡的孔佑揮一揮。

  「怎麼了?」

  孔佑停住腳,看向沈連翹。

  「沒……」沈連翹笑笑,問道,「京兆府,能審出什麼嗎?」

  「應該能吧,」孔佑點頭,又有些疑慮道,「我總覺得,這些刺客背後有一隻手,那隻手剛剛在棋盤上落下一顆子。」

  雖然不懂下棋,但沈連翹明白了。

  「東家的意思是說,這些人背後的那個人,不光是要他們來刺殺你,還有更大的謀劃。」

  孔佑的臉上散開笑容。

  「不愧是良族長,真聰明。」

  「承讓。」沈連翹淺淺一禮,也笑了。

  從書房到臥房小院的路可真短。

  沈連翹走到臥房門口,猶豫著沒有進。

  「東家,你要去上朝嗎?」她問道。

  如果去上朝,就會知道京兆府審出了什麼。

  「不去,」孔佑答道,「皇帝並未給我什麼差事,宗室皇親若無實權,是不必上朝聽政的。」

  沈連翹有些遺憾地點頭。

  孔佑推開門,走進了臥房。

  沈連翹一瞬間有些羞澀。

  他怎麼進來了?他要做什麼?是今日被嚇到了,要一起睡嗎?

  正在胡思亂想,卻見孔佑點亮蠟燭,手持燭台在屋中走了一遍。

  他的目光仔細掠過房梁、屏風、几案、床帳,甚至還看了一眼床底,掀開被褥檢查。

  最後走到窗子邊,仔細關嚴鎖好。

  沈連翹這才明白他是在查看房中是否安全。

  真是的,自己想歪了。

  愣神間,孔佑已經走出屋子,站在廊外告別。

  「早些睡。」他溫聲道。

  沈連翹臉頰通紅猛然關上門,速度太快,差點把門扇拍到孔佑身上。

  這突如其來的反應驚到了孔佑,他在屋外站了一刻,莫名也有些臉紅,連忙擡腳離開了。

  真是的,心中都想些什麼啊。

  從蕭閒宅里回到晉王府,已經快到上朝時間。

  劉禮索性去洗漱更衣,又坐在殿內吃了一會兒茶。這樣解酒提神,過會兒也好在朝堂應對自如。

  他的心中浮現蕭閒對他的回答。

  ——「如果我沒有記錯,妹妹拒絕了殿下的求婚吧?作為兄長,我不能逼迫妹妹去做她不願意做的事,去嫁她不願意嫁的人。但同樣作為兄長,我也會為妹妹的未來好好考慮。晉王殿下,不妨拿出你的誠意。」

  真是一隻狐狸啊!

  一句話說來說去,無非是想從他這裡得到更多罷了。

  生意可以做,就看他願意給多少。

  劉禮想不明白,蕭閒還有什麼可猶豫的。難不成寄希望於孔佑嗎?

  一個沒有實權的世子,能幫他多少忙?

  說起來,難道沈連翹同孔佑,他們……

  劉禮猝然站起身,他明亮的桃花眼中閃過慌亂的光芒,呼吸也有些急促起來。

  孔佑,孔佑嗎?

  他想起邙山上,突然出現的沈連翹,撲入孔佑懷中的樣子。

  他想起雨中的橋下,孔佑手持雨傘,帶走沈連翹的樣子。

  他想起京兆府大堂上,孔佑抱起沈連翹,小心翼翼離開的樣子。

  自己一直以為他們是主僕,一直以為孔佑是要藉助良氏的力量。卻竟然忘記了,他們之間,或許……

  劉禮劇烈地搖著頭,他已經不敢再想下去。


  上朝的時辰已經到了,劉禮有些失神地起身,恨不得立刻到沈連翹面前去。

  不能,他不能。

  他要鎮定,要清楚自己能做什麼。

  凡事要三思而後行。

  這一日早朝,劉禮一直心急如焚,直到聽見京兆府府尹報稱,擒獲三名匈奴探子,據其中一人供述,西部大將軍楊嘯,在一個月前,把西北道三十二關隘防守圖送給了匈奴單于。

  三十二關隘防守圖,是自從先帝以來,針對匈奴布下的防守要隘。內含道路軍陣以及機括所在,是大周秘件。

  匈奴單于派這些探子緊跟楊嘯,因知道楊嘯死於世子劉琅之手,故而夜探世子府,想知道楊嘯是否把這件事告訴了劉琅。

  哪知道他們還未說話,便被劉琅的護衛射殺兩人,餘一人苟延殘喘。

  此事事關重大。

  京兆府府尹湯瑞來不及寫奏摺,便在早朝把事情說了。

  而皇帝龍顏震怒,卻又隱忍地坐在御案後,半晌才開口說話。

  「為今之計,必須速速援兵西部,阻擋匈奴鐵蹄南下。眾卿以為,派誰合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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