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只想疼著小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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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閒做事很專注,說要認妹子,就認妹子,一刻都不耽誤。

  所以這一日沈連翹從金樓回來時,進門繞過影壁,便看到蕭閒站在 前廳外。

  她忍不住瞧了瞧四周,沒走錯,這裡是孔宅。

  雖然大門的牌匾換成了「世子府」,但內里一切如舊。

  沈連翹轉身便走,蕭閒已經跑過來攔住她。

  「心肝妹妹回來了?」

  他的眼睛眯成一條線,左手提著一包饅頭,右手提著一隻烤雞,往沈連翹臉上遞過來。

  「哥給你買的。」

  神情里倒是滿滿的寵溺。

  沈連翹猶豫片刻,還是收下吃的道:「沒別的事,奴家回去歇著了。」

  「那我這吃的不就白買了?」

  蕭閒作勢要把烤雞搶回來,可是想從沈連翹手中搶吃的,無異於虎口拔牙。她左右閃躲,還沒使上爬樹的招數,蕭閒就累了。

  見攔不住對方,蕭閒便轉身向前廳求救:「你倒是說句話啊?」

  前廳有人嗎?

  沈連翹向里看去,見敞開的大門內走出一個人。

  氣宇軒昂的面容,挺拔如松的身姿,單眼皮內光芒流轉,高挺的鼻樑和微瘦的臉頰上灑滿傍晚的暖陽,唇角微張,喚她道:「翹翹。」

  翹翹……

  又來了。

  沈連翹只覺得自己像被大風吹到半空,腳不著地渾身發虛,心猿意馬胡思亂想,瞬間紅了臉。

  昨日聽到這個稱呼還只是覺得甜,今日被成蔚然提醒她是思春後,再聽到就覺得不一樣了。

  「東家。」

  沈連翹勉強收神,淺淺一禮。

  蕭閒並未因為對方的出現,就對孔佑有半點感激。

  他站在沈連翹身前,下意識擡起衣袖擋住妹妹,對孔佑道:「你能不能換個稱呼,『翹翹……』,跟灶糖似的又甜又膩。」

  聽到這句話的嚴管家不由得點頭,終於有人敢說出他的心裡話了。

  被人這麼提醒,孔佑卻坦然自若道:「喊慣了,不好改。」

  怎麼就不好改了?若非要請對方幫忙,蕭閒很想堵住孔佑的嘴。

  「再說了,」孔佑道,「殿下不是還一個勁兒叫沈掌柜『心肝兒』嗎?」

  甜得發齁,我說什麼了嗎?

  見說不過對方,蕭閒氣哼哼地扯住沈連翹的衣袖,把她往前廳拉去。

  「世子爺趕緊跟我這心肝妹妹說說!」

  桌案上擺著文書畫卷,孔佑已經翻看過。

  其實就算不看這些,他也很清楚沈連翹的生母是誰。

  孔佑是在一年前聯絡良氏的,當時便發現良氏如今的當家人是蕭閒。而蕭閒是大梁皇子,這就很奇怪。

  再加上良氏族長夫人姓蕭,孔佑派人去查,便查出了良夫人同大梁皇室的關係。

  雖然叛離皇室,被褫奪了身份,但良夫人的確是大梁長公主,是蕭閒的姑母。

  既然蕭閒有心認親,這對於沈連翹來講,是一件好事。

  「翹翹,」孔佑溫聲道,「眼前這位,的確是你的表兄。」

  沈連翹有些拘束地坐下,蹙眉看著蕭閒,半晌才道:「奴家不回大梁!」

  這一句話很認真。

  「為什麼?」蕭閒一面高興沈連翹終於肯認他,一面又疑惑道,「你在這裡有什麼好?受人欺負給人做事被人打。你回大梁,就是天家的郡主,就算飛揚跋扈膽大妄為,都沒人敢招惹你。」

  聽起來還蠻窩心,沈連翹笑了笑,對蕭閒有了些好感。

  她想了想道:「我在這裡習慣了。吃得習慣,住得習慣,還交了新朋友,金樓里的人都聽我的,也沒人招惹我啊。」

  蕭閒恨鐵不成鋼地連連搖頭。

  「金樓有多大,京城又有多大?世子爺能庇護你一日,能庇護你一生嗎?」

  聽到蕭閒這麼說,孔佑的臉色便不太好看。

  「聽殿下的意思,是打算娶了翹翹嗎?」

  也只有一丈之內的夫君,能庇護妻子長長久久。


  蕭閒被問得一怔,旋即仔細看了沈連翹一眼,有些無奈道:「不行,我看見我這心肝妹子,只想疼著她。」

  「妻子不是也得疼著嗎?」沈連翹問。

  「妻子不是,」蕭閒道,「你太小,不懂。」

  「那你帶我回去,是要給我找個夫君了?」沈連翹懵懵懂懂地問道,打量著蕭閒的神色。

  一聽說找夫君,蕭閒頓時來了興致。

  「那是自然!全大梁的男人,隨你挑揀!只要是我妹妹看上,哥就一定給你弄到手!他要是不聽話,就讓他斷腿!他要是娶過妻,就讓他喪偶!他要是年齡小,哥給你養大!」

  孔佑真是越來越聽不下去了。

  弄到手,斷腿喪偶,還要吃嫩草,這是一對夜叉兄妹嗎?

  「好了好了,」孔佑擡手道,「翹翹不願意走,就由我來護著。這洛陽城,不缺你一個哥哥。」

  不缺哥哥?

  蕭閒頗不情願大聲道:「還有誰?敢當她的哥哥?」

  是那個沈家的混不吝沈大河嗎?正想去打斷他的腿。

  沒想到蕭閒話音剛落,一個響亮卻又微微沙啞的聲音道:「本王。」

  蕭閒向外看去,最先看到的,是一隻跳進門欄的白色兔子。

  兔子成精了?

  他揉了揉眼,才看到晉王劉禮神情肅重地走進來。

  未等蕭閒打招呼,也沒等孔佑起身,晉王劉禮便走到了沈連翹身邊。

  這一次他不準備廢話。

  在沈連翹疑竇叢生的注視下,劉禮看著她的眼睛,鄭重道:「沈姑娘,你還記得本王嗎?」

  這是什麼奇怪的問話?

  沈連翹緊張道:「記得,昨日才見過。」

  昨日在邙山,不是還吵過一架嘛。

  她一面回答一面求救般看了孔佑一眼,希望對方能把劉禮趕走。但孔佑目色深邃,似乎一眼望不到底,也似乎對眼前的場景並不驚訝。

  「不是昨日。」劉禮輕輕搖頭。

  他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溫柔,更有耐心,更滿懷希望。

  「是天辰八年,也就是七年前,我們在南柳巷子旁的小河橋下,見過面。」

  沈連翹猛然站起身。

  她的眼中交織著震驚和憤怒,指著劉禮道:「原來搶走我錢串的無賴,是你啊!」

  她記得那時自己剛用啞巴哥哥的衣服換了一串銅板,就被無賴搶走了。

  「哥!」沈連翹看向蕭閒道,「叫他還錢!」

  被喊了一聲哥的蕭閒立刻躥起老高,想了想又皺起眉頭道:「心肝妹子你傻啊!他若曾經同你交惡,怎麼會上趕著來認你!」

  總算有個精明的了。

  劉禮臉一黑道:「沈姑娘,本王那時不太會說話,你喚我『啞巴哥哥』,還為我擋著無賴的拳腳。我走時,帶走了你的兔子。你的兔子,它叫……」

  「楚楚。」沈連翹接過了劉禮的話。

  秋高氣爽,沈連翹卻感覺頭頂似乎有響雷滾過。

  不該是這樣的。

  她的啞巴哥哥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又闊氣又善良。無賴要打架時,啞巴哥哥還把自己推得遠遠的。

  怎麼七年不見,啞巴哥哥變成了一個伶牙俐齒的,會在公堂上一棒子把她打個半死的惡人呢?

  不光打過她,劉禮還曾經在她埋葬養父後,派人刺殺攔截。宜陽驛站里,她差點同父母親一樣,死在那裡。

  「是你啊,」沈連翹的聲音里沒有久別重逢的快樂,她看看劉禮,又看看縮到几案下的兔子,掩飾不住臉上濃濃的失望,「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她認他了!

  肯認就好!

  劉禮頓時開心起來。

  「本王變得厲害了啊!那次見過你以後,我會說話了,也能做事了,也就越來越好了。」

  他的語氣像是在哄一個孩子,好像他們都回到了七年前,劉禮十多歲,沈連翹才八九歲。他哄著萍水相逢卻彼此保護的姑娘,希望能得到她的認可。

  沈連翹如他所願點了點頭,唇角勉強擠出一絲笑。


  「那你不打我了?」

  「不打!」劉禮道,「以前是因為不知道你是誰,現在知道了,我會保護著你。」

  他的眼睛亮起來,好似萬千星辰從夜空中划過。

  沈連翹鬆了一口氣。

  她蹲到几案下,抱起了楚楚,一面撫摸,一面問道:「那你以後,也不會因為想要在陛下那裡表功,隨便截殺別人了?」

  上回宜陽追殺,就是想殺掉良氏遺孤討好皇帝。

  劉禮想都沒想就應下來:「不會。」

  他應得很快,然而孔佑和蕭閒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漠然。

  「我不能喚你啞巴哥哥了。」沈連翹小聲說著話,似乎劉禮只是抱來一隻兔子,表明身份,就把過往的劣跡一筆勾銷了。

  「你可以喚本王哥哥啊。」劉禮道。

  「她的哥哥在這裡呢。」蕭閒散漫地坐著,抽開刀柄,手指在刀刃上慢慢劃拉。

  沈連翹抱緊兔子,對劉禮鄭重道:「因為小時候的事,我原諒你了。但丁是丁,卯是卯,我們現在身份不同,還是少來往比較好。」

  她覺得有些惋惜,但更多的是不得不割捨的果決。

  或許劉禮不知道吧,她之所以悲慘地度過了童年,之所以常常被打得鼻青臉腫,都是因為有個人,曾在十六年前,一把火,燒死了她的父親母親。

  雖然她沒有在父親母親懷中長大,雖然她沒有吃過母親的奶,沒有聆聽過父親的教誨,但是她沒有資格替他們說原諒。

  原諒仇人的兒子。

  劉禮的眼神一瞬間黯淡無光,好似星辰全部墜落後的暗夜。

  「可是本王……」他猶豫著,終於不再顧及誰會發現自己的軟肋,揚聲道,「是打算娶你的。」

  娶你,做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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