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女人們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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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外面的聲音,沈連翹的腦袋立刻縮了回去。

  「晉王怎麼來了?」她連忙扯了個毯子擋住自己,「是不是要給成小姐報仇?」

  人家一個皇族貴胄,一個股肱臣女,說不定青梅竹馬相互照顧呢。

  沈連翹小聲道:「就說我不在……哦不,就說我死了。」

  死了……

  孔佑看著她,無奈道:「你放心,他給誰報仇,還說不定呢。」

  馬匹上的劉禮盯著車窗,孔佑剛掀開一條縫,他就往裡面看過來。

  平日恪守禮儀的皇子,有些失態。

  「她怎麼樣?」劉禮問道。

  「說是聾了。」孔佑答,「正準備帶她去找大夫。」

  「聾了?」劉禮的臉瞬間煞白,「本王去請太醫。」

  莫說是太醫,整個太醫院都要搬來。

  她怎麼能聾?

  看對方慌亂的樣子,孔佑頓時笑了。

  「騙你的,」他解釋道,「沈掌柜怕惹到丞相府,怕得只能說自己聾了。」

  劉禮揚起的馬鞭硬生生收回來,錯愕後鬆了一口氣,又露出氣憤的神情。

  「怕惹到丞相府?還不定是誰怕誰!」

  他說完深深看一眼馬車,有些挑釁般對孔佑道,「你若沒能耐護她,趁早把她送給本王得了。」

  原本笑著的孔佑立刻變了臉色。

  他的溫和還在,只是添了幾分清冷。

  「晉王慎言,」孔佑抿唇道,「沈掌柜不是什麼物件,不能拿來送人。」

  聽到孔佑這麼說,劉禮有些尷尬。

  他可沒說對方是物件,他只是……

  正要解釋,沈連翹已經小心翼翼露出面容,揚聲道:「晉王殿下準備把奴家帶走給成小姐賠罪嗎?勞煩您告訴成小姐,奴家可是聾了,得醫病!」

  她說得很認真,一副耍無賴還很有理的樣子。

  劉禮看著她的臉,不由得怔怔。

  這就是楚楚的主人了。

  見過那麼多次,還面對面說過話,可自己竟然沒有認出她來。

  她小時候就是這麼好看嗎?

  不記得她好看,只記得她的確擅長打架。

  劉禮的聲音一瞬間柔和了許多:「不需要姑娘賠罪。只是……打得不錯,以後不要打了。」

  她得有個好名聲,自己才能向陛下請旨,娶她為妻。

  其實她並不姓沈,她姓良。

  良氏的嫡女,身份不比丞相府小姐差多少。

  只是她貴而不自知,行事作風還像街頭混混一般。

  「嘁!」

  沈連翹的頭從小車窗消失,看樣子沒把劉禮說的話當回事。

  孔家馬車向前駛去,車簾也跟著放下。

  劉禮一直目送馬車離開,才面含微笑轉身。

  丞相府此時正亂成一團。

  早在成深秀執意要報官時,就有跟著她出門的小廝連忙回家稟報。

  丞相夫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聽到此事只能著急,下令把小姐帶回來。

  人是帶回來了,可惜已經昏厥。

  好一番折騰把她喚醒,成深秀只是大哭,說受了欺負,卻說不清緣由。

  於是成夫人把二小姐成蔚然罰跪在廊下,要她稟報清楚。

  成蔚然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屋內的成深秀聽到,免不了又罵她袒護外人。

  成夫人是在聽到孔佑親自把沈連翹接走時,才覺得事情不對的。

  若僅僅是金樓里的一個小掌柜,何須主子親自去接?

  丞相府的管家立刻提醒夫人,說數日前在京兆府,晉王已親自查明,沈連翹是良氏後人。

  良氏後人。

  成夫人坐在八仙椅上,回想起當年先太子同良氏交好的情形,才總算明白過來。

  自己的女兒,惹了不該惹的人。

  所以如今這樣子,只能怪自己沒管好孩子。


  「來人!」她厲聲喚道。

  下人們立刻進來,成夫人當著成深秀的面,把今日陪她出門的婆子丫頭打發出門。

  打發出門,就是不要了,買來的賤賣,聘請的辭退。

  「叫你們看護著小姐,」成夫人道,「可你們只是由著她的性子胡鬧。今日敢當街逞凶,明日難道要去京兆府揭瓦嗎?」

  屋內立刻跪倒一片,哭泣的哭泣,求饒的求饒。

  「不要賣她們!」

  相處久了,即便是下人也會有感情。

  成深秀在屏風後的床上哭求,然而成夫人如同沒有聽見。

  「蔚然,」成夫人又誇獎二小姐,「娘知道你姐姐發起瘋來,你是管不住的。今日虧得你在,才沒有鬧到開堂審理的地步。從這個月起,你的月銀就同你姐姐的一樣了。」

  庶出的女兒待遇自然不如嫡女,聽到夫人這麼說,成蔚然連忙叩頭說不敢。

  一邊站著服侍主母的姨娘,倒是為女兒爭氣感到高興。

  成夫人嘆了口氣。

  「娘指望你做事,你就不要推辭了。」

  指望她做的事,是立刻前往孔宅,替姐姐向沈連翹道歉。

  成夫人解釋道:「原本該讓你姐姐去,但她實在不如你。此事事關重大,一定要得到世子爺的諒解。不然明日早朝,老爺就要因為這事蒙羞了。」

  她說著扶額嘆息。

  雖然是去道歉,但不知怎麼回事,成蔚然竟有些渴望到孔宅去。

  她平日被管束得嚴格,難得有機會出門。

  即便出去,也沒有能夠結交的朋友。

  遞上名帖,成蔚然在門外安靜等待。過了一會兒,管家親自迎出來,說沈掌柜現在不在家,請小姐到大廳稍等。

  成蔚然見嚴管家不怒自威的樣子,心中突然緊張起來。

  不在家,是去診病了嗎?

  不知道大夫能不能治好沈姑娘的耳聾。

  如果治不好,自己一定告別父母,終身不嫁,為她尋醫問藥。

  這麼想著,便見沈連翹樂呵呵走進前廳,她的紅唇泛著一點油光,手裡捧著油紙袋。

  那裡面不知道裝了什麼,香氣誘人。

  而沈連翹身後,跟著今日親自去京兆府大堂接她回來的世子爺。

  看到成蔚然,沈連翹本能地退後一步,扭頭向孔佑求救。

  像一隻擔心受欺負,要鑽進主人懷裡的小獸。

  「沈掌柜不要怕,」成蔚然起身,對她規規矩矩施禮道,「奴家是來道歉的。」她說著從衣袖中掏出荷包,雙手奉上,「這是診金,如果不夠,奴家再回家裡拿。」

  「診金?」沈連翹大步走過去,接住了荷包。

  別忘了你還聾著啊。

  孔佑想要提醒,但已經晚了。

  成蔚然驚訝之後也鬆了口氣。

  「太好了,沈掌柜的耳朵治好了。」她的臉上有真誠的喜悅,絲毫不懷疑沈連翹有沒有裝聾。

  也或許她懷疑了,但她是個懂事的孩子。

  「你們聊。」孔佑對成蔚然點頭,便轉身離開。

  「世子爺慢走。」成蔚然乖巧施禮。

  前廳里只剩下兩個姑娘。

  她們見過三次面,第一次是在賞花宴,成蔚然為沈連翹招攬生意。第二次是在成府,沈連翹送首飾。第三次便是今天,成蔚然見識到了沈連翹的厲害。

  這是第四次,她們兩個站在廳內,看著對方,忽然便一起笑了。

  這笑容沒有理由,為今日的荒誕,也為心有靈犀的信任,還有莫名其妙就喜歡上對方的情緒。

  起初那笑容很淺,慢慢在臉上散開,最後沈連翹笑出聲,把油紙袋遞過來。

  「吃嗎?」她問,「豬腳。」

  吃豬腳似乎有些不雅,平日府里是不讓小姐們吃這些的。

  但成蔚然想要放肆一次。

  她捧著油紙袋,啃下一塊帶皮的肉。豬肉酥軟卻又保留了筋道的口感,鹵得咸香入味,竟然如此好吃。


  「娘讓我來道歉,肯定沒想到我在這裡啃豬腳。」

  成蔚然咽下幾口,飲茶後笑起來。

  「夫人真會挑人,」沈連翹道,「就憑二小姐在賞花宴幫過我,甭說是道歉,就是讓我上門賠罪,我也會的。」

  「那這診金……」成蔚然逗她。

  「診金要收,」沈連翹眨了眨眼,「等你出嫁,我給你添妝。」

  這句話說得成蔚然紅了臉。

  「還請你幫我同世子爺說說好話,」她轉移話題道,「別真的鬧到早朝去。」

  「放心!」沈連翹拍著胸口保證,「東家很好說話。」

  成蔚然抿唇笑了,笑得若有所思。

  他好說話嗎?

  聽說他打劉禮,告太傅,剛來京城時還砸了一個賭場。

  他不是好說話,他是寵著你吧?

  只不過眼前的姑娘雖然自由熱忱,卻很明顯並不沉迷男女之事。

  不像自己那個姐姐,心儀晉王殿下的事,已經滿城皆知了。

  成蔚然依依不捨地從孔宅離開,回去後回稟母親,說沈姑娘已經接受了道歉。

  成夫人這才放心,等丞相成堅回來,把今日的事輕描淡寫說了。

  做母親的總是偏愛孩子,擔心孩子被責罵。

  成堅更嚴厲些,雖然成夫人多番庇護,他還是責令成深秀閉門思過,不准外出。

  這一夜成堅輾轉反側,第二日清晨上朝,遠遠看到孔佑,便上前打招呼。

  一面自責教女不嚴,一面詢問沈連翹的病情。

  孔佑看起來並未生氣,也安撫成堅說,小姑娘們鬧事,做長輩的還是由她們去吧。

  成堅心中稍稍寬慰。

  可是沒想到,太監總管剛剛示意大臣有本可奏,晉王劉禮便出列道:「兒臣彈劾丞相成堅,彈劾他縱女行兇欺壓弱女。子不教父之過,訓導不嚴師之惰。丞相貴為朝中一品大員,文官之首,上不能為陛下分憂,下不能做黎民表率……」

  縱女行兇?

  成堅臉一黑,舉著笏板的手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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