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沈姑娘不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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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其實很擅長打架的。

  小時候被沈大河尋釁毆打時,沈連翹總能伺機下手,得了便宜就跑。

  今日她跑不了,只來得及轉過頭,伸手阻擋。

  成深秀這一巴掌被攔住,另一隻手卻伸過來,照著沈連翹的耳朵就是一下。

  「啪」地一聲脆響,沈連翹只覺得耳中嗡嗡,尖利的刺痛感深入耳底。

  她心中頓時發了狠。

  不就是丞相府的小姐嗎?這就高人一等,可以隨便打人了?

  難不成你比沈大河更厲害嗎?

  沈連翹伸手拽住成深秀的長髮。

  貴女們的頭髮滋養得好,烏黑濃密一抓一大把。

  沈連翹把她拽得仰起頭,髮簪釵環掉落一地。

  成深秀哪兒見過打架扯頭髮的,頓時哇哇大叫起來。沈連翹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的頭往櫃檯上猛磕過去。

  那上面放著許多供客人挑揀的首飾,鑲金綴珠的飾品看起來好看,真頂在臉上,誰疼誰知道。

  一片混亂,雞飛狗跳。

  當沈連翹在婆子丫頭的撕拽下鬆開成深秀,成深秀已經額頭淌血神情驚恐,順著櫃檯滑下去。

  「快來人啊!快去報官!」丞相府的教引婆婆大聲喊道,「金樓打客人了!」

  沈連翹站在原地,神情有些怔怔。

  似乎……闖禍了啊。

  她不知道丞相是好是壞,但丞相可是最大的官兒了。

  沈連翹不想再進一次京兆府,等府尹湯瑞把自己當軟柿子捏。

  好在還有成蔚然,她單膝跪地扶住成深秀,勸道:「不能報官!姐姐你的名聲要緊。」

  成深秀當然也在乎自己的名聲。

  出來惹了禍事,回家後必定會被父母責罵,會被剋扣月銀,會被禁足不能出來。

  事情傳出去,更會被京城裡其他貴女恥笑。

  但成深秀不怕被人笑話,如果晉王殿下能知道沈連翹有多歹毒,自己忍辱負重又如何?

  想到此處,她蹙眉起身道:「來人,報官!」

  京兆府尹湯瑞這些日子感覺度日如年。

  早朝時皇帝必然會垂問審訊太傅楊秋皓的進度,搞得湯瑞上朝如上吊,幾次險些暈死過去。

  下朝後當然接著審訊楊秋皓,結果大堂里的每個人都比他官職高,湯瑞如履薄冰如同又上了一遍朝。

  好在世子劉琅親自作證,說他當年從驛站里逃出來後,被楊秋皓帶人追殺。

  除此之外,當初曾效力於楊秋皓,又被封口的人,也有多個雖然死了,卻留有證據。

  鐵證如山,即便楊秋皓裝傻充愣不認罪,這罪也在昨日定下了。

  今日湯瑞終於喘口氣,剛剛坐定,便聽聞有人報官。

  也好,終於可以審些小案子了。

  審得好,便能多些政績,年底官員考課時,自己也能按績擢升。

  官大一級壓死人,京兆府尹的位置吃力不討好,他不想幹了。

  不過當湯瑞見到報官的人,他整個人就不好了。

  少女眉目如畫,偏偏頭髮凌亂臉頰紅腫,甚至還有幾處微小的傷口。但即便這女子形容狼狽,湯瑞也很快認出了她。

  「成小姐……」湯瑞親自走下大堂,驚駭道,「小姐這是怎麼了?」

  誰敢毆打丞相府的小姐,不想活了嗎?

  「還不是她?」成深秀一面指向門外,一面抹淚道,「湯大人,奴家的父親常說您英明決斷、剛正不阿,今日世子爺的家奴把奴家打成這樣,您可要明斷啊!」

  湯瑞乍一聽丞相私下裡竟然對他如此看重,頓時有些飄飄然。

  待聽到「世子爺」三個字,已經有些警覺。

  然後他便看到了慢悠悠晃進京兆府大堂的沈連翹,頓時僵住。

  湯瑞還記得孔佑為了沈連翹,不惜毆打劉禮的樣子。

  一想到這女人紅顏禍水不能惹,湯瑞就覺得丞相對自己的誇讚有些過譽。

  他不需要英明決斷,他可以做一個昏官的。


  「這個……」湯瑞佯裝惱怒,看向沈連翹道,「你是怎麼回事?是你打傷了成小姐?」

  沈連翹沒有回答。

  她看著湯瑞,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情。

  「沈氏!」湯瑞的聲音更大,為成小姐撐足了場面。

  沈連翹回應他的,是幾乎震倒門前獅子的驚呼。

  「什麼?」

  什麼是什麼意思?

  湯瑞就要再問一次,便見沈連翹忽然神色緊張地揉了揉耳朵,接著聲音尖利道:「奴家聾了!」

  她扯弄著自己幾乎透明的粉色耳垂,很快把耳朵揉得通紅,人也越來越著急,眼中淚水打轉。

  聾了?

  湯瑞正覺得奇怪,便見金樓里跟來的夥計道:「回稟老爺,我家掌柜被丞相府的小姐打聾了!」

  打聾了?

  乖乖!湯瑞後退一步,目光落在成深秀臉上。

  臉上有個小傷口,要不了幾日就恢復了。

  聾了可了不得,現在還能說話,過陣子可能連話都不會說了。又聾又啞,等同殘廢。

  不知道孔佑會不會看在丞相的面子上,對成小姐網開一面。

  應該不會,他可是連晉王都敢打的。

  但不論如何,這官司湯瑞可不想斷了。他迷迷瞪瞪想要暈倒,被成深秀帶來的人強行扶穩當。

  看來丞相府的人,多少都知道湯瑞擅暈的秉性。

  沈連翹只說了那幾句,之後不管湯瑞怎麼問,都表示聽不到。

  湯瑞無奈,讓人寫字給沈連翹看,她搖搖頭,表示不認識。

  也是,窮苦人家出身的姑娘,怎麼能識字呢?

  成深秀也被沈連翹的病情驚到,但她氣急敗壞道:「大人,她說聾就聾了?在她耳邊放鞭炮,看看她到底是真聾還是假聾!」

  放鞭炮?

  湯瑞橫了成深秀一眼。

  怎麼會有人想死還要拉人墊背呢?

  正崩潰時,忽然發現成深秀身邊還跟著位小姐。看穿著打扮,應該是丞相府庶出的姑娘。

  「你說,怎麼回事?」湯瑞問道。

  成蔚然立刻上前一步,端莊施禮。

  「是奴家的姐姐跟沈掌柜起了爭執,姐姐先動了手,沈掌柜還擊。依奴家看,這是姑娘們鬧著玩,不必勞煩大人開堂審理了吧。」

  開堂審理必留案卷,她們都是身份尊貴的女子,自然不想沾染晦氣、有損名聲。

  終於有個心眼好的人了。

  湯瑞忍不住多看了成蔚然一眼。

  「也成,」他正色道,「你們先回去。該治病的治病,該道歉的道歉,京兆府不是你們過家家的地方,下不為例!」

  「成蔚然!」湯瑞的話被成深秀打斷,「你怎麼能是非不分幫著外人呢?」

  「我看二小姐是幫著大小姐吧?」

  陰惻惻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眾人擡頭去看,便見一個身姿挺拔、儀表不凡的男人走了進來。

  完了。

  湯瑞想要後退,但他的腿太軟了,挪不動。

  「世子爺,」他只能主動打招呼道,「您看,幾個姑娘淘氣,讓您又跑一趟。」

  「是淘氣嗎?」孔佑先看一眼沈連翹。她已經不揉耳朵,見孔佑出現,立刻告狀道:「東家,奴家聾了。」

  聲音很大,的確是聾子才會發出的聲音。

  孔佑的身體一瞬間有些僵硬,他盯著沈連翹看了好一會兒,才重重嘆了口氣道:「女不教,父之過。我不能在這裡同成小姐理論,明日早朝上,與丞相說吧。」

  他說著走到沈連翹身邊,跟她比了個出門的動作。

  沈連翹眼淚汪汪乖巧點頭,跟著孔佑往外走,走到門口時,還不忘了瞪成深秀一眼。

  對方臉色發白緊攥手帕。

  事情鬧大了。沒想到打一個小掌柜,還能把事情鬧到朝堂上去。

  她想到回家後將會被父親如何責罵,頓時眼睛一翻,暈過去。

  孔佑帶著沈連翹出門,坐馬車回去。


  馬車裡沈連翹楚楚可憐,孔佑抿唇不語。

  連丞相的女兒都敢打,不愧是我府里的姑娘。

  他這麼想著,問道:「疼嗎?」

  沈連翹沒作聲,悶悶的。

  「餓不餓?」孔佑聲音溫軟道。

  沈連翹捧著頭,看向窗外的景色。

  雖然被東家接回來,免了公堂上被人欺負。但東家這樣,沈連翹總覺得欠了他的人情。

  畢竟孔佑是世子,有好多事要做。

  要報仇,要跟人斗,要防著別人算計,還要算計別人。

  可他卻總為自己操心。

  沈連翹希望自己有用,所以才傷未養好就出來做事。

  沒想到卻給他惹了事,打了丞相家的小姐。

  萬一丞相給東家穿小鞋怎麼辦?

  沈連翹滿臉憂愁,全然沒有了金樓里的肆意。

  「我知道一家鹵豬腳很好吃,你想吃嗎?」孔佑又問。

  「想。」沈連翹兩眼冒光回過頭,完全忘記了自己裝聾作啞的事。

  孔佑不由得笑了。

  溫和的笑容在他唇角散開,原本硬朗的下頜線柔軟幾分,眼神也跟著如春風般和煦了。

  孔佑想起沈連翹還是個嬰兒時,吸吮著他手指的傷口,總也吃不夠。

  早知道這姑娘不是吃素的。

  馬車轉了個彎,向滷肉店的方向駛去。可才剛剛駛出一條街,車便被人攔下。

  「兄長。」劉禮的聲音傳來。

  有些喘息,透著焦急。

  「沈姑娘在嗎?」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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