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新婚夜的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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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啞巴哥哥?

  沒聽說過她有這樣的哥哥,也沒聽說過有七年之約。

  「沈大河啞巴了嗎?」孔佑面露不屑道。

  沈連翹撇了撇嘴。

  「沈大河可不是我哥,我說的,是那個願意賣掉袍子給我買饅頭的哥哥。」

  她喜滋滋地笑了,天真爛漫。

  這少女思春的模樣,讓孔佑放下了幫她端起的碗。

  「哎?我的藥。」

  快要送到嘴邊的藥又收了回去,沈連翹伸出一隻手去夠,卻沒有搶到。她有些驚訝地看著孔佑,不知道對方怎麼了。

  孔佑的手撤出很遠,溫聲道:「說說你這啞巴哥哥。」

  他進門時的笑意已經消失不見,清俊的臉上滲出一絲寒氣,不放過沈連翹任何一點細微的表情。

  沈連翹沒搶到藥,有些氣惱地別過頭。

  「不跟你講!」她說道,「他可好了。雖然不會說話,卻長得好看,笑起來好看,走路好看,啃饅頭的樣子更好看。就是太瘦太白了,養一養准能很壯實。要不是那些衛士把他抓走,他准能幫我跟沈大河打架。」

  說了不講,卻全盤托出,而且都是溢美之詞。

  聽起來這位哥哥除了不會說話,幾乎完美無缺。

  「約在哪裡見面?」孔佑問道,「既然你不能出門,我去把他請過來。」

  至於請過來的路上會發生什麼事,就不在孔佑的掌控之內了。

  沈連翹想了想,小腦袋在胳膊上輕搖。

  「那也太沒誠意了。奴家還是趕緊養好了,後日出門親自去見。」她的頭又扭回來,眼睛一眨一眨,「東家你說,他會不會有很多銀子?這麼久沒見,總得請我吃頓好的吧?」

  「吃藥。」

  孔佑把藥碗送過來,抵住了沈連翹柔軟的雙唇。

  不知為何,孔佑心裡悶悶的。

  僕役護衛在院子裡叩頭,恭喜主人得到「世子」身份時,他也沒什麼喜色。

  吩咐嚴君仆給大家分發賞銀,提醒他們以後要恪守規矩、低調行事,便沒什麼話好說了。

  「世子?」沈連翹聽到僕役喚孔佑「世子爺」,有些詫異道,「可是東家您是皇太孫啊。」

  聽到這句話的嚴君仆和江流在門外對視一眼。

  平日悠閒自在有說有笑的兩個人,此時神情肅重。

  原本的計劃,的確是要等時機成熟,逼迫皇帝,一舉謀得皇太孫之位。但主人這麼辦,自然也有這麼辦的道理。

  他們聽命便好。

  屋內的孔佑倒似不太在意。

  他一雙山巒般濃重的眉毛微揚,問道:「怎麼?嫌這身份太低?就算我坐在御座之上,你也不能橫著走啊。」

  橫著走?難不成當她是螃蟹嗎?

  沈連翹眯眼笑了:「世子也了不得,奴家是怕自己記錯了。」

  她眼中露出滿滿的崇拜,看起來倒很受用。

  沈連翹說著便舉起胳膊道:「快來個人扶奴家起來,奴家要磕頭領賞銀了。」

  孔佑下意識按住了她的頭。

  「別動。」他認真道,「你的骨頭還斷著。」

  她的頭髮烏黑柔軟,從他修長的手指間散開,像九天之上掉落的濃雲。孔佑的手連忙移開,見沈連翹有些灰心喪氣。

  「那奴家怎麼得賞銀?」

  「算你磕過了。」

  孔佑說著從衣袖中掏出一個精緻的木盒,盒子打開,裡面用紅布裹著一支玉簪。

  「這可不是銀子。」沈連翹有些不滿。

  「這是宮裡的東西,」孔佑道,「今日確認身份後,太后宣我過去,送了這個。她聽說晉王毆打了我……鋪子裡的人,便替晉王送這個賠罪。」

  太后見他,是為了向天下人彰顯她的慈愛,也表達對先太子的緬懷。

  宮中已經傳遍,說晉王殿下毆打了世子的女人。

  太后自然送了件女人能用的東西。

  玉簪由銀杆裹著碧玉,晶瑩剔透,像一滴順著綠葉淌下的水滴。


  制式簡單,也沒有僭越,只是那塊玉石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孔佑已經讓嚴君仆檢查過,並未淬毒,很安全。

  「天啊!太后給的?」

  沈連翹頓時喜不自勝道:「還以為是咱們鋪子裡的呢。太后,是東家的祖母嗎?」

  孔佑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和緩道:「當今太后是陛下的親生母親,聖母皇太后。先帝的髮妻,我的嫡親祖母,已經故去了。」

  祖母是在先帝殯天一年後大薨的。

  孔佑的記憶里,她的身體很好。雖然操持後宮事務,卻遊刃有餘、舉重若輕。

  她和太子妃的感情也很好,婆媳之間相處融洽、婆慈媳孝。

  卻不知為何故去得那麼急。

  沈連翹接過那支簪子把玩,並未戴在頭上。

  「這個好,」她很滿意道,「等奴家嫁人,只這一樣嫁妝,就能讓夫家高看了。」

  她倒懂得人情世故。

  孔佑抿唇道:「卻不知你還想嫁人。」

  「那是自然,」沈連翹堅定地點頭,「從小到大,奴家都想有個自己的家。」

  有個自己的家,家人不說自己是撿來的。

  有個自己的家,相互疼愛不離不棄。

  有個自己的家,子孫滿堂、其樂融融。

  她有些憧憬地撥弄著髮簪道:「到時候請東家吃喜酒哦。」

  孔佑神情微怔,點頭道:「一定。」

  大周皇宮,夜色藏起了建築的富麗堂皇,也模糊了雕欄玉砌。但這裡點著京都最亮最多的燈火,勾勒出建築的輪廓,有一種別樣的恢弘。

  皇帝和太后對坐飲茶。

  因為已是夜晚,故而飲的是安神茶。

  「陛下今日睡得可好?」太后慈愛地問道。

  「多謝母后惦念,」皇帝恭敬道,「孤睡得很好。」

  「今日添了一件喜事,哀家倒怕皇帝太過激動,睡不踏實了。」

  太后話裡有話,斜睨皇帝一眼。

  喜事,當然是指先太子之子竟然未死,且回歸皇室之事。

  皇帝放下茶盞,答非所問道:「那一車證據,韓涼去看過了。」

  韓涼,是皇帝的親信侍衛。專司探聽機密、殺人滅口。

  太后說添了喜事,皇帝卻說起孔佑舉告楊秋皓的證據。聽起來風馬牛不相及,然而太后卻頷首不語。

  皇帝繼續道:「孤保不住楊秋皓了。」

  「哀家看他已經活得夠久,」太后道,「這潑天的富貴,豈是憑誰都能有命享的?這十六年來,多少人獲罪賜死,皇帝保他到今日,已是婦人之仁。」

  當年參與刺殺先太子的人,並沒有因為有功於新帝,活太久。

  最初當然要給些好處,尋機封官進爵。

  但皇帝很清楚,最讓他放心的人,是無法張嘴的人。

  一起作惡的情誼,總是最單薄的。

  沒有人願意被別人記得自己的黑暗。

  所以當他穩定局勢繼位後,便開始了長達數年的清洗。

  楊秋皓能活著,不僅是皇帝的仁慈,還因為他能穩定軍心,為他北擋匈奴,南克蠻族,戰功赫赫。

  「楊秋皓的確該死,」太后又道,「但死在那個孩子手裡,何嘗不是打哀家和陛下的臉呢?」

  打狗還要看主人,楊秋皓是皇帝最好的一隻獵犬。

  皇帝卻搖頭道:「母后多慮了,如今只是開局而已。」

  開局勝了,未必能全勝。

  當年無論是先帝還是先太子,可都敗在他手裡了。

  相比之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世子,還真是勢單力薄。

  「母后放心,」皇帝想了想,又道,「他能搜羅來那麼多證據,孤自然也不會小看他。」

  不僅不會小看,還要用他來磨鍊自己的孩子。

  就如同十六年前那樣。

  晉王劉禮閉著眼睛微微仰頭,感受到溫熱的藥膏在他臉上化開。


  「多塗些,」他忍不住囑咐太醫道,「後日能好嗎?」

  「恐怕淤血能化開,但還會留有烏青。」鬍鬚很長的太醫謹慎道。

  「烏青……」晉王頓時有些著急。

  上次見面時,楚楚的主人也是腫著一張臉,看不清真正的模樣。

  沒想到這次見面,輪到自己被打成這樣。

  這可都怪孔佑。

  等孔佑哪一日成親,自己一定要把他打到新娘子嫌棄為止,送他一個新婚夜的大禮。

  劉禮想到此處冷哼一聲,驚得太醫的手哆嗦著,戳著了他的唇角。

  「你別給本王再添新傷啊。」

  劉禮有些氣急敗壞道。

  對著銅鏡照了好幾遍,還是覺得眼前自己的模樣,不及平日的十分之一。

  但日子到了,必須去見。

  劉禮想起同楚楚主人窩在橋洞下啃饅頭時的樣子。

  他噎住了,楚楚主人猛拍他的後背,力氣大得很。

  劉禮不由得會心一笑。

  那時候他說不出一句話,如今他能說了,一定要好好問問她叫什麼名字,家在哪裡。

  問問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問問她是否出嫁……不,她不會出嫁的。

  劉禮猛然搖頭,抱起兔子,扼殺了自己的這個想法。

  「楚楚,」他的手指輕輕撫摸兔子的頭,愉悅道,「去見你的主人了。哦不,其實是你祖母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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