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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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都最大的消息網不在皇帝那裡,不在李璋手裡,在李璨這裡。

  當初葉嬌深夜報官懲治葉柔丈夫,因為李策出手幫忙,所以李璨分了三個人手去查葉嬌。

  後來葉嬌在武侯鋪立威,白羨魚跟著葉嬌乖乖做事,李璨才想起這麼個人,也分了一個人查他。

  白羨魚機靈聰明卻不思上進,紈絝子弟般玩了好些年。直到賭場碰到時,李璨提醒他他父親快到致仕的年齡,他姐姐在宮裡無依無靠,他才動了心思。

  這之後趙王李璟帶白羨魚拜會李璋,李璋沒費什麼功夫,便把他收在身邊。

  李璨了解白羨魚的過往,所以他知道,這人蹭過安國公府許多飯。

  而安國公府葉長庚只喜歡做烤乳豬,葉嬌能把整袋鹽丟鍋里,做飯好吃的,只有葉柔。

  吃了人家做的飯,欠人家的情,此時怎麼下得去手?

  林鏡離開以後,李璨第一次覺得京都有意思起來。

  「走吧,」貂裘揚起,再輕輕落下,裹住李璨白皙俊美的臉,「咱們去湊湊熱鬧。」

  白羨魚這人還有大用,可不能讓他被葉柔拐走了。

  有些人從小沒在家裡體會過溫暖,漂亮姐姐給一碗熱湯,就跟著跑了。

  白羨魚抱著他那柄一看就很貴的劍,帶著二十多個武候,同刑部官員在城門外對峙。

  按理說,刑部應該跟武候鋪關係很好。

  刑部掌天下刑法及徒隸、勾覆、關禁之政令,又和御史台、大理寺合成「三法司」。

  大體上,大理寺負責初審,刑部負責覆審,御史台負責監督。刑部不僅負責司法,還要負責官奴婢的管理以及財務審計勾稽、關禁管理。

  所以有時候刑部抓人查人,需要武候鋪從旁協助。

  這一次他們要把貨船上的人全部緝拿,原本不想動安國公府的人,沒想到正撞見葉柔出城,要去渡口上船查看。

  這怎麼可能?萬一毀滅證據呢?

  負責此事的刑部侍郎王厘,出身太原王氏,性情耿直、鐵面無私。

  王厘只帶了十幾人,原本想差遣武候鋪幫忙,沒想到白羨魚不僅不幫忙,還干涉阻撓。

  「白武候長是要包庇安國公府嗎?」王厘很不客氣,雖然年紀輕,但他留著濃密的鬍鬚,說話時鬍鬚抖動,不怒自威。

  「王侍郎說的哪裡話?」白羨魚笑嘻嘻的,像一團軟棉花,「我們武候鋪配合刑部做事,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這都是因為我們大人好說話,看在同朝為官的情分上,讓我們白跑腿。不過……」他轉過頭,詢問部下,「咱們大人呢?」

  武候鋪的上司,自然是京兆府府尹劉硯。

  「被抓起來了。」下屬們嬉笑著,亂糟糟地答。

  「抓起來了啊?」白羨魚表情誇張,作恐懼狀,「被誰?」

  「被刑部和大理寺唄。」下屬們道。

  白羨魚緩緩搖頭,道:「王侍郎,我們大人在你們牢里住著。我們沒有上司,不知道該怎麼做事啊。我們現在是沒娘的孩子,沒人管啦!」

  武候們紛紛附和,笑得前仰後合,不成體統。

  王厘氣得七竅生煙,不知該如何反駁。

  劉硯的確被抓了,而且監國輔政的趙王李璟有些怠惰,到現在都沒能找個人頂替劉硯的位置。

  「也就是說,」他冷聲道,「你們不是包庇安國公府,是公報私仇。」

  「王侍郎別在這裡亂扣帽子了,」白羨魚擡手扶正自己的劍鞘,又把衣領緊了緊,道,「楚王和大理寺、戶部官員都在渡口。葉小姐到那裡去,抓不抓自有他們決斷。咱們在這裡傷什麼和氣?」

  他說著轉過身,走到一直保護的馬車旁,低聲道:「葉小姐,可以走了。」

  車簾掀開,露出葉柔清麗柔和的臉。

  她擡頭看著白羨魚,有些內疚道:「武候長因為我得罪了同僚……」

  「沒有的事!」白羨魚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帶你過去,路上都是官兵,別讓他們衝撞了你。」

  「葉大小姐!」一個清朗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打斷白羨魚的話。

  那聲音好聽得很,像是技藝最高超的樂手在撥弄琴弦,也撩撥心弦。


  白羨魚回頭,見六皇子李璨風塵僕僕趕來。

  他騎在馬上,風姿灼灼。

  「葉小姐要到渡口去嗎?」李璨道,「恰巧我也要去,正好一路同行。」

  葉柔跟李璨不太熟,不知道對方為何突然搭話。她有些無措地看看白羨魚,神色疑惑擔憂。

  白羨魚立刻挺身而出。

  「六皇子殿下,」他笑道,「安國公府有護衛陪同,不需要……」

  「有護衛可太好了!」李璨策馬靠近,與安國公府的馬車並排,「正好我沒帶護衛,還擔心京外混亂,遇到野獸呢。」

  白羨魚在心裡哼了一聲。

  野獸?我看你倒像一頭花狐狸。

  儘管心生不悅,但王厘見到李璨,也施禮讓開,白羨魚只好不情願地退後。

  「一路小心。」他對葉柔點頭,刻意露出成熟穩重的神色,與之前的嬉笑怒罵判若兩人。

  「快走吧,別擋住官道。」李璨說著,輕拍安國公府的馬,便帶他們離去。

  白羨魚站在原地不動,聽到李璨的聲音遠去。

  「葉小姐如今是大掌柜了?聽說小姐的帳目算得很好。」

  「葉小姐認識范陽盧氏家的公子嗎?那是位少將軍,昨日他還讚賞葉小姐,說葉小姐……」

  白羨魚忍不住追了一步,卻仍聽不清李璨後面的話。

  他咬緊後牙槽,悶悶地回去做事。

  這花狐狸,什麼時候變媒婆了?

  范陽盧氏?呵!

  王厘拍馬從白羨魚面前經過,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白羨魚只當沒看見,並且踢起路上一塊小石頭。

  石頭正中馬腿,王厘的馬「嗖」的一聲一躍而起,帶著臉色煞白的王厘竄出去,消失得一乾二淨。

  蒲州渡口停靠著安國公府的船。

  這些船載重大、吃水深、船身堅固,可乘風遠航,也可由人力驅動。

  十艘船浩浩蕩蕩停泊在這裡,然而往日雖然疲憊卻安心的船工們,此時神色惴惴,跪在地上,等候詢問。

  李策陪同大理寺卿崔玉路和戶部官員,從一艘船走到另一艘船,直到看完整整十艘,才站在搖搖晃晃的船欄邊,要來帳目。

  帳目記載,船在齊州隨縣卸下貨物,又裝載木頭,拉向洛陽。

  齊州,是京杭運河的重要渡口。那裡的黃楊木、核桃木都很好,貨船在那裡運木頭,也很正常。

  但是木頭怎麼就變成了鐵礦?

  崔玉路的目光炯炯有神,一面翻閱帳冊,一面道:「齊州的木頭的確很好,但是齊州的鐵礦,也很好。」

  「交付木頭的人,抓來了嗎?」李策問。

  「抓來了,」崔玉路道,「他的確交的木頭,沒問題。」

  「收貨的人呢?」李策再問。

  「收貨的人哭著要他的木頭,說鐵礦跟自己沒關係。」崔玉路揉了揉頭,覺得一籌莫展。

  買賣雙方都沒有問題,有問題的,就成了運貨的人。

  「查吧。」崔玉路道,「是黑是白,查清楚。」

  「六殿下到了。」遠處有人稟告,便見六皇子李璨帶著葉柔,匆匆而來。

  葉柔對崔玉路和朝臣們施禮,李策並未避嫌,道:「天冷,長姐怎麼來了?」

  「這是我的生意,我當然要來。」葉柔卻試圖撇清同李策的關係,道,「不知道大人們查得怎麼樣,果然被人換了鐵礦嗎?」

  她意有所指,表明安國公府是被冤枉的。

  崔玉路神色銳利。

  「葉小姐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有什麼證據嗎?」

  葉柔有些懵懂無辜,道:「沒有。」

  崔玉路無奈地嘆了口氣:「如此一來,小姐要跟我們走一趟了。」

  「走去哪兒?」

  「監牢。」崔玉路道,「京兆府或者大理寺的監牢,小姐可以挑一個。」

  「等等。」一向柔和乖巧的葉柔,此時卻有了主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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