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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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斷是從洛陽來的,倒不是因為趙政盯著洛陽那邊的一舉一動。

  而是他知道,距離這裡最近的陽信梨樹,就種在洛陽。

  他跟姜禾,曾在那棵梨樹下,對坐而食。

  那時姜禾向著魏忌,吃著他做的飯,還讓他退兵。

  好在如今不同了。

  她是他的,她腹中的孩子也是他的,無論那小子熬了多少秋梨膏,都搶不回去。

  趙政端起湯碗,微微側頭看著姜禾。

  「魏忌托人送來的。」

  姜禾神情自在,並不避諱。

  她伸手來接梨湯,被趙政突然撤手,拿了個空。

  姜禾索性笑道:「陛下要親手餵食臣妾嗎?」

  說著便已經檀口張開,像一隻待哺的雛鳥。

  臣妾……

  這個詞語被她說出來,怎麼就那麼暖意融融、讓人鬱結頓消呢。

  趙政被她逗弄得無可奈何,有些氣餒地哼聲,手指卻已經下意識握住勺柄,盛了淺淺一勺,送到姜禾口中。

  她大口咽下去,又張口道:「還要。」

  「你說……『臣妾還要』,孤才餵你。」趙政傾身向前,一雙幽潭似深邃的眼睛裡,裹挾著霸道的氣息。

  「臣……妾……還……要,臣妾還要。」

  說句話而已,又不累。姜禾連說了兩句,仰著頭等趙政餵她。

  她的神情有些狡黠,偏偏她又有一張明艷的臉,讓即便擅長克制的趙政,也忍不住靠近。

  他低下頭,單薄的唇落在她豐潤的唇角。

  「愛妻想要,孤自當滿足。」

  一向冷肅的國君單手托住姜禾的頭,臉上散開燃起的欲望。他淺淺地吻,渾然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姜禾拒絕中推了推趙政,含糊不清道:「臣妾是要吃梨湯,不是吃陛下。」

  趙政的動作停下,有些不甘道:「孤不好吃嗎?」

  「好吃。」姜禾露出有些無辜的神情,看一眼梨湯道,「可是陛下,臣妾……咳咳……」

  她咳嗽起來,臉頰紅潤拍撫胸口,似乎萬分難受。

  不過即便是做戲,她的模樣也可愛得很。

  「是得快些好起來。」

  趙政不得不妥協,他鬆開她,重新握住小勺,把梨湯餵給姜禾。

  第三日暮色初起時,魏忌收到了雍國使臣送來的謝禮。

  魏國公主就在咸陽,如果是姜禾謝,自然會讓魏子佩轉交。如今這般費盡周折送到洛陽來,表明這是趙政的心意。

  魏忌沒有看禮單,只是開口問那使節道:「不知道是謝什麼?」

  「自然是謝公子的秋梨膏,養好了我們王后的咳疾。」使節神情恭謹道。

  魏忌頓時緊張起來。

  他的確擔憂這幾個月的操勞,會讓姜禾體虛疲累,容易誘發秋咳。

  而她如今有孕在身,用藥需要慎重。

  卻不知道她真的生病了。

  只是咳嗽嗎?或者還有別的?

  「真的好了嗎?」魏公子云淡風輕的臉上有一瞬間的緊張。

  「已然痊癒。」

  使節點頭道:「公子請放心。那些秋梨膏,已經由陛下一勺勺餵給王后。陛下還說明年此時,就不需要公子您費心了。雍國地大物博,種活幾棵樹,想必也不難。」

  「如此,最好不過。」

  魏忌覺得自己的胸口像是突然堵了一口氣。他長身而起向外走去,竟然把使節就晾在了殿內。

  公子平日裡敬賢禮士,很少有這種有失妥當的行為。

  好在有門客們在,他們上前恭維客套,才算把雍國使節應付過去,沒有失了兩國相交的禮節。

  午飯前,龍陽君到達魏國使館。

  魏子佩不在,出去通報的人熟門熟路找到齊國使館。沒過多久,魏子佩滿面春風地回來。

  她的身後,還跟著齊國公子姜賁。

  龍陽君若有所思地笑了。


  「本君來瞧瞧公主殿下為何盤桓咸陽遲遲不回,」龍陽君道,「按理說,雍國君後已大婚十日有餘,難不成還有別的事嗎?」

  「本公主,咳咳……」魏子佩頑皮地咳嗽幾聲,便差遣下人出去,「告訴廚房,今日的菜里不准放芫荽和青韭,單獨燒一盤肉糜葵菜,肉要精瘦的,不能有肥的。」她想了想,又道,「還有,把本公主不捨得喝的那壺陳釀花醉取來。王后大婚賞賜的琉璃盞,小心拿來。」

  隨著她這一聲聲的交代,龍陽君臉上笑意更濃。

  而姜賁則微蹙眉頭有些不滿,心道:別的男人愛吃什麼,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罷了,」龍陽君姿容灑脫看向魏子佩身後的姜賁,施禮道,「魏國龍陽君,見過齊國公子。」

  龍陽君身穿紅衣,像一朵牡丹盛開在殿中。

  他的相貌雍容華貴而又充滿王族氣度,舉手投足間文雅脫俗,姜賁見他如此,不由得也淺淺回禮。

  「本公子聽說龍陽君文採風流、劍術高超,忍不住前來叨擾,還望海涵。」

  姜賁平常說話不怎麼文雅,此時文縐縐幾句話,驚得魏子佩向他看過來。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都笑了。

  龍陽君頓時覺得殿內似乎更亮了些。

  像是有人大白天點燃了蠟燭。

  婢女奉茶,又端上來小食蜜餞。

  三人相對跪坐,客套幾句話後,龍陽君便切入正題。

  「殿下離家這些日子,公主府去了不少人打聽你的下落。」

  「打聽我做什麼?」魏子佩面露疑惑。

  「多半是去提親,還有幾個,是為了幫別人提親。」龍陽君似乎並不在意姜賁在場,一五一十道。

  姜賁輕抿茶水的動作停下,向他斜睨一眼。

  龍陽君施施然繼續道:「咱們魏國的公主,自然少不了好些人求娶。殿下的年齡到了,不能再耽誤。」

  「我兄長叫你來,就是為了這個嗎?」魏子佩有些窘迫,原本輕鬆頑皮的神情也緊張起來。

  「是啊,」龍陽君笑著,「公子為殿下選了幾門婚事,讓本君抓殿下回去,擇日完婚。」

  魏子佩沒有說話。

  她粉嫩的臉上罩了一層宛如大禍降臨的白,緊張地攥緊杯盞。

  她曾經在姜賁受傷後驚慌失措地找兄長求證,又星夜兼程趕來咸陽。兄長那麼七竅玲瓏、目達耳通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她心有所屬,便是姜賁。

  如今卻讓龍陽君當著姜賁的面帶她回去,那是——不同意他們的婚事嗎?

  齊國和魏國沒有世仇,齊國更曾幫助魏國抵禦楚國。

  兄長沒道理不答應。

  如今這種種,是為什麼?

  室內的氣氛有些凝滯,過不多久,一個人打破靜默道:「不知道魏國婚嫁的規矩是什麼。要求娶公主,需要先登門拜訪嗎?」

  魏子佩猛然擡頭,見姜賁神情含笑,坦然自若看著龍陽君,開口問。

  龍陽君面露驚訝,許久才鄭重點頭道:「自然要先去公主府遞上名帖,再拜會公子,如果公子同意,才能覲見我魏國太后,表明心意。」

  姜賁蹙眉搖頭。

  就知道他們這些中原人,規矩太多。

  魏子佩見他搖頭,心中便慌亂如麻。

  她想要提起點別的轉移話題,卻見姜賁雖然搖頭,卻已經從衣袖中掏出一物。

  他站起身,把那塊巴掌大的東西送到龍陽君面前的几案上。

  「本公子已經見過公主殿下,就不必去公主府遞名帖了吧?這便請龍陽君做媒,把名帖呈送給魏公子過目。如果可以,我再求見魏國太后殿下。」

  他雖然不太喜歡魏忌那小子,但是該有的禮節,還是不能儉省。

  「姜——」

  這突如其來的話令魏子佩且驚又喜,她臉上紅雲濃郁,連呼吸都幾乎忘了。

  而龍陽君安然接過名帖,專心掀開看上一刻,才擡眼笑了。

  「姜公子你,是要……」

  「本公子求娶魏國公主魏子佩,」姜賁展袖道,「就讓其他人,散了吧。」

  他神情矜重,還有些從未有過的肅然。


  這個姑娘不像別的公主那般端莊穩重,她咋咋呼呼的行止更是跟傻子差不多,但自己在她身邊,卻覺得放鬆自在,沒來由便很開心。

  特別是當他重傷昏迷醒來,看到魏子佩頭上插著一根牆頭草,被護衛捉住時,姜賁覺得,他生命中所有的陰霾,都一同消散了。

  這樣的女人,他怎麼能容許她嫁給別人呢?

  她的短刀曾陪他力克強敵,那麼就讓她這個人,陪伴自己度過餘生吧。

  左右他也不怕吵,就勉為其難,笑納了。

  夜色已深,魏國使館的正殿卻仍然亮著燈。

  齊國公子午飯後便已經離開,魏子佩把自己關在寢殿大半日,終於想明白一些事,請龍陽君過來。

  「兄長急著為我擇婿的事,」魏子佩看著龍陽君,深吸一口氣道,「是你瞎編的吧?」

  龍陽君何止文採風流劍術高超呢?他還是魏國的外交使節,是辯口利辭伶牙俐齒之人。

  一句話可安天下,一句話也可掀起戰火。

  龍陽君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問道:「公主是什麼意思?」

  「你瞎編出來幾句話,逼著姜賁開口求娶,對嗎?兄長本來就已經屬意姜賁,對嗎?你們,是什麼目的?」

  魏子佩靜靜看著龍陽君,神情已沒有聽到姜賁求娶時的羞澀和快樂。

  她看著龍陽君,等著聽到那個天大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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