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君相不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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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家層面的問題很複雜,趙孝騫不好判斷。

  民間百姓總是很輕易地把一個人標籤化。

  比如這個人為民請願了,那他一定是個毫無瑕疵的好人,聖人,任何人說他的缺點就是造謠,就是居心回測,就是站在人民的對立面。

  非黑即白,非好即壞,越是天真單純的人,眼裡的世界越簡單,只有黑白兩種顏色,講道理都沒用,他只固執地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趙孝騫眼裡的蘇轍,不能用好和壞來評判他。

  蘇轍不是神,他也是凡夫俗子,有優點自然也有缺點。

  如果先評判蘇轍是好人還是壞人,然後再決定救不救他,趙孝騫大約連王府大門都不會出。

  蘇轍就是蘇轍,他是曾經與趙孝騫在青樓里同飲同醉的朋友。

  這算救他的理由嗎?

  當然算,而且僅此一個理由。

  什麼朝堂砥柱,什麼文壇領袖,什麼蘇軾的弟弟,這些只是標籤,不是理由。

  「朋友」,才是救人的理由。

  出了門,趙孝騫沒有去延福宮,而是直奔國子監。

  在國子監內找到了蔡攸,趙孝騫與蔡攸耳語幾句後,又上了馬車,這回直奔皇宮了。

  此時距離蘇轍下獄,已過去了一夜,也不知蘇轍在刑部大獄裡遭沒遭罪。

  如果是邢恕那貨主審蘇轍,大概率蘇轍此時已半身不遂了。

  不用懷疑,邢恕有這個實力。

  這一屆的新黨成員班子,心懷戾氣的人不少,從章驚到邢怒皆如是。

  像極了回歸都市的特種兵王,也不知章和邢怒的女兒是不是被舊黨賣到青樓接客了,不然哪來如此大的殺心。

  與此同時,皇宮福寧殿內。

  趙煦與章驚相對而坐,君臣在聊一件重要的事。

  趙孝騫的幾次進諫後,趙煦已被說服了,他也認為有必要立兵役法,增強大宋禁軍廂軍的戰力。

  然而,作為政事堂一把手的尚書左僕射章,卻堅持反對的態度。

  文貴武賤的國策,不是那麼容易扭轉的。

  兵役法事關重大,若它真頒行了,武夫的地位提高,意味著文人的地位相對便低下來了,高高在上的士大夫階層如何能接受?

  章懷也是士大夫。

  一上午的時間,趙煦解釋得口乾舌燥,章仍是搖頭反對,並誠摯地勸諫趙煦,祖宗之法不可輕廢,官家若被垢言「不孝」之名,對皇家的威嚴是一種極大的損害。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再次襲上趙煦的心頭。

  趙煦感到,要治理一個國家太難了。

  他連宰相都說服不了,如何說服天下人?

  「章先生,我大宋已有了犀利的火器,如果再將軍心士氣振奮起來,大宋便可直面北方的遼國,不再懼怕遼國挑起的戰爭,甚至—----我們還能打到遼國去,

  你難道不想嗎?」趙煦嘆了口氣道。

  章懷沉聲道:「官家,如今的禁軍和廂軍已經很好了,不需要改變什麼,有了犀利的火器,他們只會更好,更不需要改變什麼,臣請官家遵行祖制,做一個英明賢達的聖君。」

  趙煦嘆道:「子安那日說得對,爾等已失了進取之心,安享太平便是苟安,

  你們·—-從未想過一統華夏,復漢唐盛況。

  章仍固執地道:「臣當然想過,只是臣以為此事應徐徐圖之,不可操之過急,官家有了犀利的火器,便想立馬整頓軍備,與遼夏一戰,未免太天真了。兵者,凶也,死生之大事也———」

  聽章說他天真,趙煦漸漸冒了火氣,語氣不覺冷肅下來。

  「徐徐圖之,不是毫無作為,朕沒想現在就出征掃蕩四夷,只是提出立兵役法提振我大宋的軍心士氣,難道這也是操之過急嗎?」

  章懷也有些失去耐心了,在他眼裡,趙煦是一個才二十歲的年輕人,一個老奸巨猾閱歷豐富的老狐狸,跟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解釋道理,真的好累啊!

  「反對兵役法者,滿朝諸公皆是,豈止臣一人哉?滿朝反對,官家何必一意孤行,而令君臣不和,離心離德?」

  趙煦一愣,接著大怒而起:「章先生這是什麼話!這是什麼話!」


  「朕一不昏庸,二不敗家,不過是個兵役法而已,滿朝便與朕離心離德,爾等便如此容不下朕的意見麼?」

  見趙煦發怒,章這才赫然驚覺,剛才那句話確實有點過火了。

  畢竟君是君,臣是臣,這些日子章懷執宰政事堂,位置坐得太高,大約有點飄飄然了,對皇帝說話竟也不覺帶了教訓的語氣,這可是臣子的大忌。

  於是章懷急忙躬身賠罪:「官家喜怒,臣知罪,臣也是一時情急,口出無狀,官家恕罪。」

  趙煦表情冰冷,心中仍然怒火難消,盯著章懷冷冷地道:「今日便如此吧,

  朕累了,你退下!」

  章懷張嘴欲言,但見趙煦仍在氣頭上,章懷只好無奈地嘆了口氣,再次賠罪後,小心翼翼地退出殿外。

  章懷出宮半個時辰後,趙孝騫這時也進宮勤見了。

  走進福寧殿,趙孝騫行禮後抬頭,見趙煦一臉鐵青,胸膛急促起伏,顯然正在生氣。

  趙孝騫一驚,心念電轉,感覺今日不是幫蘇轍求情的黃道吉日。

  也不知誰惹著趙煦了,但此時求情,說不定氣頭上的趙煦一個衝動,立馬下旨將蘇轍推出去斬首示眾,那可就本來是要救蘇轍的,結果成了蘇轍的催命符,趙孝騫怕是都不好意思吃人家的席。

  「臣拜見———聽,臣告退!」

  於是趙孝騫剛行完禮,立馬轉走就走。

  趙煦被他的騷操作搞懵了,都忘了生氣,急忙叫住了他。

  「子安,你啥意思?」

  趙孝騫只好轉過身,正色道:「是這樣的,臣今日午睡剛起,腦子裡一團漿糊,不知為何就進宮了,直到剛才才清醒過來,臣悚然一驚,我是誰,我在哪兒·..」

  「既然清醒了,臣該恢復正常了,不打擾官家處置朝政,臣告退。」

  趙煦都氣笑了,胡說八道的他見多了,但說得如此清新脫俗的,倒是沒見過「你正經點兒,朕今日氣不順,你莫招惹朕。」趙煦警告道。

  「臣等官家氣消了再來—.」

  「不必麻煩了,進宮門到福寧殿要走老長一段路,來來去去的你不累嗎?既然來了,就說正事吧。」

  趙孝騫想了想,除了蘇轍的事,他好像真有別的正事,先說不惹人生氣的正事比較妥當。

  於是趙孝騫從懷裡掏出一厚厚的紙,雙手捧到趙煦面前。

  「官家,皇城司收到蕭光敬密傳的遼國邊境布防圖,上面列出遼國在我大宋真定,大名,河間三府邊境所駐紮的兵力,統兵的將領,以及各主帥的性格,出身,資歷等等。」

  趙煦臉上怒氣盡消,頓時喜道:「蕭光敬果然為我大宋所用了?」

  趙孝騫笑道:「大致是不差的,具體情況還需皇城司覆核,不過非我族類,

  其心必異,咱們也不能太相信蕭光敬此人,他傳來的消息,都須令皇城司先行覆核才是。」

  接過一張張布防圖,和一長串遼國主帥的名單,趙煦喜道:「是個好消息,

  接下來可讓蕭光敬牽線,子安想辦法與他父親蕭兀納接上頭,這個人可比蕭光敬重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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