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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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安石變法的內容很多,從簡政,田賦,商業,役等等各個方面,都對以往的律法進行了一次大修整。

  新法包括青苗法,保甲法,免役法等等。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青苗法,最被舊黨朝臣詬病的也是青苗法。

  青苗法的本質,是一種官方的放貸,比如這一年由於天災或種種原因,農民的收成不好,都快餓死了。

  於是農民可以向地方縣衙申請借貸,借貸的不是錢,而是糧食和種子,官方很慷慨,可以借給你。

  但前提是,明年地里有了收成後,除了歸還借貸的數額外,還要再支付官方兩成的利息。

  王安石的本意自然是不壞的,以官方的名義幫助遭了災的農民,順利度過今年的災年,不至於被餓死。

  但自古以來,朝廷頒下去的一本好經,到了地方後,往往被本地官員鄉紳地主故意念歪了。

  新法最大的問題,在於沒有出台嚴法,監管和遏制人性里的惡。也許,王安石是一位對人性充滿天真幻想的理想主義者吧。

  官方借貸,國家品牌,值得信賴吧?

  兩成的利息,普通農民咬咬牙,或者來年風調雨順,或許勉強付得起。

  然而,萬一來年還是收成一般,或者真就那麼倒霉,又遇到天災了呢?等於就是農民拿那點可憐的家底,跟官方做的一場豪賭。

  如果來年還不起,不好意思,沒收田產充公,更狠一點的,索性連你家房子也扒了,於是這些農民就淪為了流民。

  青苗法更大的漏洞是,就算農民沒有借貸的心思,官方也會逼著你借,只有借了,官方才有利息收入。

  至於這些收上來的利息究竟是朝廷的,還是落入官員的口袋-—----呵呵,你猜?

  還有就是,地方上的鄉紳地主也會拼命鑽律法的漏洞,自己向官方借貸,再將它轉嫁到農民頭上,農民於是莫名其妙欠下了巨債。

  於是青苗法在神宗年間的施行,民間其實是貶大於褒的,對大部分農民來說,就是這個青苗法,害得他們家破人亡,淪為無地無房的流民。

  這也是作為舊黨派的蘇轍,為何專門在朝會上進諫,請求廢止青苗法的原因。

  章懷請開紹述,蘇轍請廢新法。

  兩人終於當面槓上了。

  槓上的不僅是這兩人,而是朝堂上所有的新舊兩黨。

  一場關於新法和舊法的辯論,隨著兩道奏疏的呈上,緩緩拉開了序幕。

  「辯論」是君子之爭,是在規則允許之內的。

  事實上新法和舊法已經有過多次的辯論,從元豐年到元佑年都不曾停止過,

  這是一種比較積極且有風度的爭鬥方式,

  沒有陰謀詭計,一切都是堂堂正正的擺事實,講道理,雙方各請大儒講法辯經,從聖賢之言延伸到當前是否應該變法。

  辯論的過程自然是極精彩的,而且這樣的畫面,也是為數不多的陽光直射在朝堂上的時刻,新舊兩黨都是坦坦蕩蕩。

  王府里當了好幾天鹹魚的趙孝騫自然也聽說了,他的態度仍然一如既往。

  不偏向,不摻和。

  站在一個後世人的角度來看,新法舊法,史家早已定論,那就是各有利弊。

  史家沒說的是,新,百姓苦,舊,百姓苦。

  不出意外的話,這場紹述之辯,最終以章懷的強勢而勝出,因為章代表著趙煦的意志,這個天下,終究是要以皇帝的意志而發展下去的。

  趙孝騫更關心的是「兵役法」是否可行。

  前幾日趙煦已應承過,將會在政事堂與諸位相公討論兵役法。

  太高尚的話題,趙孝騫參與不了,天下大事,行什麼法,作什麼妖,不是趙孝騫能改變的。

  趙孝騫只求能在推行新法之餘,何妨多一條「兵役法」,給大宋的禁軍廂軍將士們謀點福利,提振一下士氣,應對未來的戰爭。

  這個,與趙孝騫本人的命運緊緊相關,他不得不重視。

  新舊之辯,在朝堂上持續了整整三日,似乎還沒有停止的跡象,反而越來越激烈。

  據說蘇轍在朝會上都開始罵娘了,章懷也不是吃虧的角色,當即了拳頭打算揍蘇轍,幸好被旁邊的朝臣們攔住了。


  趙孝騫在王府聽到消息後,不由恨恨地足捶胸,早知道自己就厚著臉皮去參加朝會了。

  沒別的理由,只是想看看文化人,尤其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是怎麼罵娘的,自己打算學習一下。

  畢竟趙孝騫如今也是名滿天下的「趙半闕」了,將來若要罵人,總不能張口就是「我XX你的XX」。

  太粗魯了,跟蘇轍學一下興許能在罵人這個領域有新的建樹。

  朝堂上又要打出腦漿子了,但趙孝騫關注的重點是個人的私事。

  趙狄兩家訂親後,老宗正趙宗晟親自跑了一趟玉清宮,跟青陽真人聊了半天后興盡而歸。

  也不知倆老頭兒怎麼聊的,總之,青陽真人給趙孝騫和狄瑩批了生辰八字,

  得出一個意料之中的結論,「天作之合」。

  趙孝騫對這個結論表示質疑,怎麼就那麼巧,世上隨便湊一對男女,然後就「天作之合」了?

  不知為何,趙孝騫從這四個字里讀出了別的意思,比如債務人的心虛。

  青陽老牛鼻子是不是以為掏空楚王府庫房一事,世子已經忘了?還是說,批八字說點好話,這事兒就過去了?

  一把年紀快位列仙班了,不會這麼天真吧?

  青陽最好祈禱自己儘快原地羽化升仙,不然他很快就會發現,楚王府的錢燙手。

  批過生辰後,青陽還給趙狄兩家掐定了黃道吉日。

  下月初八,也就是紹聖元年十月初八,宜嫁娶。

  日子定下來後,趙狄兩家開始忙碌起來,這些都是長輩該準備的事,倒是不需要趙孝騫做什麼。

  既然註定與狄瑩是夫妻了,趙孝騫突然很想找狄瑩出來見一面,說來自從訂親後,他與狄瑩卻好像沒再見過了,也不知是狄瑩待嫁害羞的心理,還是狄家長輩交代了成親前不讓見面。

  新舊之辯的第四天,今日沒開朝會,但一大早就有宮人登門宣旨,官家召趙孝騫赴政事堂議事。

  趙孝騫聞言呆證許久,進宮他已進過多次,皇宮對他來說已經很熟了,但政事堂卻從未去過。

  這次趙煦召見他的地點居然是政事堂,可見是一個非常正式的場合。

  於是趙孝騫當即便穿戴好官服,頭戴長的雙翅官帽,匆忙朝政事堂而去。

  政事堂的官署就在禁宮裡,這也是方便皇帝與宰相們議事。

  半個時辰後,趙孝騫進了政事堂,剛跨入殿內,便覺許多目光投到自己身上。

  抬眼一看,除了正中坐著的趙煦,還有章懷,曾布,蔡卞,許將等朝中重臣趙孝騫垂頭,心跳陡然加速,這副三堂會審的架勢令他有些緊張。

  政事堂內,氣氛有些壓抑,每個盯著他的人都面無表情,就連趙煦也是不苟言笑。

  趙孝騫忍不住暗暗反省自己最近幹過什麼壞事。

  然後他便想起來,除了前幾日揍過趙佶,還偷了他的錢袋外,自己根本就是安分守己毫無瑕疵好吧。

  反省之後,趙孝騫理直氣壯地抬起頭,無懼無畏地迎視所有人的目光。

  我還是曾經那個少年,沒有一絲絲瑕疵-———

  怕啥!

  良久,坐在主位的趙煦終於開口。

  「子安,前日你說的『兵役法』,你與諸公再說說,好生說個透徹,切莫含糊其辭,今日朕與諸公所議者,便是兵役法之可行,你當知輕重。」

  趙煦說得公正無私,但這句話里其實已飽含鄭重提醒了,顯然趙煦的心裡還是暗暗偏趙孝騫的。

  趙孝騫整理了一下思緒,正要開口,卻聽堂內一人突然道:「且慢。」

  眾人紛紛望向他。

  此人四十來歲年紀,一臉正氣,頜下青須飄逸,賣相甚佳。

  見大家的目光望向他,此人授須緩緩道:「官家恕罪,臣聞名不正則言不順,楚王世子是宗親,本不應參政。」

  「官家開恩破祖宗之法,世子所任者,亦只是皇城司勾當公事,臣以為,世子不應在此妄議朝政。」

  話里話外的意思很清楚,趙孝騫連嘴都不必張,他根本不配站在這裡議政。

  敵視的態度已然很明顯了。

  趙孝騫哪裡受過這種氣,頓時皺眉看著他:「你是何人?」

  「老夫刑部侍郎,邢恕。」

  「查案管犯人才是刑部該幹的事,你為何也站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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