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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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時分,天上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漸漸停歇,冬日的太陽從厚厚的雲層里露出半張臉,灑下清冷的光,照不化雪。

  高昌康府之內,冷清而有序,管家站在廊下指揮奴僕們打掃院落,將庭中積雪掃除。

  屋內,一片靜謐,康永淮與夫人嚴氏同坐一桌。不多時,近身伺候的婢女熱菜連著小火爐一同端上桌。小鍋升騰起濃濃的霧氣,羊肉的香味在空中瀰漫。

  「夫君,先喝一碗羊肉羹,暖暖身子吧。」嚴氏為康永淮舀了一碗羊肉羹,那羊肉燉的時間極久,又醇又爛,光是味道便引得人食指大動。

  美食當前,康永淮卻仍舊眉頭緊鎖,不見絲毫開顏。

  他冷著臉,接過嚴氏手中的羊肉羹,喝了一口。

  嚴氏一直悄悄打量著他的神色,見他羊肉羹入口,那冷硬的神色總算是鬆弛了些許,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嚴氏默默看了身旁侍女一眼,那侍女會意,帶著人退下,嚴氏這才試探著開口:「我見夫君愁眉不展,可是為了淮南公主之事?」

  康永淮將碗放下,長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嚴氏神色間透出些許疑惑:「既然夫君不願與淮南公主為敵,那上次為何要將公主遣人送的禮原封不動的退回去?」

  這正是嚴氏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康永淮臨時領命,來高昌也來得格外著急,一應物件都沒能準備齊全,便匆匆忙忙上了路。

  若非如此,她這個正室也無需跟著他同往高昌,只該遣個殷勤厚道的妾氏貼身服侍即可。

  初至高昌,淮南公主送來的那些禮,並不算多麼貴重,卻十分貼心,正是康府所需之物。除此之外,這也代表了淮南與范繆的善意。

  可是,這份善意,卻被康永淮毫不猶豫的推拒了。

  嚴氏是嚴清塵的幼女,娘家勢重,夫婿也十分上進,並非無知的後宅婦人。

  可即便如此,她仍舊不懂,為何康永淮要得罪這樣一位簡在帝心且權勢滔天的嫡出公主。

  即便是她的父親,當朝次輔嚴清塵,也不會主動與顧淮南結怨。

  「非我想與她結怨,實是無可奈何。」

  康永淮覺得自己可謂是既無辜又無奈。

  他也算是站在大盛朝政治中心的風雲人物之一,自然也能揣摩到幾分帝王的心思。如今坐在御座之上的這位陛下,對於分權制衡也算是玩兒的頗為熟練。

  如今朝堂派系林立,世家與寒門,帝黨與後黨相互牽制。

  皇帝想將軍權收歸己有,故而重用相郡王顧安姚。可顧安姚畢竟是庶長子,手握兵權會讓皇后與嫡皇子感到不安,所以才有了范繆的明降實升,讓他以弱冠之齡,掌了西北大軍,駐守一方。同時,為了保證范繆的忠心,皇帝又將深受皇恩的顧淮南一同遣到了高昌。若非淮南公主中途遇襲失蹤,皇帝緊接著就該派個無權無能的監察史來高昌,讓顧淮南暗中掌了這西北的文治,以安皇后之心。

  然而,淮南公主偏偏途中遇襲失蹤,皇帝臨時將他遣過來,以制衡范繆。結果,他來了,失蹤的淮南公主也出現了,讓他如今的處境好生尷尬。

  若是無為而治,皇帝必要疑心他依附皇后一黨,這與他岳父嚴清塵素日裡不參與皇家爭鬥的處世法則相違背。可若想要派些用處,手握實權,就必然要得罪顧淮南。

  平心而論,他當然不願與顧淮南為敵,可形勢如此,他不得不順勢為之。

  嚴氏試探著問:「夫君乃朝堂重臣,一舉一動引人注目,自是不好妄動。那我替夫君登門拜見淮南公主,略作轉圜,不知是否合適?」

  「夫人千萬莫要如此。」康永淮連連擺手,一把漂亮的鬍子在寒冷的空氣里微微顫動:「夫妻一體,夫人若是去公主府,誰人不知這是我的意思呢?」

  「那可要往京城送信?爹……」

  「區區小事,更不必告知岳父。」康永淮說到此處,幽幽嘆了一口氣:「再說了,即便告訴了他老人家,又能如何呢?事已成定局,這幾年的尷尬局面在所難免,告知他老人家,不過徒添煩憂罷了。」

  「那也不能就這般不尷不尬的待著罷?夫君上任已有一旬,底下的官吏亦不曾上門拜見,更不曾有書文交接……」

  「夫人勿躁,范叔鸞手握兵權,淮南公主又聖眷正濃,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也是預料之中。」

  「那咱們該如何應對?」嚴氏看向康永淮,眼中滿是關切。


  「無需焦急,先等些時日。」康永淮擺了擺手,沒再多說,反而又端起了那碗羊肉湯:「夫人先用膳罷,西北天寒地凍,再不用膳,爐子都要涼了。」

  「這天寒地凍的時節,你怎出了這麼多汗……」顧淮南從銅盆里絞了條巾子給范繆擦頭臉。

  范繆面上泛紅,額頭上還有這細細密密的汗,旁邊兩個丫頭幫他解了輕甲,費了老大的力氣才沒讓那輕甲落到地上。

  「把輕甲拿去外間,上頭的血跡要擦掉。」范繆輕描淡寫的吩咐了一句,絲毫沒注意到這兩個在顧淮南身邊伺候的小丫頭,聽了血跡之後那略有些發白的臉。

  顧淮南上前去,給他脫了裡頭已經汗濕的中衣,又從一旁拿了件新的白色細棉中衣,這衣服做得中規中矩,橫平豎直,除了針腳還算密,再挑不出別的優點。

  范繆接了那衣裳,先看了一眼,又盯著顧淮南:「這該不會是三娘親手做的吧?」

  顧淮南將他的手給掰開,臉上帶著薄紅:「你試試合不合身。」

  「我身量幾何,你難道不知?每日夜裡不是抱著嗎?」

  顧淮南狠狠在他胸口錘了一拳:「青天白日的說什麼呢!」

  范繆捂著胸口做吃痛狀,口中還不忘調侃:「這還不是因為三娘親手做的這難得一見的衣服,讓為夫歡喜得失態了!」

  顧淮南撇了下嘴,卻也不好意思跟范繆在鬥嘴。

  她不善針線女工,更沒那耐性,仔細數數這幾年裡給范繆做的衣裳確實是屈指可數。中衣做起來簡單,每年能得一件,外袍卻統共只做過一身,便是范繆二十及冠時的生辰禮。

  淮南自知理虧,也不肯同他歪纏,只將話繞開:「方才問你話呢!你還不曾告訴我今日去了何處,那輕甲上的血跡又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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