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月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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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李嬤嬤這群螳螂身後,便一直跟著竹帆和韓長庚兩隻黃雀。

  在并州城外,竹帆自認為天衣無縫的計劃以慘敗告終,雇來的山匪全部賠掉了性命,只有韓長庚一人溜得快,躲過了一劫。當他狂奔進樹林,找到蹲守後方的竹帆時,竹帆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韓大哥,你怎麼如此狼狽?計劃失敗了?」

  「當然失敗了!」韓長庚恨恨道,「那個婦人內力極強,我不是她的對手。若不是我跑得快,恐怕也變成鬼了。」他也看出來了,那洶湧澎湃的氣浪,與賀林死前發的大招毫無二致,他們根本就是一路人!

  「連你也不是她的對手?還是我輕敵了。」竹帆眉頭緊鎖,將雙手背在身後來回踱步,少年老成地分析道,「一擊不成,他們一定會提高警惕,怕是再難得手了。」

  「現在他們的馬車廢了,應該要再買一輛。我們趕緊跟上,看看他們到底要去哪裡。」韓長庚火速換掉了山匪的衣服,擦去易容物,拉著竹帆一路跟隨。

  這一跟就一直跟到了嵐陰。嵐陰一帶山巒疊嶂,馬車在綿延的山道上行駛了小半日,翻過一座矮山頭,駛入了一片守衛森嚴的密林,逐漸消失在韓長庚和竹帆的視野之中。這片密林延伸到遠處便是一個山谷,谷中隱約可見樓閣紆連,似有好大一座莊園。

  兩人在暗處觀察許久,在李嬤嬤他們進去之後,又來了一輛馬車,守衛在看過車夫遞過來的信物之後,又仔仔細細地檢查了廂內才放行。竹帆見狀,悄聲道:「韓大哥,這道門估計是混不進去了。」

  韓長庚點點頭,掐手指算了算道:「想來王爺應該已經到雁門關了,不如我們兵分兩路。我去找王爺匯報情況,請他下一步定奪,你留在這裡打探這莊園的消息。」

  「好。」竹帆亦正有此意,眼前這個神秘的莊園勾起了他的興趣,他有些躍躍欲試,想好好一探究竟。兩人都不是拖泥帶水的人,簡單告別之後,便分道揚鑣。

  嵐陰到雁門關不過百餘里路程,韓長庚一路疾行,到達戰事吃緊的雁門關時,卻沒有見到趙熠。原來,韓為道率十萬兵馬大舉侵犯後,代州刺史楊宗保據城苦戰奮力抵抗,憑藉天險頑強守住了雁門關,擊破了遼軍的一次又一次攻城,但卻因寡不敵眾,始終無法擊退遼軍主力,戰況一時陷入膠著。

  趙熠帶著援軍晝夜無休地趕路,在抵達雁門關的當天,就親自帶著一縱輕騎,在斷崖峭壁間尋了一條險路,直抵雁門山北面,出其不意地向南突襲,與楊宗保形成夾擊合攻之勢,將遼軍打了個措手不及,死傷慘重。

  屋漏偏逢連夜雨,讓遼國兵將更加崩潰的是,戰後第二日,西北狂風一刮,氣溫驟降,今年的第一場大雪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遼軍傷病員暴增,補給又一時跟不上,韓為道只好吩咐就地休整,總算是止了攻勢,讓疲憊多日的宋軍得到一絲喘息。

  待趙熠回到雁門關大本營,又是安撫傷員,又是督察糧草補給,又是吩咐人修補城牆,又是與楊宗保制定用兵方案,陀螺似的連軸忙碌一日,終於熬到片刻清淨,卻遠遠望見韓長庚站在自己的大帳外面靜靜等待。

  只有韓長庚,沒有葉如蔓。

  趙熠一陣沮喪和不安,腦中的神經再度繃緊,大步流星地走到韓長庚面前,無比緊張地抓住他正要行禮的胳膊,直奔主題:「她…人呢?」

  韓長庚愧疚地低著頭,不敢直視他黯然的眼神:「屬下無能,沒能將葉氏姐弟救出來。」

  趙熠下意識地重重一掐韓長庚的手臂,咬牙道:「跟我進去。」

  兩人掀簾而入,一陣寒風席捲而來,帳篷內竟然和帳外一樣天寒地凍。韓長庚看著空空的火盆連塊炭的影子都沒有,便知道趙熠還是和以前一樣,將炭火送去了前線。

  趙熠顧不得脫下還帶著血的盔甲,急急問道:「你沿途寄來的信我都收到了,他們最終的目的地是否如那竹帆推測一般,就是嵐陰?」

  這與唐獻之前的說法完全一致。趙熠沉吟思考著,無數個問題盤旋在他的腦海中,這個莊園到底是什麼人經營的?背後又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如蔓被送到那裡會有什麼遭遇呢?

  「屬下已確認,這群人就歸屬於王爺之前查出的那個遼國刺事人組織,因為他們的功夫把式同出一脈。」韓長庚又補充道。

  趙熠緊鎖眉頭,他早已想到了這一點。這些人三番五次想要她性命,因為他和如蔓屢次破壞了他們的計劃,順藤摸瓜又幾乎揭開了他們的老底。而他們奈何不了自己,只能拿如蔓開刀。他焦慮地不停地敲打桌面,又道:「你在信中說在并州見了她一面,當時她狀態如何?」


  韓長庚張了張嘴,復又閉上,猶豫片刻,又垂下頭,似有難言之隱。

  趙熠見狀更加忐忑不安,嚴厲道:「長庚,務必實話實說。」

  「是,當時我裝扮成一個郎中的徒弟,在鶴鳴客棧見到了樂水。她當時臉色慘白,渾身起了紅疹,又被下了藥,不能說話不能動。可不知為什麼,看守她的中年婦人竟然讓郎中用最好的藥,一定要治好她的病。」

  「她為何會起一身紅疹?」出於男人的直覺,趙熠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這…」韓長庚之前一直沒有在信中提及此事,可現在面對趙熠,這一切都無法隱瞞下去了,只好一五一十全部說了出來,「竹帆曾經偷聽到下人閒話,推測是這群人的首領,一個喚作『堂主』的人,看上了樂水。原本利用完樂水要將她殺掉,但不知為何,那堂主臨時又離開了,臨走前還下令把她送到嵐陰那個山莊賣掉。樂水身上的紅疹,也許是她自保的方式吧…」

  「啪!」木桌的一角被趙熠直接掰斷下來,一手使勁地碾壓木塊,力道之大幾乎要把它壓成粉末。他閉上眼睛,滿腦子裡都浮現著她痛苦絕望的神情,心如刀割。

  「所以那個山莊…」趙熠的心臟被狠狠揪住,可怕的猜想到了嘴邊,卻遲遲說不出口。

  「那個山莊…極有可能就是一個隱秘的大型妓館。」韓長庚極其艱難地捅破了那層窗戶紙。

  趙熠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明明在大口呼吸著空氣,依然有種喘不上氣的窒息感。一時間天旋地轉,痛苦而複雜的感情將他淹沒,半晌都吐不出一個字。

  韓長庚見他一直不說話,便建議道:「王爺,時不我待,下一步該如何行動?既然那山莊是遼國人的據點,咱們就以通敵罪直接端了吧。」

  趙熠仍有一絲理智尚存,搖頭道:「不妥,我們並沒有掌握直接證據,若讓駐泊禁軍去,動靜太大,不合規制,而且會落人口實。」

  趙熠又何嘗不知?眼前困難重重,他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思索,終於找出了一個突破口:「既然是妓館,必定會有恩客。木氏莊園既有如此大的規模,恩客必定都是富貴人家。這幾日,你在附近州縣尋些個紈絝子弟問一問,一定會有線索。」

  「屬下遵命。」韓長庚一刻也不敢耽擱,立馬去執行命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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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座金壁生輝的樓館中,座無虛席。放眼望去,台下坐著幾十位錦羅玉衣的男人,或年輕或年長,有的做富商打扮,有的是文人皮骨,有紈絝公子哥兒,亦有江湖幫派頭兒。這些人齊齊盯著台上一幅栩栩如生的畫像。畫中是一個容貌明麗、玉肌花顏的女子,一雙明亮的美目正嬌憨而好奇地望著遠方,看得人心意痒痒。

  一個身穿儒生衣巾、手執羽扇的男子走上台前,笑吟吟地向台下嘉賓一拱手,朗聲道:

  「各位貴客,今日之點花唱實乃敝莊久違之盛事。此鳳雛女名喚子衿,年方十七,江州人氏,已驗處子之身。有意競得此女者,可在鑼響之後開始唱價。」

  「當——」男子敲響了畫像旁邊的銅鑼,還未放下鑼槌,就聽到有人報價道:

  「一百兩銀子!」

  「一百五十兩!」馬上有人緊跟。

  「二百兩!」

  ……

  隱月山莊很久沒有出過「鳳雛」級別的女子了,在座的男子都是腰纏萬貫的主兒,為了一睹芳容是互不相讓,揮金如土,很快價格就被炒到兩千兩銀子。

  「四千兩銀子!」下一個叫價的男子竟然豪氣干天地直接翻了一倍,一時席間的人都沉默下來。

  「四千兩太不吉利,我出五千兩!」一個長著絡腮大鬍子、背厚膀寬的富商笑眯眯地舉起手比劃了一個五字,再也沒人接下話去。

  「當——」羽扇男子落了槌,滿臉堆笑地將這個恩客請了過去,讓侍女帶路,直接奔去了葉如蔓的房間。

  「嗝——」

  房門一開,那恩客直接被屋內的幽香熏出了一個充滿酒氣的飽嗝。他揉了揉自己的大肚子,順了順氣,便往屋內的雕花大床沖。見到床上閉月羞花的可人女子,他的魂兒就被吊了起來,急不可耐地脫去外衫爬上了床。

  如蔓的胃中一片翻滾,噁心得要吐,手腳並用拼命推開撲向自己的猥瑣男人。只可惜,她的掙扎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毫無用處,反而激起了男人的征服欲望。就在男子的臉將要靠過來時,如蔓的耳旁突然想起了一聲冰冷的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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