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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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20 章

  滕玉意縱是心裡再亂, 礙於關公公等人在旁,也只能含笑搖搖頭:「無事。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藺承佑壓下滿心疑惑, 轉過頭直視前方:「走吧, 去見聖人。」

  一路上,滕玉意腦子裡都是阿爺去見鄔瑩瑩的事,走著走著, 突然意識到藺承佑也異常沉默。

  她稍稍放慢腳步, 扭頭朝藺承佑看去,一望之下, 當即愣住了。

  藺承佑目光里涌動著暗潮, 面色也冰寒至極。

  她從未在藺承佑臉上見過這樣複雜的神色。

  仿佛揪心到了極點, 又似是充滿惱恨。

  怔了一怔, 滕玉意緩緩轉過頭, 來之前她就跟藺承佑說好了, 她和李淮固說話時,只允許他一個人在外頭聽。

  所以李淮固說的那些話,藺承佑全都聽見了。

  他現在腦子裡在想什麼?

  震駭是少不了的。

  除了這個, 他似乎還很難過。

  他是因為知道她前世被人害死不好受, 還是為上一世沒有救下她而唏噓?

  無論怎樣, 他的低落讓她知道, 她和李淮固的那番對話, 在他心中引起了極大的震盪。

  滕玉意心裡隱約泛起了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類似小時候每回吃到愛吃的點心時都會有的——

  甜。

  她下意識晃了晃腦袋。

  這種陌生的悸動感,近日總是時不時地躥上她的心頭。

  真討厭, 她定了定神, 佯作不經意睨睨他。

  這個晃腦袋的動作引起了藺承佑的注意, 他也轉過臉來瞥瞥她。

  藺承佑好像從不在人前沮喪,才一晃眼的工夫, 他就把身上的種種消極情緒收斂起來了,嘴角溢出點笑意,笑得還有點無賴。

  與此同時,藺承佑還做了幾個奇怪的動作。

  他先是對著滕玉意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接著屈起食指和中指,像蟲子的一對觸角那樣對她勾了勾。

  滕玉意明白藺承佑在搞什麼鬼。

  關公公他們在前頭,藺承佑只能沖她打啞語。

  她揣摩一番,很快明白他在問她:喂,我真對你說過「不娶」?

  她撇撇嘴,豎起自己的大拇指,像平時點頭的動作一樣,屈了屈自己的指節:不是閣下說的是誰說的?

  你說的,你瞧不上我。

  藺承佑豎起自己的兩個指頭,作勢戳了戳自己的眼睛,好像在說:我瞎。

  滕玉意原本故意皺著眉頭,不提防被藺承佑的動作逗笑了,一笑,嘴邊一對梨渦若隱若現。

  藺承佑也跟著笑了。

  鬧了這一通,滕玉意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

  接下來這一路,藺承佑時不時沖她做個怪動作。

  幼稚。

  滕玉意心中哼了聲,也沖他比劃。

  前頭的關公公忽然頓住腳步。

  「滕娘子,到了。」

  關公公笑道。

  兩人早在關公公回頭之前就及時罷了手,渾若無事拾階入殿。

  殿裡,滕紹正替女兒婉拒聖人的封賞。

  「即便小女幼時救過世子,也絕不敢接受這份封賞。

  臣知道,世子心地純良,但聖人想必也聽說了,這段時日小女幾度遭遇險境,都為世子所救。

  論起回報救命之恩,世子早已以萬報一,反倒是臣和小女屢蒙大恩,卻一直未找到機會回報世子。

  還請聖人收回成命,小女幼時的無心之舉,實不敢蒙此恩寵。」

  滕玉意近前稽首行禮。

  阿爺身上竟穿著軍營中常穿的櫜鞬服,這裝扮看著不大像在某處歇過很久。

  皇帝與皇后微笑互視。

  一個冒充恩人挾恩前來領賞,一個卻堅辭不敢受。

  這兩家的家風,有著霄壤之別。


  皇帝笑道:「滕將軍有所不知。

  當年發生此事後,為了褒獎佑兒的這份赤子之心,也為了鼓勵民間的種種義勇之舉,朕曾對佑兒說過,只要找到當年那位小恩人,朕會立刻賜其『厚德』縣主的爵位,如今既找到了,朕和佑兒自該履約。

  滕將軍一再婉拒,朕會很為難的。」

  滕紹用謹慎的口吻道:「小女記性歷來不錯,但這些年她從未提起過此事,可見此事值得商榷,臣不怕別的,就怕萬一弄錯了,會耽誤世子找尋真正的恩人。」

  藺承佑撩袍跪下,沖伯父和伯母磕了幾個頭,笑道:「侄兒今日才知道,隆元八年滕娘子曾身患重病,日夜高燒險些未活下來,等到她病癒,已經把那一陣發生的事忘光了。

  好在當年滕將軍請過尚藥局的奉御和直長,此事只需一問便知,況且今日這回巧遇,侄兒是通過好幾件證物認出滕娘子的,不論滕娘子承不承認,抑或是記不記得,侄兒都敢肯定滕娘子就是當年救過我的小娘子。」

  滕紹先是一訝,隨後似是受了觸動,望向女兒時,眼裡是掩不住的疼惜之色。

  滕玉意垂著眼睫,自顧自伏在地上。

  皇帝和皇后卻笑了。

  「滕將軍,佑兒這話說得夠明白了,這些年不斷有人假冒那女娃娃,佑兒一次也沒認錯過。

  如今他敢確定滕娘子便是當日那孩子,可見是再無疑義了,真要是弄錯了,這事也只能怨他自己。」

  皇后也笑道:「滕將軍。

  縱使朝廷不因此事封賞令嬡,令嬡也值得褒獎。

  那回屍邪闖入成王府,阿芝和一眾賓客不幸也被困在花廳,若非令嬡用一把小劍同那大邪物周旋,不等佑兒他們趕回,府里可能就血流成河了。

  還有那晚靜塵師太意圖化作血羅剎,也是令嬡急中生智才阻止耐重屠城。

  令嬡的種種義舉,當得起『嘉言懿行』這四個字。

  方才妾身與聖人商量,『厚德縣主』的封號被人冒領過,不如改封令嬡為『嘉懿縣主』。」

  話說到這份上,再推拒就顯得矯情了,滕紹納頭道:「玉兒,還不快謝恩。」

  滕玉意只好恭敬叩首:「臣女滕玉意,叩謝聖人皇后隆恩。」

  關公公笑呵呵把旨意交到滕紹手中。

  旨意上不但賜了滕玉意嘉懿縣主的封號,另賜了兩百戶的食邑。

  皇帝慈愛地看了看滕玉意,又看了看藺承佑:「好了,總算是珠還合浦了。」

  那邊皇后招手讓滕玉意近前,拉住她的手問:「好孩子,進宮之前用過膳沒?

  碰巧昌宜和阿芝也想同你說說話,同我到拾翠殿去。」

  滕玉意隨皇后離開麟德殿。

  她知道,聖人深夜急召阿爺進宮,除了封賞,還有別的原因。

  回頭望,藺承佑也被聖人留下了。

  看來要連夜商量對付彭家的法子了。

  ***

  皇后和滕玉意一離開,皇帝就屏退殿中的宮人。

  「彭氏姐妹的犢車可讓人扣下了?」

  藺承佑道:「剛出城就被攔住了。

  彭家給兩個孩子做了易容,犢車也是專門從馬轡行僱傭的尋常犢車。

  看樣子他們打算先將彭氏姐妹運走,接下來再暗中護送彭夫人離開長安。」

  皇帝欣慰地點點頭,那晚彭思順御前突然為孫女和佑兒說媒,他和佑兒就預料到彭家不日會有異動,這幾日彭家的一舉一動,全都在朝廷的監視之下。

  今晚李三娘將證據呈送上來後,左右羽林軍立刻將彭家在長安的數座宅邸一一包圍,行動風馳電掣,除非彭思順父子陡然生出雙翅,否則絕不可能逃出長安。

  皇帝看向滕紹:「滕將軍,你的那封密信,成王已經托人急馬加鞭告訴朕了。

  你在信上提醒說朝中有人蓄意謀反,最遲可能在冬月舉事,讓朝廷順著向回紇人購買馬匹的那些商販往下查,還提醒成王說那些人買馬借用的是南詔、渤海等小國的名義。

  正因為你的這封信,藺效推遲了回京的時日。

  朕知道,你有顧慮,你暫未拿到彭家造反的鐵證,倘或言明是彭家造反,不但會讓彭家立即將矛頭對準淮南道,還會讓朝廷懷疑你的動機,為了確定你信上說的人是彭家,藺效花了近兩月工夫搜集線索。」


  滕紹肅容道:「聖人洞若觀火,臣的這點私心瞞不過聖人。」

  皇帝微微笑道:「卿何言私心?

  卿一心為朝廷揭發奸逆,所作所為可謂殫精竭慮。

  朕猜彭家聽說世上有人能預知後事,早就打算提前謀反了。

  這兩月,彭思順父子表面上在長安述職,暗地裡卻一直在調兵遣將。

  若非你的這封信,藺效不會查到淮西道近日暗中屯兵五萬到河陰倉附近,等到他們發兵圍住河陰倉,朝廷會處處受制。」

  河陰倉?

  藺承佑皺了皺眉。

  從李淮固呈上的那些證據來推斷,彭家第一步行動原本是率兵往南先扼住陳穎水路的。

  水路一斷,漕運受阻,彭家等於扼住了京洛地區的咽喉,時日一久京師地區兵糧不繼,這一仗會打得極其艱難。

  想必彭家已經查清李淮固確有預知之能,故而臨時調整了作戰方案。

  彭氏父子不愧是身經百戰的名將,河陰倉這一步棋也很妙。

  眼下朝廷的江淮賦稅大多儲存於河陰倉附近,另有黍谷數萬槲,彭家不論是將河陰倉據為己有,抑或是付之一炬,對朝廷的物資儲備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藺效查清此事後,立即發信回京,朕打算調動讓河東道的林奮暗中發兵前往河陰倉北部,同時令幽州的周貴仁南下,兩軍形成犄角之勢,暗中包抄彭家這支五萬大軍。」

  滕紹道:「聖人明鑑。

  彭家盤踞淮西道多年,陸續在河東、幽州等相鄰蕃鎮安插了無數耳目,兩軍這一動,淮西道勢必會收到風聲,叛軍早已駐紮多時,不論是連夜退踞蔡州,抑或是掉頭攻打陳穎水路,都只需數日行程。

  河東和幽州兩軍未必能救到河陰倉,說不定還會痛失陳穎水路。

  不如由臣連夜調鎮海軍沿壽州往北,從後方突襲淮西軍。

  壽州與淮西道只有數鎮之隔,行軍可連夜趕至。

  「為著防彭家突然發難,臣這兩月一直在部署此事,軍隊已經囤扎在壽州附近,只等聖人首肯。

  臣敢保證,壽州調軍的風聲絕對傳不到淮西道,儘管這些年彭家一直有意在淮南道安插細作,臣始終沒讓他得逞,淮南道對彭家來說好比一塊鐵板。」

  皇帝備受鼓舞,別人說這句話他未必相信,但滕紹的治軍之才天下震畏,只要滕紹不想讓彭家的手伸到淮南道去,那麼彭家一定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卿所言甚是,那就依卿之言。」

  皇帝起身踱步,「此外藺效和沁瑤在信上提醒朕,彭家養了不少會邪術的異士,想來是當年無極門那幾個殘渣餘孽,被彭家收留下來,這幫人還利用邪術的種種好處,將不少豪紳和文人墨客誘至彭家麾下。

  一旦朝廷與彭家開戰,朕不怕別的,就怕這些人利用邪術禍害戰場上的士兵,佑兒——」

  「侄兒聽命。」

  「無極門光是『撒豆成兵』一符就能引來不少陰兵,為減少我軍兵馬損傷,此次平叛之徵少不了道術高妙之人。

  師公年歲已高,萬萬不能勞動他,你阿娘是女子,在軍中多有不便。

  為今之計,只有派你與滕將軍一同平叛了。

  你計出萬全,前年又曾隨軍歷練,鎮國公告訴朕,那回党項兵士在鳳翔府附近燒殺搶掠,你才十六歲,聽聞此事,僅憑一人一騎就斬殺了上百名党項軍士。

  派你去,伯父放心。」

  藺承佑早預料到會有這番安排,光從那枚邪門至極的「月朔鏡」就能看出,彭家豢養的並非尋常之輩,而是幾個深諳《魂經》上種種邪術的大「邪物」。

  想必這些人當年逃出長安後,為了報復朝廷沒少苦練邪術。

  想來想去,朝中的確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了,長安城不乏懂道術之人,但彭家籌劃多年,保不齊收買了多少人,眼下軍情告急,哪來得及一一排查,於是正色道:「侄兒領命。」

  皇帝鄭重對滕紹道:「滕將軍,佑兒這孩子看著灑脫任性,實則機警如神,有他相助,此次出征必定如虎添翼。

  只是這孩子年少,免不了有些不穩重之處,若他言語冒失,還請滕將軍多多提點和關照。」

  這種語氣和目光,只有在極為疼愛孩子的長輩身上才能看到。


  滕紹凜然道:「臣不敢有負天恩。

  聖人請放心,有臣在,絕不會讓世子出半點差錯。」

  藺承佑笑道:「侄兒已近弱冠之年,伯父還老把侄兒當小孩。」

  皇帝佯怒瞪了藺承佑一眼,隨即收斂神色:「滕紹,藺承佑,聽旨。」

  二人俯首。

  「滕將軍,朕命你為天下兵馬大元帥、淮西平叛大將軍,領鎮海軍,負責此次平叛之徵總務,藺承佑領神策軍,任左右神策,平叛副指揮使,兼行營兵馬使,即日前往淮西道,率兵拿下河陰倉。」

  又道:「戰火連綿,受苦的是老百姓,這次出征,務必要速戰速決,朕只給你們兩月工夫,不出意外的話,彭氏父子今夜就會被朝廷控制——」

  這時關公公忽然進殿:「聖人,郭將軍求見。」

  殿中三人同時一凜。

  藺承佑暗忖,郭肅是左武衛大將軍,今晚奉命前去捉拿彭氏父子,突然回宮稟告,莫不是——

  「快讓郭肅進來。」

  皇帝忙說。

  郭肅匆匆踏入殿中,納頭便拜:「啟稟聖人。

  臣等不力,此去只捉到彭思順和彭家一眾女眷,沒能捉到彭震。」

  「他跑了?」

  郭肅滿頭大汗搖搖頭:「府中那個『彭震』是人假扮的,此人易容術很高明,言行舉止也與彭震很相似,想是為著這一日,早在幾年前就開始接受訓練了,臣等直到揭開面具才知道是假的,不過彭家想是不讓聖人起疑心,彭思順倒並非旁人假扮,臣去的時候,彭思順從容就縛,想是早就知道朝廷頭些日子就開始監視彭府,逃跑只會打草驚蛇,何況他本就氣若遊絲,沒法活著走到淮西道。」

  皇帝大驚:「也就是說,彭震自始至終都在淮西道?」

  「看來是這樣。」

  藺承佑皺了皺眉。

  彭震自己躲在淮西道暗中排布,卻讓老父和女眷來長安。

  想來篤定老父能帶著家眷順利逃出長安,就算沒逃出,以伯父仁厚的心腸,也不會隨便處置彭家妻小。

  皇帝快速踱了幾步,對滕紹和藺承佑道:「京中滿是彭家的眼線,今晚朝廷兵圍彭府,淮西道一定會收到風聲,看來得馬上發兵了。」

  滕紹凝眉思忖:「用兵之策也得做些調整。」

  藺承佑想起李淮固的話,忽道:「伯父,彭震可能會派人對付滕將軍,滕將軍武藝再高強,也敵不過邪術,這兩日滕將軍身邊離不開人相護,今晚我送滕將軍回府,但明日要去神策軍恐怕抽不出空,還請伯父讓緣覺方丈派幾個大弟子出寺,從即日起日夜保護滕將軍。」

  皇帝和滕紹一怔。

  皇帝忙頷首:「你所慮極是。」

  議了一晌事,不知不覺已是後半夜了,滕紹唯恐女兒擾了皇后歇息,便要接女兒出來。

  藺承佑本就打算準備送滕紹和滕玉意回府,於是一同出了麟德殿。

  剛走到半道,迎面看到師公和絕聖棄智。

  藺承佑吃了一驚,師公很少這麼晚進宮,而且按照絕聖和棄智平日的習性,這個時辰早該睡成兩頭豬了。

  「師公,您老怎麼還沒睡。」

  滕紹也微訝行禮:「道長。」

  清虛子神色極其凝肅,沖滕紹頷了頷首,便對藺承佑說:「師公有急事找你。」

  滕紹忙說:「世子不必相送,滕某和小女自行回府便是。」

  清虛子:「你要親自送滕將軍回府?」

  「長安有不少彭震的黨羽,徒孫怕他們用邪術加害滕將軍。

  滕玉意麼,她本就愛招惹邪祟。」

  滕紹眉峰微聳,雖然早就知道藺承佑有意求娶女兒,但這聲「滕玉意」,未免叫得太順口了點。

  他心裡五味雜陳,藺承佑是個不錯的孩子,就不知玉兒是怎麼樣想的。

  這些日子他心頭壓了太多事,此次一去,唯獨放不下玉兒,若是藺承佑能——

  他轉頭審視藺承佑。

  「讓絕聖和棄智送一送就行了。」

  清虛子說,「學了這些年,破個簡單的邪術不在話下。」


  絕聖和棄智拍拍胸脯:「師兄你陪師公說話吧,我們送滕將軍和滕娘子就成。」

  滕玉意隨宮人從拾翠殿裡出來,正好聽見這對話,她目不斜視走到阿爺身旁,沖清虛子道長行禮,行完禮也不看藺承佑,只拿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著絕聖和棄智。

  滕紹也說:「道長年事已高,不宜熬夜枯等,世子自去忙,有兩位小道長相送就無虞了。」

  說罷對絕聖和棄智做出個伸臂相邀的姿勢:「有勞兩位小道長了。」

  一行人便出來,剛上犢車,藺承佑也出來了,令宮人把他的馬牽來,笑著對滕紹說:「滕將軍,還是我來送吧,夜太深了,師弟年紀太小,遇事不善應對,讓他們送我不大放心。」

  自從聽了滕玉意和李淮固的那番對話,他胸口仿佛時刻橫亘著一塊看不見的石頭,在滕氏父女的安危上,他可不想再出任何差錯了。

  滕玉意若無其事放下窗帷,順勢往嘴裡放了顆杏脯,她早就困了,藺承佑這一來,她忍不住調整一下坐姿,放心地打起盹來。

  滕紹深邃的目光中透著幾許暖意:「那就有勞世子了。」

  藺承佑清清嗓子,翻身上了馬:「滕將軍不必多禮。」

  ***

  清虛子在拾翠殿裡的暖閣中閉眼打坐,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到外頭傳來輕健的腳步聲,猛一睜眼,三個徒孫回來了。

  清虛子一躍而起:「快把李三娘今日交代的事告訴師公。」

  藺承佑心中納罕至極:「您老等到現在都不睡,就是為了問這個?」

  清虛子臉上透著焦灼之色: 「師公頭些日子就覺得天象不大對,今夜想起此事,無論如何睡不著了,快,這李三娘和滕娘子到底怎麼說的,你趕快一五一十告訴我。」

  藺承佑揮手讓宮人們退下,扶著師公坐回榻上,把今晚李淮固和滕玉意之間的對話一一對師公說了。

  清虛子雙眼圓睜:「李三娘說她在所謂的『上一世』中是染時疫而亡的?」

  「沒錯。」

  藺承佑皺眉思忖,「她說三年後爆發了一場時疫。」

  清虛子喃喃道:「時疫、時疫……」

  他坐不住了,負著手在殿中團團打轉:「難怪最近長安冒出這麼多邪祟,今晚城外滿是從四面八方趕來的孤魂野鬼。

  師公大致能猜到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時疫、邪祟、借命、滕娘子中的錯勾咒……」

  說完這些話,回頭看徒孫臉色不大好看,清虛子心亂如麻招招手:「此事非同小可,過來,師公細細同你說。」

  ***

  滕府。

  這一路滕玉意睡得很踏實,等她下車時,藺承佑已經走了,她揉揉眼睛看了看空蕩蕩的街尾,回頭就撞上父親複雜的目光。

  「走吧,阿爺有話要同你說。」

  這話正合滕玉意的心意,她本就要問阿爺今日為何跑去找鄔瑩瑩。

  父女倆到了書房門口,滕紹解下身上的披風遞給程伯,低聲說:「不必奉茶,我跟玉兒有話說。」

  程伯鄭重應了。

  滕玉意在旁瞧著父親的一舉一動,一邁步,隨父親進了書房。

  滕紹似是滿心沸亂,目光在屋中凌亂地掃了掃,開門見山道:「阿爺和藺承佑要率軍前往淮西道平叛,最遲後日會拔營。

  藺承佑率領神策軍,聖人給了兩月時限。」

  滕玉意一震,她早料到朝廷快開戰了,但萬萬沒想到藺承佑會和阿爺一同出征,愣了會神,一抬眸,才發現阿爺望著自己的目光中,有著很深的眷戀和不舍,像是這一晚,要把女兒的模樣深深印在自己的腦海里。

  滕玉意愈加詫異。

  「不過你別擔心,阿爺準備多時,藺承佑也是天縱之才,這仗最遲兩月就能打完。」

  滕紹補充道,仔仔細細端詳女兒的表情,忽道,「好孩子,你告訴阿爺,你喜歡藺承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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