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一線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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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因為睡得太晚,安無咎難得睡得很沉,沉得就像陷入了一大團暖的漩渦中,越陷越深,直到臨近中午時才勉強醒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睜眼的第一時間,他就看到沈惕近在咫尺的臉,心裡充滿了巨大的安全感,所以下意識地往他懷裡靠,抱住他的腰。

  「你看起來睡得很好。」沈惕摸著他的頭髮,聲音溫柔。

  安無咎聽到了,第一反應卻是:「你這麼早就醒了嗎?」

  沈惕嗯了一聲,「我沒太睡,感覺有點亢奮。」

  安無咎覺得這不太正常,「之前你一直都是很愛犯困的。」

  說起來確實是,沈惕想了想,之前他都是要睡很久才夠的,但近期發現自己開始少眠,精神狀態也很亢奮。

  「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沈惕也抱住安無咎,像小孩子抱住自己心愛也是唯一的布偶。

  「你學的東西還真不少。」安無咎吐槽完,內心有些忐忑地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信息面板,看到了吳悠和楊爾慈的信息,但兩人都說的是他們目前都沒有找到疑似他妹妹的女孩。

  「沒關係,我們這不是還有幾個沒有找完的。」沈惕安慰道,「我們現在就去找。」

  他對安無咎說:「我有一種預感,我感覺妹妹還活著。」

  安無咎已經穿好了衣服,把頭髮束起來,「是你靠你的神之眼看到的嗎?」

  沈惕笑了,「好奇怪啊,我是靠我的心。」說完他用手捧住了自己的胸口。

  你根本就沒有心啊,安無咎心道。

  但他還是願意相信沈惕的預感。

  「我會想念這裡的。」關門之前,沈惕說。

  安無咎被他認真的樣子逗笑了,玩笑道,「這麼喜歡這裡,那明天再來?」

  沈惕挑了挑眉,「好啊,明天再來。哪兒也不許去,就在這兒。」

  時間緊迫,他們離開酒店,再一次踏上尋找妹妹的路途。名單里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了,安無咎和沈惕按照從近到遠的距離一個個開始。

  和昨天一樣,他們懷著希望敲開一扇門,最後得到的只有失望。

  事實上,安無咎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多不同的女孩子,這好像是上天給他的一次機會,讓他能看到這些堅強的女孩兒們。

  她們之中的大部分都生活在泥沼之中,但很努力,非常努力。

  這張名單里的每一個女孩都曾經有報案的失蹤人口,就像今天他們遇到的倒數第二個女孩,她很樂觀,但被找到的時候已經成年了,未成年的漫長時光里,她流離失所,受盡了苦,當被父母找回的時候,和他們坐在一起吃飯都覺得好像陌生人,即便她和母親都流淚了。

  安無咎聽著,心就好像被細而韌的線拽住,說不出一句話。

  他在想,自己的妹妹會不會也是這樣。

  但當時的自己別無選擇,不想盡辦法讓她逃出去,下場只會和他一樣,或許更可怕,成為「失敗」的實驗品。

  女孩從安無咎的臉上讀得出焦慮,所以在一番糾結之下,她對安無咎說:「你可以告訴我關於你妹妹的信息,我認得很多人,或許可以幫上點忙。」

  或許是因為這份共情,安無咎告訴了她,儘管他猜希望是很渺茫的。

  「我幫你問問。」女孩對他說,「請不要放棄,她一定很希望能被自己的哥哥找到。」

  安無咎點了點頭,離開了女孩家中。

  沈惕攬住他的肩膀,默默地給他支撐力,還開玩笑說:「我好像還沒有真正見過你的妹妹。」

  「是嗎?」安無咎笑了笑。他當初召喚出沈惕的時候,都是深夜,妹妹都已經睡著了。

  好像只有一次。

  「不對,」沈惕也想起來了,「我好像聽到過她的聲音,也透過門看到一點她的樣子,聲音很甜,很可愛,手裡還拽著一隻棉花和布做的兔子。」

  安無咎驚訝於他竟然可以這麼完整地回憶起來。

  那時候他按照咒語召喚出那個「神」,整個人都陷入不可抗的迷戀之中,好像靈魂都被攫取了,但妹妹在門外的呼喊令他突然間醒過來。

  或者說,是沈惕讓他醒來的。

  「她很害怕。」安無咎聲音很低,「她那個時候還小,不明白為什么爸爸不見了,很想爸爸,那天她怕得睡不著覺,所以來我的房間找我,和我一起睡的。」


  那一晚妹妹流了很多眼淚,她明明那么小,但好像什麼都懂。

  在安無咎告訴她,爸爸去很遠的地方之後,她會問安無咎,爸爸是不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只能告訴她,會回來的,總有一天,我們和他會見面的。

  只是到後來,連他都無法與妹妹見面了。安無咎無法想像她要怎麼一個人在這個險惡的世界生存下來,她那么小,那麼單純和天真。

  安無咎不能再想下去,否則自己最後的一點希望也要被摧毀。

  名單上只有最後一個人了。

  沈惕記得起那一晚,同樣害怕的小男孩扮演著可靠的哥哥,安慰妹妹。

  他忽然想到安無咎之前對他描述的虛假的記憶,在那個記憶里,妹妹是離家出走的。

  「你覺得……會是誰給你編寫了新的記憶?」

  快要到新的地址,安無咎聽到這個問題,在電梯裡猶豫了片刻。

  「我自己想過很多種可能,甚至想到你。」安無咎對他說,「有一陣子我還在想,會不會是你做的,只是你也忘了。」

  沈惕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覺得能為你編寫出一段好的記憶的人,是想著為你好的,是嗎?」

  「嗯,但我後來想了想,應該不是你,」安無咎說,「我和你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在紅與黑那個副本,你沒有那個時機去做這件事。」

  沈惕的確也不記得自己操縱過安無咎的記憶,他只是對這個操縱者感到好奇。

  「或許只是一此對照實驗罷了。」

  電梯門之前,安無咎對著鏡面的內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每一次他都這麼做了,想以一個比較好的形象和狀態去見她。

  只是這一次也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都以失敗告終。

  「希望你能找到妹妹。」這一次的女孩也像之前的每一個,毫不吝嗇地給予安無咎祝福。

  「謝謝你。」

  但安無咎徹底心灰意冷。

  他知道自己想在茫茫人海里通過這樣一份意外得來的名單找到妹妹,本就是天方夜譚,他也從未有過這樣的運氣。

  從最後一個人的家裡出來之後,安無咎給另外兩個小分隊打了電話,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正常些,向他們報告了自己這部分名單的所有情況。

  和他得到的一樣,奇蹟沒有發生,他們找過的每一個也都並不是。

  安無咎掛斷了電話,安靜地站在馬路邊。這一天出奇地出了很大的太陽,把所有曾經有過的雨水通通曬乾收回,明晃晃的烈日照在渾濁的空氣里,眼前都好像反射出幻覺。

  他看到小時候的自己偷偷藏糖果給妹妹吃,吃得她牙疼,在他懷裡哭,他們一起在爸爸的玻璃溫室里摘小番茄,一起給一直沒有開的花澆水。

  不知道她後來有沒有見過真正的芍藥花,如果沒有,能不能見一見自己?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人在為了金錢和生活而忙碌,有人在享樂,有人是狂熱的異教徒,肆無忌憚地破壞一切,還有人是漠不關心的過路人。

  只有安無咎出離於一切。

  現在想想,他何嘗不是在玻璃房裡長大的呢,只是那不是溫室,是無量深淵,是地獄。

  沈惕在大太陽下抱住了安無咎,無聲地給他最後的安慰。

  安無咎想,自己上輩子或許犯了很大的錯,所以上帝按下了一個按鈕,沒收了他擁有過的一切快樂。

  他現在唯一擁有的,是無法被上帝所掌控的。

  安無咎靜靜地望著來來去去的人。

  「我好想看看她長大的樣子。」

  「或許只是這個名單不全,可能她不在A國了。」沈惕的手輕輕撫摸著安無咎的脊樑,「我的直覺不會出現問題,你相信我。」

  沒能找到的妹妹就像是聖壇沒有給出的歸期,都是明晃晃懸於頭頂的鍘刀,安無咎也不知道哪一刻會落下。

  快要接近黃昏時分,他們才回到楊爾慈的公寓。人都在,他們每一個都表現得非常積極和開心,安無咎進去的時候他們在做飯,廚房很熱鬧,連廚房殺手鍾益柔都被吳悠允許留在那裡榨果汁。

  「無咎!回來了?我們今天有很多好吃的誒!」鍾益柔很是熱情,熱情得過了頭。


  安無咎對她笑了笑,「有什麼好吃的?需不需要我幫忙?」

  鍾益柔反倒愣了愣。

  他表現得太正常了,反而讓人難受。

  「啊……他們……」鍾益柔回頭看向楊爾慈,又扭頭看安無咎,「要不你跟我一起榨果汁吧。」

  安無咎點了點頭。

  「那我去看看諾亞。」沈惕對他說了一聲,自己走到主臥,還沒進去,他忽然覺得怪怪的。

  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不過這種感覺也只持續了一兩秒,很快就消散。

  沈惕打開了門,看見床上蓋著被子的小孩兒。

  他叫了一聲諾亞,朝床邊走去,「你還好吧?」

  諾亞沒有應他。

  沈惕走過去,掀了半邊被子。

  被子下面並不是諾亞,而是一個枕頭。

  他皺起眉,回過頭,看到諾亞站在門的背後。

  在他們對視的瞬間,諾亞笑了出來。

  「騙到你了!」

  沈惕並不是安無咎,他對人類的共情力是以安無咎為中心而遞減的,安無咎在他的心中是最重要,任何人無法與之抗衡,其次就是安無咎重視的人。

  對於眼前這個小女孩,從見她的第一眼,沈惕就有一種天然的、微妙的排斥,只是他怕安無咎覺得他奇怪,討厭他,所以沒有任何表現。

  諾亞兩手背到身後,歪著頭看沈惕,「你好像不太高興,是因為被我騙到了嗎?可是明明你也很喜歡騙人啊。」

  「是啊。」沈惕一步步朝她走去,手放在門背後的把手上,低頭,那雙綠色的眼睛裡充滿了少有的威懾力與壓迫感,「你可以騙我,但是不可以騙他。」

  說完,沈惕又溫柔地笑了笑,像個真正的大哥哥,「畢竟他對你這麼好,對不對?」

  諾亞點點頭,「當然,無咎哥哥是最好的。」

  沈惕的懷疑並非只是因為單純的直覺,很多細節都讓他覺得奇怪。

  諾亞再怎麼聰明,聖壇里也不全然是腦力遊戲,這麼多需要高強度體力的遊戲副本,她能存活下來本就是個奇蹟。

  更何況很多時候,諾亞都像是在他們的視野里隱去了。

  這是沈惕在上一輪遊戲裡得出的結論,他作為一個不開眼的平民,只能透過每個人的言行來判斷其身份,好為自己之後的布局做鋪墊。所以那個時候他特意觀察了他們,其中最奇怪的就是諾亞。

  很多時候她都不是和他們一起的,也找不到她的行蹤,但又沒有任何一次讓沈惕撞破她與其他人交易,除了偶爾會和周亦珏走在一起。

  周亦珏明明在賭場還是她的敵人。

  這些疑點都無法讓沈惕將諾亞定性為一個好人,最多只是個中性人物。

  吃過飯,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他們喝了些酒,鍾益柔聊起了過去發生的許多事。

  「我小時候其實還是很幸福的,那個時候家裡一點也不缺錢花。」鍾益柔的臉頰都有些泛紅,長發被她用一根筷子隨意地盤在腦後,有種微醺的嬌憨感。

  「你爸爸是幹什麼的?」吳悠隨口問。

  「他……」鍾益柔想了想,「和我差不多吧,也是搞這些的,小時候我就看他坐在桌子前面做義體,各種各樣的東西。」

  她有些語無倫次,「他說這是很辛苦很難的工作,要多賺一點錢,以後我就不用做這些。」

  「但是我後來還是做了。」鍾益柔笑了笑。

  楊爾慈皺了皺眉,好像想到了什麼,「你父親呢?」

  鍾益柔腦袋昏沉,她又喝了一口,手都快拿不住杯子,「他被燒死了。」

  說完,她撩起自己的長裙,露出被更換過重新移植的皮膚,指給眾人看,「這裡,看到了嗎?那場火好大,我們全家只有我逃出來了,是我媽媽保護我,讓我逃出來的,不知道為什麼會起火。」

  房間裡忽然靜下來,外面忽然響起幾聲警報,顯得格外刺耳。

  但警報聲在這裡是常態,無人在意。反倒是鍾益柔指著窗外,「你們聽,警察也不知道。」

  「然後你就一個人?」南杉語氣很輕地問。

  「嗯,」鍾益柔說,「我那個時候也有十幾歲了,比無咎好點,不過賺錢真的好難好難啊,他們逼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我就一直逃,後來努力地自學……但是我沒有執照,只能當黑醫。」


  鍾益柔仰著頭,吸了一口氣,「但是我也很努力地給每個人看病了,我的病人很喜歡我。」

  「當然了。」沈惕笑著和她碰杯,「誰會不喜歡你啊。」

  鍾益柔笑了出來,拿自己的杯子碰了碰楊爾慈的,整個人都沒穩住,歪進她懷裡,還「哎喲」了一聲。

  楊爾慈扶住她,臉色很難看,她隔著一桌子菜望向安無咎。

  光是這一眼,安無咎就明白了。

  恐怕她的父母也和他們的一樣,這場大火併不是意外,而是蓄謀。

  到底還有多少個家庭的破碎是源於那個所謂要歸來的邪神,安無咎不知道。

  他們能聚在這裡,已經是萬幸,是很多很多的心碎堆砌起來的幸運。

  這裡好像有一個巨大的、可怕的磁場,將他們這些失去一切的人收集到一起,品嘗各自的破碎。

  這頓飯以鍾益柔的徹底醉倒而告終。

  楊爾慈扶著她回去睡覺,吳悠、南杉和諾亞收拾碗筷,安無咎和沈惕則收拾廚房。

  剛把垃圾全部處理到一起,安無咎突然收到一通電話。

  「你好,還記得我嗎?今天你來找過我的。」

  安無咎忽然想到了那個承諾要幫他的女孩,他的背都僵了僵,「記得,請問是有什麼消息嗎?」

  「有的,」女孩頓了頓,似乎在猶豫什麼,但在身邊人的鼓勵下,她還是說了出來,「事實上……我當時被賣到了一個地方,那裡有很多和我一樣的女孩子,我在那裡大概呆了半年,認識一個人脈很多的姐姐。」

  「今天我向她打聽了一下,正巧,她告訴我,當時的確有一個女孩,她輾轉很多城市,最後又被送到她們那裡。那位姐姐之所以記得,就是因為那個女孩曾經瘋了一樣地重複著告訴他們,她在找她的哥哥。」

  「她大多數時候是很清醒地說的,那個姐姐很確定,當時那個女孩還沒有被洗腦,」她先強調了一遍,繼續說,「但是因為她說自己的哥哥在沙文,所以大家都把她當成瘋子。你知道的,我們那樣的人,不可能有親屬會在那麼大的公司里就職,這是想都不敢想的。」

  沈惕沒有聽到他的電話,但他感覺到一陣劇烈的心痛,仿佛通過一根絲線,傳達到了他的胸腔。

  他伸出手,握住了安無咎冰冷的手。

  「你還在嗎?」女孩輕聲詢問,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之後繼續說,「我把那個姐姐給我的地址發給你,這是她能打聽到的最近一次,她不一定還在那裡。」

  安無咎很艱難地說了謝謝,「謝謝你。」

  「不客氣,我不能確定她一定是,怕讓你空歡喜,但還是想告訴你。」女孩頓了頓,「……你的妹妹也在很辛苦地找你,真希望你們明天就能見面。」

  「我也是。」安無咎想,他今晚就想見到她。

  掛斷電話後,他收到了一條訊息,上面是傳送過來的一處地址。

  安無咎將虛擬地圖放大,再放大,然後愣在原地。

  「這個地方……」

  沈惕皺了皺眉,「不就是加布里爾的那間夜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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